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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文豪》第一百三十九章 女王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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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政經,

民調辦公室。

一幫學生在這裡忙得焦頭爛額,辦公室內完全是兵荒馬亂的景象。

尼科利奇翻閱著數據表,

旁邊的所羅門問:“填答率和有效率如何?”

尼科利奇說:“比想象中好。我們今天一共發出了……”

這時,門被推開了。

陸時走了進來,對眾人點點頭,

“你們繼續。別管我。”

尼科利奇繼續剛才的話題:“共發出三萬份問卷,今天一整天,在現場回收了七千一百份。考慮到明天預計能回收一萬份以上,這個填答率還是相當不錯的。”

這個結果讓在場的人都有一些詫異,

何止“相當不錯”?

簡直遠超預期!

20世紀初的英國,除了那些有產者和貴族老爺,幾乎所有人都在超時工作,

工作多,自然沒心思管別的,

再結合識字率、全民教育相對落後等現實,問卷填答率必定高不起來。

所羅門嘀咕:“看來能有70%。這個數據非常好啊……”

尼科利奇附和道:“很奇怪。以往的民調問卷,願意填的人並不多。《最偉大的20名英國人》算是前無古人了。”

陸時隨手搬把椅子坐下,

“不難理解。”

眾人的目光投過來,閃爍著對知識的渴求。

陸時說:“《最偉大的20名英國人》的娛樂性質濃厚,能提供茶余飯後的談資,市民們當然喜歡。就比如,‘你投給了誰?’、‘我投給了XXX’、‘啊,我也投給了他’,瞬間能打開話題。”

這一點確實,

街頭巷尾,很多人在討論《最偉大的20名英國人》的事情,

如此大規模的討論,甚至讓民調有了時髦感,比選首相、議員時都要廣泛。

所羅門開玩笑,

“我甚至有了種全民參與的錯覺。”

陸時搖頭,

“那倒不至於,只是這類話題聊起來比較輕松。而且,還能塑造認同感、創造凝聚力。”

在場之人若有所感。

所羅門說道:“確實,討論《最偉大的20名英國人》,就不可避免的要對名單上的人了解。就比如之前我舉過的例子,那個連陸教授都沒聽說過的大工程師伊桑巴德·金德姆·布魯內爾。”

陸時滿頭黑線,

 ̄□ ̄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布魯內爾是大西部鐵路的首席工程師和首席設計師,還設計了博克斯隧道,是當時世界上最長的隧道。除了這些在陸地上的成就,他在海上的貢獻也非常大。他設計了‘大西部號’、‘大不列顛號’、‘大東方號’,這些輪船一艘比一艘大,永遠都是‘世界第一輪船’。”

所羅門攤手,

“看吧。”

一旁的尼科利奇白了他一眼,吐槽:“什麽‘看吧’!?你就不能說清楚一些!?”

所羅門說:“了解了布魯內爾的生平,伱會產生什麽想法?”

尼科利奇沉吟片刻,

良久,他說:“我明白了。”

見微知著,

布魯內爾在交通領域的這些貢獻,實際上是幫助英國發展了整體經濟。

所以說,英國人接觸到他的這些事跡,會產生“我是大英帝國市民”的自豪感;

而外國人接觸這些,又會對大英帝國心生向往。

這就是陸教授所說的“塑造認同感、創造凝聚力”。

也難怪《最偉大的20名英國人》會有這麽高的討論度了。

尼科利奇搖頭,

“只可惜沒什麽用。這種東西太容易被模仿了。我敢打包票,

今年年底,世界各國都會有類似的評選出現。”所羅門說道:“難免。這種事誰都有理。就比如我,覺得蔡倫和古騰堡一樣偉大。”

兩人越扯越遠。

陸時把話題拉回了投票,問:“有效率如何?”

尼科利奇回答:“沒什麽問題。結果來看,女王是壓倒性的第一。不過,法拉第、牛頓爵士、達爾文的排名都很靠後,這是我沒想到的。就好像英國人不看重智力。”

所羅門揶揄:“我們只是給自己找借口,‘我非愚蠢,我只是沒錢、沒權力’。”

眾人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所羅門說:“諷刺,我是跟陸教授學的。”

陸時忍不住吐槽:“別什麽事都往我身上扯啊喂!你這話聽著也有諷刺意味。”

說著,他伸了個懶腰,

“不同圈子的認知不同,很正常。”

有人覺得是牛頓;

有人覺得是維多利亞女王;

有人覺得是莎士比亞;

……

這件事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

尼科利奇還是有些遺憾,說道:“問題的關鍵不是牛頓、法拉第或者達爾文之間的區別。問題的關鍵是,人們沒有把最偉大第一人投票給一個科學家、一個探索者。”

小夥子還悲春傷秋起來了。

陸時拍拍他的肩,

“好了,雖然結果還沒有完全出來,但也差不多了。送去艦隊街吧,讓斯科特先生提前準備。”

他有預感,時間要差不多了。

……

懷特島。

奧斯本宮,女王寢室。

時間已到凌晨。

“咳咳……”

“熱……”

一陣喘息後,女王勉強從病痛的昏迷中睜開雙眼。

她艱難地環視一圈,發現瑪格麗塔就趴在病榻一側,兩名護士站在不遠處,小心地調弄著注射用的針管,沒有發現女王醒來。

懷特島的氣候潮濕溫熱,

這個年代可沒有空調,女王身上還蓋著一層厚厚的被子,簡直要命。

而且,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花香,

本來這是女王最喜歡的氣味,可此時此刻,她卻幾欲作嘔。

女皇緩緩抬手,目標是高處的小窗。

結果,她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右臂酥酥麻麻,似是被抽掉骨頭一般綿軟無力,麻痹感順著血管蔓延到指尖。

瑪格麗塔隨之驚醒,

“外祖母?”

旁邊的兩名護士也看了過來,

“陛下。”

女王沒搭茬,只是簡短地說道:“開窗。”

瑪格麗塔輕輕擦拭女王額頭上的冷汗,小聲埋怨道:“都病成這樣了還開窗?”

女王“嗯”了一聲,重複:“開窗。”

瑪格麗塔無奈,看向兩名護士,目光中滿是谘詢。

護士哪敢做這個主?

“……”

“……”

“……”

一時間,房中一片寂靜。

瑪格麗塔說:“外祖母,你先把手裡的投票紙給我吧。”

女王有些詫異,

“我手裡握著東西?”

她已經對右手失去知覺了。

瑪格麗塔點點頭,說:“昨天,自從你接過《最偉大的20名英國人》的投票紙,就一直沒松開。我想從你手裡抽走都抽不走。”

女王想捏捏手指頭,

結果,還是麻痹得沒有任何知覺。

隱隱地,她知道該來的要來了。

她對瑪格麗塔擠出笑容,用極盡慈祥的語氣說:“好,你先開窗吧。開了窗我就給你。”

瑪格麗塔輕笑,

“你怎麽還跟我討價還價起來了?愛撒嬌的老小孩~”

說完,她摸摸外祖母的前額,

“熱成這個樣,怎麽開窗?”

女王說:“五分鍾。只要五分鍾就好了。”

瑪格麗塔拿女王沒辦法,

“先說好,隻給你開五分鍾的窗。”

說著,她幫女王掖好了被角,這才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被壓麻的手臂,打開窗戶。

帶著淡淡的鹹味的海風緩緩吹進屋子,

房間裡陷入在倫敦無法體會的安逸和靜謐。

瑪格麗塔的長發被風吹拂,發梢輕觸著她的鼻尖,癢癢的,

還有些發梢碰到了她的眼睛,讓她的眼眶不由得微微濕潤,像是要流淚。

一種奇異的感覺充斥在心間。

瑪格麗塔回過頭,

“外祖母,窗開了哦~”

然而,女王沒有任何回應。

她的手在床沿,自然地耷拉下來,原本緊握著的《最偉大的20名英國人》投票紙落到了地上。

月光穿過窄窗流瀉而入,

兩名護士跪於床前,好像是在祈禱,卻悲痛得出不了聲。

瑪格麗塔看著病床上的女王,

一時間,她竟然有些認不出這位偉大的女性,因為女王比印象中要更加渺小、蒼老。

有一位護士小聲叫道:“殿下……”

瑪格麗塔打斷:“我知道。”

說完,她推開了門。

房間裡,威爾士親王等一眾王室全都朝瑪格麗塔投來了目光,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瑪格麗塔緩緩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空。

奧斯本宮寂然無聲,仿佛連外面海鳥鳴叫的嘈雜都一下子消失了。

威爾士親王緩緩站起身,

“我這就給倫敦拍一封電報。”

……

倫敦。

宵禁!

沒來由地,街道上的行人仿佛都消失了,

就連醉漢們也被清理到了酒吧門口、橋洞底下,街面上空空蕩蕩。

有好事的市民跑出門去,接著就被突然出現在大街小巷的女王衛隊逐回了家中,不準上街,隻好老老實實地上床睡覺。

可對於威斯敏斯特的老爺們來說,事情截然不同,

能睡得著的議員沒有幾個。

首相羅伯特·蓋斯科因-塞西爾衣冠整齊,一臉嚴肅地坐在書房之中,閉目養神,

身後兩盞瓦斯燈,因為供氣不足而忽明忽暗,

遠遠看著,仿若兩個奄奄一息的老人。

許久,

咚咚咚——

緊閉的門扉被敲響。

塞西爾倏地地睜開了雙眼,呵斥:“我已經說過了,消息不送出去之前,不要來打擾我!”

敲門聲立即停止,

外面傳來管家小心謹慎的聲音:“消息已經送出去了。《泰晤士報》的巴克爾總編說,他們最後這兩個小時一定趕工完成,讓新聞見報。”

“呼~”

塞西爾長出一口氣,

“《每日電訊報》呢?你進來說話吧。”

房門被推開。

管家邁著小碎步搶了進來,對塞西爾深鞠一躬,說:“那邊沒給準信。”

塞西爾眉頭不由得皺起,

良久,他搖搖頭,

“罷了,不可強求。”

自從《每日電訊報》開始連載陸時的文章後,雙方就多少產生了一些隔閡。

但這種事,沒法擺到台面上說,

《每日電訊報》早期政治立場親自由黨,之後又親近保守黨,

如此不鮮明,也是種保護色。

塞西爾喃喃自語:“強求不得啊……”

他轉向了管家,問道:“消息是怎麽送出去的?”

管家回答:“女王衛隊撤走了。”

塞西爾微微茫然。

昨天,他收到懷特島拍來的電報,知道女王已然病逝,遂遣家人出去通知各保守黨的同仁,早做準備。

這一段時間,因為《是!首相》和皇家海軍預算的事情,塞西爾飽受攻訐,無論是百姓還是議員,都對他頗有微詞,眼看著要挺不下去、解散內閣了,

沒想到,女王在這個節骨眼上駕鶴飛升了。

新老交替之際,威爾士親王必然求穩,

塞西爾作為老牌政客,當然知道要利用好這個緩衝期,想辦法控制輿情,在議會重奪主動權。

可沒想到地,他昨天派出去的人全都被女王衛隊以“宵禁”為由趕了回來。

這讓塞西爾不由得遐想,

莫非,威爾士親王也是站自由黨的?

還是維多利亞女王有什麽遺願,想借此一勞永逸地解決英布戰爭的事?

種種懷疑湧上心頭,塞西爾當然不可能安睡。

可現在……

“你告訴我,女王衛隊都撤走了?”

塞西爾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管家點頭,

“對。”

塞西爾又問:“那,宵禁結束了?這才幾個小時,這就結束了?”

管家掃了眼座鍾,說:“不到兩個小時。”

塞西爾愈加茫然了,搞不懂威爾士親王搞這兩個小時的宵禁是為了什麽,

好玩嗎?

還是新王立威,新官上任三把火?

又或者真的只是宵禁,以控制倫敦的治安?

無論怎麽想,都有些不可思議。

塞西爾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他覺得是自己作為政客過於敏感了,從一些很平常的事情中解讀出了過多的信號。

漸漸地,老牌政客的自信又回到了身上,

從現狀分析,塞西爾認為威爾士親王並非維多利亞女王那樣雷厲風行的鐵腕君主,

換句話說,威爾士親王不準備對內閣、議會橫加乾預,

只要利用好女王病逝的緩衝期,必然能把那些喜歡聒噪自由的鴨子打下去!

塞西爾嘴角勾起,

“哼哼,看我如何扒了那幫鴨子的毛!”

說完,他伏案疾書,寫了一封信,遞給管家,

“送到《泰晤士報》的總部。”

管家接過,轉身出門。

塞西爾又叫住他:“給我準備馬車,我要去見貝爾福。”

管家回頭看了過來,

只見塞西爾挺著胸膛,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不複剛才那般低頭耷拉肩的挫敗。

管家忍著笑,

“是,我馬上準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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