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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冠冕》第98章 跑
  3788年,5月23日,七點。

  皇家醫學院與醫師協會距離很近,從皇家醫學院的正門走出去,大概走上半個小時就能抵達醫師協會所在的地方。

  皇家醫學院裡的許多教師都是醫師協會的成員,且在醫師協會裡有著不算低的地位。

  某種意義上,醫師協會算是皇家醫學院的校協會。

  首都的雨下的沒完,凌晨又開始下,直到現在也沒停。

  時陽時雨是勒林若西五六月份的常態。

  還有一個小時才到學生上課、老師上班的時間,可皇家醫學院的正門口卻停了兩輛馬車。一輛由兩匹馬拉著,一輛只有一匹。

  只有一匹馬拉著的那個馬車廂很小,勉強能擠下四個人。

  那狹小車廂的窗簾布掀開了一角,後面露出一個栗色短發男性的臉。

  “曼蘇爾,您好慢。”這男子衝著兩匹馬拉著的車廂喊。

  “催什麽?”

  “我可不想晚上才回來,北郊區那麽遠,今天還下雨,回城還要帶著那些黑診所的醫生,肯定要慢很多。”

  他們的車廂至多能坐下四人,而今天去北郊區查非法診所的人就有兩個。

  栗色短發的漢弗萊,和往車廂裡鑽的金短發女子布蘭卡·曼蘇爾。

  “您都是那邊出來的,還嫌棄上了?”布蘭卡·曼蘇爾說。

  醫師協會很少主動去查處北郊區的非法診所,若是他們派人去查了,準是有人舉報,大概率還是北郊區的診所互助會舉報的。

  半個月前,醫師協會收到了診所互助會的舉報信,稱洗衣服街有一家擾亂診所行業的黑診所——因為不收費。由於大部分人都不願意前往北郊區,拖到了現在才派出兩名成員前去。

  到了北郊區後,診所互助會會派出其他非法診所的人幫助他們搜查,然後由北郊區的治安侍衛押送非法行醫的人回到醫師協會。

  原本這件事是被交給了迭戈·帕內和布蘭卡·曼蘇爾,但布蘭卡·曼蘇爾強烈要求將迭戈·帕內換成漢弗萊,這才有了這一平民一貴族的組合。

  “我父母是工廠主。”漢弗萊略顯尷尬地回應布蘭卡·曼蘇爾的揶揄。

  “哦。”

  ……

  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安德納醒了。

  他扶著頭,掀開拚接床單,脫下了褲子。他的右手拿出手術刀,在大腿根比劃著,橫一下,豎一下,總之比劃了很久,他才穿上褲子。

  昨夜回來後,診所的同僚們都看見了他沾滿血手印的衣服和褲子,他隻說是打架打的。

  穿好褲子,他摸到口袋裡的魔法物品“收割”。

  先是戴在手上,在出藥劑室之前他又摘了下來,與他的銅幣們放在一起。

  匆匆吃了馬莉爾準備的早飯,他婉拒了吉楊留下他吃午飯的邀請,與吉楊、露絲克、彼得、洗衣女工瓊嬸兒和馬莉爾告別後,步行走出了洗衣服街。

  他要先回出租屋,然後步行前去凱旅門附近乘坐馬車回城。

  如果不是吉楊主動找他說話,他一早上可能一句話都不會說。

  “燭火女神”是雪莉,雪莉是“燭火女神”。

  雖然早就有這個猜測,但從“新日新生”成員嘴裡確定這事後,他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勇於反抗強權的人屈服了,與他這個虛偽的膽小鬼一樣順從了。他只剩這個想法。

  “有點冷啊……”

  北郊區的雨已經停了,

現在只有陰冷的風呼呼吹著。  安德納緊了緊衣服,邊走邊觀察四周的行人,並在心中呐喊。我就是這性格的。

  “鈴,給我點能鎮靜的魔藥。”他在心裡對鈴說。

  他的精神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不至於讓他萎靡不振,但也快了。

  被安排、被設定,這是他對他人生的總結。

  從出生就被安排到三十三歲的李溪海,從暮因尼亞一路被裹挾到勒林若西的安德納,沒有一個的人生大方向是他自己決定的。

  在他的人生裡,他幾乎沒體會到過什麽叫自主。

  李溪海,想學文科最後選了理科,想學藝術最後學了醫學,買個車都是按照別人的喜好買了黑色的。

  安德納,其實他自己也承認,他對安德納父母的恨是不妥當的,但他依然無法接受打著“為你好”的旗號私自就給他訂了婚的行為,也無法接受阿卡莎·沃爾克狂熱的愛,這會讓他想到李溪海的母親。

  為你好和我愛你,尖叫和哭泣,他的人生裡充斥了這些。

  “我覺得你現在不需要,”鈴回復了,“我覺得你的精神狀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你只是最近太累了,回家好好睡上一覺就好了。”

  “你確定?我現在這個樣子,你的功勞佔了多少你不清楚?是誰前天還在說,好久沒見到我崩潰的樣子了?”

  “你不是還沒崩潰嗎?”

  安德納閉上眼深呼吸著,呼吸著。

  “這就是在昨晚,在昨晚把魔法·疼痛轉移加倍還給我的理由?這就是你讓我在夢裡被一次次切斷腿的理由?”

  “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不,怎麽會?”

  “這是對你殺了查斯·博的懲罰,”鈴笑得特別開心,就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你的父母在你考試沒考第一時候不就是這麽懲罰你的嗎?我記得你跟我說,李溪海後背上一直都有用藤條打出來的條條疤痕。”

  “閉嘴。”安德納的瞳孔抖了起來。

  “好的好的,我只是,昨晚有些無聊。”

  安德納沒再接話,機械向前邁步。他眼中的事物開始扭曲,旋轉,筆直的道路在他眼裡成了五顏六色的拱形的穹頂。

  “我一手把你帶大容易嗎?”“你昨晚去哪了?夜店?你瘋了!”

  他想逃、想奔跑、想嘔吐。他覺得自己在街上輾轉反側,地面正向上飛來,砸在他身體上,帶著地上的泥水和垃圾,這讓他看上去像個身敗名裂的藝術家。

  “您是個好人。”“雪莉在與學院派相處。”“亞歷克斯·巴博與尤利婭·薛俄的死都是你的錯。”“安德納·卡佩,複試成績是零分。”“為什麽沒考第一呢?你必須要當第一,沒有人會記住第二名的名字的。”

  他爬起來,在眾人的打量中弓腰扶牆走到角落,用手術刀在小臂上劃著傷口。

  疼痛才使得他的注意力集中一些。

  那個“新日新生”的聚點,回去要告訴希格,她一定很需要這條消息……在哪?記不得了……但這符合了鈴的心思……還是被操控的。無關對錯,無關道德,反,逆,非正……希格需要,我需要希格,我需要“太陽樂譜殘頁”,我需要死,消滅我……

  他是那樣失魂落魄,就靠在角落裡,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沒有人再注意他,可他依然死死盯著路面上的每一個人,每個人在他眼裡都是面目可憎的,仿佛下一秒,他們就會出來給他一巴掌。

  包括那一匹馬。

  馬,不是驢,也不是騾。

  一輛單馬匹的馬車從他面前駛過。

  他嘴張著,身子努力前傾,想不明白為什麽在北郊區會有馬車。

  車廂的窗簾布沒有關上,他看見裡面坐著兩個人,布蘭卡·曼蘇爾和漢弗萊。

  很快,那輛馬車消失在他的視野裡了。

  他們在約會嗎?的確聽說他們兩個當過情侶……漢弗萊在醫師協會的位置就是布蘭卡·曼蘇爾弄來的。

  就在這時候,路上的嘈雜聲訇然作響,有人在罵街,有狗在叫,有樹葉在摩擦。他聽到了外界的呼救,在他失去理智與意識——但誰又能說之前的他不是他呢——之後,他再次聞到了臭味。

  不……不!

  他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遭到這麽大的打擊了。

  再給我點時間吧,一天也好,半天也好。他喊著,原路返回奔跑著,推開被撞倒人群的咒罵聲,推開泥巴與鞋底短促粘連的沉悶聲。他認識那兩個人,皇家醫學院的助教,醫師協會負責處理黑診所的人。他跑得飛快——至少他這麽認為。他要跑到巷子裡,跑到最近的路上,跑到洗衣房街。

  他聞到了皂莢的味道,沒在皂莢味裡瞧見馬車。

  還都在……趕上了……

  他用滿是汙泥的身子撞開大門,滿臉欣喜,滿臉泥水,就像是從戰場活下來的士兵要領取烤麵包了,“我看見……”

  話堵在嘴裡再也說不出了。

  他最先看見的,是布蘭卡·曼蘇爾的臉。然後是她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以及手上的搜查文件。

  “先生,您是?”

  他不知道是布蘭卡·曼蘇爾還是漢弗萊的聲音——其實從稱呼上就能判斷出是漢弗萊在說話。不管是誰的,在他耳朵裡,哪句話說的是“你是這裡的醫生?”

  “不重要,”安德納搖頭,對著吉楊投射過來的目光搖頭,連眼神都在搖晃,“我是來取衣服的。”

  彼得看著他,露絲克看著他。

  “看,看我的衣服,”他抓起衣服的一角,指著上面的汙泥,“多髒啊。”

  他往後看去,發現就連洗衣女工瓊嬸兒和馬莉爾也被抓捕了。

  “您知道這裡是一家非法診所嗎?”漢弗萊走到他面前,手上還拿著露絲克的課本。

  “不知道。”

  說完,安德納跑了起來,好像有外力在推著他跑,他先是向北跑,然後轉向西邊,轉向南邊,最後他也不知道他在往哪跑了,總之,一個小時後,他又回到了診所。

  裡面空空如也,那些象征永遠的金黃槲寄生還在,沒洗完的衣服也還在。

  “殺了我吧……”

  診所裡沒人了。

  “什麽都沒留,一點都沒給我留。”

  藥劑室裡的藥劑沒了。

  徹底完蛋而又無法完蛋的安德納,李溪海,眼不眨,頭不斜地往二樓跑,近乎螃蟹般的步伐往上跑,破木板、小洞窟讓他踩個遍,只要有往上的動作,跑也好,爬也罷,向著二樓射進來的陽光跑就好。他每向上一節,樓梯的空隙裡仿佛有強大吸力的磁鐵,把他笨重的腿往裡拽,然後從中出現一個更笨重,更無恥的安德納,也有可能是李溪海。

  樓梯狹小的只能站下他一個人,可此刻,卻站了無數個人。

  該不是幻覺吧?

  帶著數十個自我,他來到了二樓。把手伸到了陽光的光束下,看楊絮隨著手的起伏上下波動。

  轉過頭,露絲克學習的書桌上也什麽都不剩下。

  他往前踉蹌,撲通跪在地上,恰好整個人都跪在陽光裡。

  他的人生迎來了第二個至暗時刻。第一次是李溪海時期,做完手術出手術室後,為醫院的教授擋下了醫鬧家屬的刀,然後李溪海的右手廢了,再也不能進手術室了。

  那時候,李溪海那樣崩潰絕望,垂頭喪氣。

  若是與現在比起來,安德納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件事讓他更灰心絕望了。

  當然他也無所謂了,事情已經發生了。

  診所互助會拿了錢,卻又出賣了他們。

  “鈴,”他乾啞著嗓子,哭著說,“殺了我吧,求求你了,求你了……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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