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後打算做什麽?”羅先生突然問,他正在聚精會神吃一盤烤肉,手邊還有一杯果汁。誰早上會吃烤肉呢?但他們昨晚的烤肉準備的多了些,早上吃這個也不錯。
羅夫人在喝一碗粥,她平時盡量不要吃太多的肉。“隨便走走,去公園看看。”距離他們住處不遠,就有當地數的出來的公園,裡邊每個季節都會有不同的花,經常看到老太太們走著走著,就拿出手機來熟練地拍照。
反正也沒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呆在屋裡總是閑著沒有意義。
“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雨,盡量別出去。”
“不要緊,哪能一天到晚不出門呢?”羅夫人不以為然,再說天氣預報也不是每次都準的。如果在南方,夏天經常下雨,還出不出門。
“總之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出門。”羅先生吃完早飯,開始愜意地喝一杯果汁。“你可以在屋裡喝喝茶,隨便轉轉。”他瞥了一眼窗外的天氣,“你看今天並不是個晴天。”
“挺涼快的,正適合出去走走。”
羅夫人在公園裡邊走著,這個天氣在夏天最適合外出,還有一點涼意,看著有人穿著外套。但在走了半個小時之後,她對自己的穿著還是感到很滿意。還好來到公園,不過一兩周沒來看,有很多花就再也不見蹤影。
路上並沒有幾個人,想當時櫻花開的時候,人們接踵而至,人山人海,現在卻冷清很多。看來花的數量和人也是成正比的,看什麽呢?之前湖邊的那幾株紫藤花也消失在湖光之中。
她決定繞到那邊去看看有沒有其它的花,這個季節,雖然不比三月四月,仔細找找,草叢中還是會有很小的花,紫色的、深紅色的。
羅夫人正在集中注意力看著那些紫紅色的花,是什麽?之前從未看到過,如同燈籠般一串串的,長得倒是正好。應該樹個牌子,把花的名稱寫上去。那邊有小路,她打算繞過去看看。
她走了過去,但是早上水汽氤氳,草叢比平常滑。“哎呀。”還沒有反應過來,羅夫人一腳踏空,滑在地上。她最懊惱的就是把衣服弄髒,真不小心。
“你沒事吧?”一雙手殷勤地扶住她。
回頭一看,一張熟悉的面孔。“是你?謝謝,今天沒去上班嗎?”
“調休,出來轉轉。”那人溫和地說。
又隨便說了幾句,羅夫人想著要回來換衣服,先行告辭。走到湖邊的時候,突然感到胳膊上有些癢,再看就起了些紅色的小包。這又是什麽?被蟲子咬了嗎?看來夏天出門很應該噴點驅蚊水。
早上真應該聽羅先生的話,他說的一向都很適中。羅夫人又走了幾步,卻越來越感到腳步發沉。坐下來歇會,她正這麽想著,卻一陣天旋地轉,片刻就什麽都不知道。
“怎麽回事?”皮探長氣惱地說,他剛接到電話。
王警官很是傷腦筋,手托著額頭,這已然超出其預計范圍。
“我想不通,這關羅夫人什麽事呢?”
“她一定知道些什麽。”皮探長惱怒地說,“以他們的老成和圓滑,開始去問,總是說些若有若無的台面話,不會把事實說出來,特別是猜測的事實。這下就是低估。”
“監控有線索嗎?”
“這方面沒有撿到過便宜。”王警官皺著眉頭,“公園當然有監控,但不是五米一個,那一片人煙稀少,最多只能看到羅夫人是自己走到湖邊,然後暈厥過去。”
“在那之前呢?”皮探長慢慢地進行深呼吸,
以平複自己的情緒。他感到有個看不見的對手把手伸得越來越長,而自己卻節節敗退。 “在此之前,羅夫人在公園獨自散步,繞著湖面走了半圈,然後去山的那邊。離她走到湖邊最近的監控顯示,有一個老人在悠閑地看粘知了。”
“去問問對方,看有沒有發現。”
那是一位七八十歲的老頭,看上去卻有幾分稚氣。“對,粘知了,早上看到有人背著一個簍子,手裡拿個夾子,我就問是不是粘知了。”
“您平時都這麽看粘知了嗎?”
“沒有,很少看到。”老人家有點激動,“多少見的事呀。”
可能他還是在幾十年前看到過粘知了,皮探長想。他不能指望對方有著超乎尋常的記憶力,但還是把照片拿給老頭看。
“您見過這個人嗎?就在粘知了的時候。”
對方仔細看了看照片,事實上,上了年紀的女人,如果沒有刻意打扮,或是有穿衣的天賦,很多看上去是差不多的。
但老頭還是認出來了,“對,見到過。一轉身她就在草叢中滑了一跤,我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滑了一跤?”皮探長機械地問道,不然也沒有更好的反應。
“是呀!”對方直率地說,像個孩子,“草坪並不是很滑,不過不要緊,有個好心人把她扶起來了。”
而對於這個好心人的描述,卻拿不定,因為他的注意力在粘知了上邊。想想吧,一下就抓住一個,一抓一個準,多麽有趣的事情。
“大概率是這個所謂扶了她一把的好心人。”皮探長回到辦公桌前,喝了一口茶。
“那人扶了她一把,趁機做了手腳,之後她獨自走到湖邊時發作。而且因為是自己走到湖邊的,也沒有更好的目擊者。”王警官感慨到。
“但公園裡的監控,雖然不是很多,還是有幾個的,對方怎麽知道在哪些地方應該避開呢?”王警官想了一會,又補充一個點。
“那就說明有些冒險的成分,刻不容發,風險很大。而且,監控沒有想象得那麽細致,如果那個人帶著帽子,穿著非常普通和不起眼,誰會注意到?”
“對,而且有的公園會提示,‘您已進入監控區域’,所以也會進行再次確認。”
“第一起是老陸,喝牛奶,時間在晚上;第二起,陳太太,吃鮁魚包子,當然這起事件有驚無險;第三起,廚子,喝了一瓶飲料。通過這三起事件可見,首選是在食物中做手腳。”
“而到這一起的時候,等不及了,沒有用飲料或是其它吃的東西。”
他們想來想去,哪裡疏忽了,錯過哪些細節?
“中飯去食堂隨便吃點,還是定幾個套餐?”王警官隨意地問。
“不想吃,我們哪裡還有時間吃飯。”皮探長煩躁地轉著筆,對於一個自認為成熟老道的人來說,過了這麽久還無法看清事實,感到有幾分摸象的煩惱。
“別呀,飯還是要吃的。”王警官拿過一份菜單,“那就辣子雞套餐還是魚香肉絲二選一?”
“辣子雞吧。”皮探長轉著筆,“辣子雞下飯。”
還說自己胃口不好,當套餐拿過來的時候,皮探長揭開飯盒,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其實他也就這麽一說,分析線索也是要用很多腦的,吃些東西補充一下能量也好。
“這事和阿溪說嗎?”王警官突然想到,“沒準她和我們有不同的思考方式。”
“那就一邊吃飯,一邊聊天。”皮探長拿起電話來撥通視頻,在他看來,視頻聊天是多麽可貴的進步啊,之前就和阿溪討論過誰是本世紀最頭號的發明,阿溪說是高鐵,想想吧,以前要坐二十多個小時火車才能到的,現在幾個小時就可以,雖然價格貴了些,但很方便;他認為是視頻聊天,可以看得到的說話和之前電話相比,不知領先幾個段位。當然,他們最後都認為,高鐵和視頻聊天是近年最好的。
很快,他們在幾分鍾內把上午發生的事件描述一遍,包括粘知了、扶一把等細節,王警官主打,皮探長進行補充。
“看,我們還是慢人一步,被牽著走,太被動。”皮探長忿忿地說,“到底是哪裡把我們蒙蔽了呢?”
“剛開始的時候就覺得,誰都情有可原。”王警官傷感地說,“現在卻是多麽無措。”
阿溪想了想他們說的話,的確很突然,她也感到好長時間沒有經歷過如此大的考驗,好像一個巨大的煙霧彈就在眼前,但一時之間卻分不清真偽。
“這有兩點,首先,對方和羅夫人的關系並沒有熟到能讓其吃下遞過去食物的程度。”
她看著皮探長面前的辣子雞,突發奇想,“如果不太熟的話,無論是水還是零食,基本上很少會接過來。”
“是我面前的套餐給你帶來的啟發嗎?”皮探長看到阿溪的目光,她對於吃的總是有足夠的重視。
“有道理。”王警官放下手中的筷子,“特別像羅夫人這種貴婦,能在外邊隨便吃喝嗎?”他的確不能想象對方邊走邊吃的場面。
“第二點,那就是肯定了羅夫人的確知道些內情,不管有沒有意識到其重要程度。”這是以結果為導向的推理,如果羅夫人沒有任何事情發生,說明其所知無關緊要。
“上次她可是什麽都沒說,看上去陌生的很。”
“再想想?”阿溪鼓勵地說,“萬一哪個點很有用呢?”
“沒有。”皮探長搖搖頭,“大意就是不太熟,這都多少年沒有聯系,連飯都沒有一起吃過。”
“那她還和誰一起吃過飯?”
“老陸吧,他們好像很熟,經常一起吃飯。”
“那就得問羅先生了。”
下午,光線突然暗淡起來,隨時可能有雨。在夏日的午後,如果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就是最愜意的天氣,涼快很多,暑氣一掃而空,田裡也不用抗旱。總之夏天的雨是充滿希望的。
羅先生坐在皮探長對面,眼中露出迷茫的神情,他似乎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和老陸有交往似乎成了迷局般。
“喝點水吧。”王警官遞過來一瓶礦泉水,畢竟是夏天,水是必備。
對方接過水,不發一言,好像要細細消化這個事實。
“冒昧地問一下,有什麽是我們之前忽略掉的事實嗎?”皮探長沉穩地說,事情總得往前推進。“或許您可以提供些有價值的信息。”
“我不知道。”羅先生有些低落,看著手中的水,“早上還說過,不要出門。前幾天我也說過,問她要不要和你們說……”
“是什麽?”面前的兩位一個激靈,看起來總算有關鍵的細節出現。
“老陸以前帶過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吃飯。”羅先生搖搖頭,“太普通了,又不起眼,才沒有提起。”
“哪個女孩?”皮探長打開手中的資料夾,立刻掏出幾張照片。
“沒用的,我沒有見到。”對方很是鬱悶,“那天本來定好去果園采摘的,但我接到大客戶的電話,隻好開車去飯店碰面,因為臨時取消活動也不太好,她就自己去和老陸他們見的面。”
“什麽時候的事情?”
“去年下半年的事情。”
這下可好,又沒有監控可以提供支持,只要在半年以前的事情,找到證據就不太容易。皮探長和王警官相互對望一下,意思說,“看,就是如此,費勁的事總是很費勁”。
“您怎麽看呢?”皮探長突然說。
“當然是那個女孩。”羅先生放下手中的水,“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可能。”
“他當然不願是陳太太。”王警官看著對方轉身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那是肯定的。陳太太在他心中,還是充滿朝氣、清純無辜的小陳,沒有半點心機。”
皮探長看著手邊的照片,誰是普通又不起眼的,只要不打扮,或是簡單地穿上最普通的衣服,誰都可以不起眼。
“如此說來,我們要全力找出這個和老陸一起吃飯的女孩?陳太太可以暫作排除?”
“也不能。”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夾,“因為一方面,這也可能是其一面之詞,是否存在這麽一件事還有待商榷。”
“不錯,羅先生完全可以看在當年的情面上,隨手解救一把陳太太,並不用費很多力氣。”王警官也讚成這個想法,就算對方不是為著陳太太,也是為著自己當年的心意。
“然而這就有一個問題。”皮探長的眉頭又漸漸皺起來,“除非他真的完全把陳太太排除在外,不認為是陳太太做的。”
王警官漸漸迷惑起來,“你才說的另一方面是什麽呢?”
“另一方面。”皮探長要想一會,他的想法剛才被打岔,“當然,可能這件帶誰一起采摘、吃飯的事和整個事情來說沒有太多關系。”
“那就要看陳太太的了。”王警官把手一攤,“我還是想不清楚,到底誰才是關鍵人物所在。”
“是時候去找她問問。”皮探長喝了一大口茶,站起來,精神抖擻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