“剛才你不是一直在祈求讓我來找你嗎?現在你的願望實現了。”
解決掉白空之後,馬面囂張地扭動脖子,帶著即將完成復仇的暢快感覺,直奔能量束的發端而去。從這場戰鬥伊始,那隻該死的鳥人就像是蒼蠅一樣惡心地嗡嗡直叫,能量束一刻也沒有停過,更別提之前那些恩怨了——出老千,殺死受委托保護的關鍵人物,還有,他竟然說,黑白無常離開之後,陰曹幫已經名存實亡,牛頭馬面只是小人物連黑白無常的一個小指頭都比不上……現在是他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那你能幫我實現其他願望嗎?你可以自殺一下嗎?”
面對不斷接近的神明,弗萊雖然嘴不饒人,但紊亂的心跳和手心滲出的汗液卻已經出賣了他的真實心境。
“這下是他媽完蛋了。”
扳機不斷地扣下,能量束試圖擊中飄忽不定的殘影。
但神明的速度快得無法想象,馬面在密集的彈幕中,起跳,下落,製造細小的冰晶阻擋能量束,然後再度前衝,整個動作順暢得沒有一絲停頓。能量束擊碎一顆顆冰晶,將一塊塊魔毯染上焦色,卻始終不能觸及他的分毫。
“我們就不能談談嗎?我也可以更正自己的一些言論,登報道歉也可以。”
弗萊緊握槍柄,仍打算偷襲……
“已經晚了!”
一隻布滿血絲的馬眼突然佔據了他的整個視野。噴出的飛沫濺落在鳥人的臉上,馬面右臂的筋肉漲大得猶如注水。
砰。
貼臉發射的光束也被閃避。弗萊無計可施,呆立在原地,他瞪大眼睛,想象著即將到來的打擊,他知道,幾秒鍾之後,他的腦袋就會像顆彈球一樣飛出去。
“還不錯,總好過淹死在自己的嘔吐物裡,或是別人的……”
他心想。
“蹲下!”
一聲大吼喚醒了弗萊的神智,目光偏移,他這才注意到在馬面疾衝而來的同時,方才幾乎死去的白空竟然恢復了行動,一直緊追其後。
拳頭上粗大的指節佔據了雙眼的焦點,鼻子也好像提前搖晃了起來。
弗萊抱緊頭顱,以以一個相當標準的姿勢快速蹲伏。
勢在必得的的一拳擦著鳥人的頭頂經過,上百根羽毛被拳風卷起,在空中凌亂地飛舞。
一擊不中,打了個空,馬面的身軀卻被慣性向前拉扯。霎時,一股危險至極的氣息在腦後生成。
他猛然轉頭,正迎上白空猙獰的面孔,還有……一記傾其所有的重拳!
指虎像是蓄滿力量的攻城槌,毫無保留地砸擊在馬面的側臉,臉骨瞬時破裂,斷裂的骨片在皮下互相割切,摩擦,馬面的右半張臉,就像是個發好的麵團不規則地鼓脹。
與此同時,蹲伏在地的弗萊,抓住了時機,舉槍近射。能量束一閃而過,馬面的右臂被從當中截斷,創口處燒得焦黑,握實的拳頭也掉落在地,冒出絲絲白煙。
“啊!”
白空對準馬面已經塌陷的面部再度出拳,在這一擊過後,破碎的骨片將在顱內肆意遊走,把他的大腦攪成一團爛肉。如果神明也有大腦這個器官的話……
神明再一次彰顯驚人的複原力。
馬面臉部巨大的傷疤開始痙攣,皮下殘存的骨片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中,像是拚圖般重新拚接起來,塌陷的部分向上鼓起,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接著,馬面揮動右臂,已經被光束摧毀,
只剩下一半的右臂。傷口處焦黑的碳化物質,像是被火鉗剝離般掉落,從中生長出一縷縷新鮮的組織,骨骼,肌腱,血管,肌肉纖維,猶如扭曲的蚯蚓團般向上逐層重組,從手肘一路攀爬,直至拳頭的雛形顯現。 在白空被擊中的下巴瞬間,拳頭拇指上的最後一縷肌腱才剛剛生成。
噗——
白空猝不及防,爆出口水,橫躺著飛了出去。他仰面朝天,車頂的魔毯上,同心圓狀的花紋在飛速回退。
他隻覺得天旋地轉。
“你竟然還活著,真令我開心呀。”馬面低頭望著仰面朝天的白空說道,“你放心,我會實現我的諾言,讓你生不如死的諾言。”
“現在該你了!”
馬面順著揮拳的余力繼續轉動。他伸出大手,一把抓起弗萊,身形高瘦的鳥人在他的手裡就像個小雞崽一樣瘦弱。他調動神力,試圖使用熱油法術,但神力已經耗盡,就連使用熱油替換肉體都已無法做到。
“媽的!”
弗萊盡力掙扎,但大手緊縛著腰腹,讓他動彈不得。弗萊眼光閃動,手指隱蔽地向後一拋。
“向我求饒!”
馬面振臂一揮,鳥人應聲被摔在牆上,像是副因水汽脫落的海報,順著牆壁向下滑動。腹部連續的兩次受創,讓弗萊哇的一聲,嘔出兩口鮮血來,夾克的前襟上留下了一灘深紅的汙跡。
“這是對你一點小小的懲罰。”
馬面上前又是一腳,厚重的皮靴跺向弗萊的手掌。
“啊——”
在一聲痛苦的嚎叫過後,弗萊的右手漿糊似的攤在地上,但他卻突然咧嘴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
馬面心生不安。
冷汗劃過臉頰,弗萊忍著劇痛抬起頭來,嘴角譏諷的意味溢於言表:
“你看我的手上是不是少了什麽東西呢?”
能量流動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馬面又驚又恨地轉身,先前倒地不起的白空,竟渾身是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手裡拿著的正是‘殲滅者’。
光束射出的一刻,馬面已經做出了反應——他縱身起跳,向旁飛撲了出去,但仍是遲了幾秒,粗壯的光束橫切而過,馬面的兩條大腿從根部被生生截斷。失去了腿部的支撐,神明從半空栽落,他握緊拳頭,蠕蟲般艱難爬行,途經的魔毯上留下了兩道血痕。
“給我!你沒騙我,你他媽是真不會使槍,這麽近的距離都能打偏了?”
弗萊啷當著右臂,一把從白空手中奪過手槍。
“媽的!沒有能量了。”
他大罵一聲,朝著馬面連開幾槍,但弑神彈耗盡之後,標準彈匣太過微弱,打擊在神明身上,只是迸濺出了幾枚無害的火星。
馬面已經爬行到了車廂的最前端,他雙臂一撐,背靠在牆壁之上,兩條血淋淋的殘腿正在快速複原。
“不能讓他恢復!”
弗萊大叫。
白空心領神會,四處掃視。他眼光突然一頓,狠勁發作,俯身抓起地上散落的碎片,那些細小的玻璃殘渣如刀般鋒利,上面還沾有一位母親的血。他低頭躲過馬面的勾拳,向前一撲,將不可計數的殘渣塞入傷口新鮮的創面之中。
血流如注,馬面嘶聲哀嚎,一拳將白空打翻在地。碎片卻隨著軀體大幅度的運動,不斷割裂著新生的嫩肉,無法承受的劇痛中止了雙腿的修複,馬面低垂下頭顱,頸後的馬鬃陰森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
“凡人……”馬面低沉的聲音陡然升高,“我發誓,你們一定會為此付出最慘烈的代價!”
那原本停滯生長的雙腿,竟重新開始了修複。馬面已經不打算清理傷口處的碎片,他準備直接用血肉將其包裹,強行複原。
“這個瘋子!”
弗萊大罵。
形勢危急,眨眼之間,馬面的雙腿已經複原到了膝蓋的部位,扁栗狀的髕骨也逐漸顯現,周遭的玻璃殘渣被凶猛生長的血肉包裹在內,發出絞肉機般的聲響。
時間所剩無幾,交戰的雙方都已經到了極限,馬面的神力雖然消耗殆盡,無法再施展法術,但複原過後,他僅憑神軀就足以殺死二人……
白空雙膝跪地,直起腰身,馬面正死死凝視著他,眼神中沒有輕蔑,沒有自大,只有露骨的憎恨。渾濁的氣流從鼻孔噴出,馬面粗大的脖頸仍舊因為疼痛而抽搐不止。
脖子。
白空的目光停留,腦海中生成了一個惡毒的想法:
脖子。鎖鏈。
脖子。鎖鏈。
我需要一條粗壯的,結實的鎖鏈。
我要勒死他。
下一個瞬間,手中指虎的形態再生改變,指虎尖端的部分突然生出四條小指粗細的鎖鏈,鎖鏈的末端墜著一個三角形的勾片。兩個指虎,八道鎖鏈,四組勾片如同藤蔓一般,相互勾連,咬合,形成了一個閉合的圓環。
“這是……”
來不及細想,白空一聲怒吼,雙臂繞過頭頂,兜起圓環,直接套在馬面的脖頸之上,不等對方掙脫,圓環猛地向內收縮,被用力回拉。
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馬面脖子上青筋暴露,他被朝著車窗的位置拖拽,剛剛生成的髕骨在魔毯上刮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死!死!
白空神情凶狠,收緊鎖鏈持續發力,後槽牙咬得就快要碎掉。馬面的十指也全都扣進了鎖鏈與脖頸之間的縫隙,直扣得皮肉翻開,露出了深紅的血肉。
施力者與受力者的動作變得完全一致——兩人的身體齊齊向後倒去,大臂小臂震顫不已,眼白中布滿猩紅的血絲,就像是一條條線蟲就要從蟲卵中爆出。
就差一點了!
白空擠出了身體最後的一絲力氣,馬面臉色鐵青,雙手正極不情願地下落,失去對於身體的掌控,意味著死亡的來臨。
“小心!”
弗萊突然叫道。
就在這時,車窗對面,陰曹幫載具的車窗上,突然現出了一個人影——那個年輕的駕駛員神情慌張地舉槍瞄準,耳機歪掛在他的脖子上。
駕駛員嘴裡嘟囔了幾句,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開槍射擊。一道紅色的射線朝著白空的後腦行進。
白空低頭閃躲,手頭不由地一松,緊繃的鎖鏈露出個空隙,已經接近窒息的馬面瞬間活了過來,他大口喘息,揮肘擊中白空的腹部,雙手將鎖鏈向上翻起,就在鎖鏈被抬高至鼻子的時候,白空反向回拉,二人互相拉扯,陷入了僵持。突然,馬面向一旁一倒,整個人在鎖鏈中翻滾了幾周,竟從車窗處翻了下去。
白空猛地探出車窗,向下張望——在飛馳的車流之中,馬面平躺著向下墜落, 斷腿中的鮮血灑落,像是一場小雨。馬面張開雙臂,猙獰的笑容咧到嘴邊,他對白空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下墜仍在繼續,黑色的載具也在急速下降,試圖在馬面墜地之前將他接住。
太遲了。
轟隆一聲巨響,馬面毫無緩衝地砸進了下方一個售賣瓜果的攤位之中,番茄,蘋果,滿地亂滾,沉重的金屬建材將馬面的上身牢牢壓住,只能看見他的兩條斷腿抽動了幾下,眼看是不活了。
“呼呼。”
白空趴在破碎的車窗上,一動不動地大口喘息。
所有的力氣正在消失,他覺得整個靈魂都被抽空。
“你他媽還愣在這裡幹什麽?等著‘正義星辰’過來把你帶走?!”弗萊將白空拽回車廂,大聲叫道,“快!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兒!”
“包?我的包呢?”
白空喃喃道,急切地四處找尋。
“在這裡呢。走,快走!”
弗萊從座椅下方抽出背包,丟了過去。
“快!快!”
弗萊一腳踢開樓梯上的屍體,向下跑去。紅發打手仍舊躺在原地,張大著嘴巴,周身的鮮血已經凝固。魔毯巴士剛好到站停靠,懸浮在街邊。
弗萊不忘抓起陰曹幫收贓的包袋,大步衝出車門。白空緊隨其後,刺目的陽光使人頭暈目眩,各式嘈雜的聲響一起湧入耳廓,刺得耳膜生疼。
“這邊!這邊!”
弗萊橫穿馬路,逼停了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在一陣咒罵聲中,二人一前一後,衝入了一條僻靜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