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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讀書郎》第17章王先明的林府遊記(上)
  遠在揚州城的王先明,自然不會知道陳恆闖下的禍來。更不會知道,現在已有幾個學子,在村裡已租下農舍。三五成伴,每日天一亮就搬著板凳來他家門口坐著,打開書就是一陣陣誦讀。

  他們深信,夫子人雖然不在村裡。可他們的付出,等夫子回來後,一定會被他所知曉。到時候肯定會被他們的吃苦精神所折服,將他們收入門中悉心教導。

  這種事啊,只要有人開了頭,便是一發不可收拾。相互暗暗較量間,倒是誰也不敢先走,誰也不敢念的小聲。

  如此一來,他們整日的念書聲,就好像村頭池塘裡嘎嘎亂叫的水鴨子。真正是成為山溪村,一處難以言說的風景。

  至於那始作俑者,他在琢磨自己是否要趁夫子回來前,趕緊收拾細軟跑路。可一想,自己下一站是去揚州城參加府試。

  現在夫子在那?

  揚州城唄。

  得,真是造了孽了。陳恆乾脆認命,自己把門一關,假裝聽不到從窗外傳來的讀書聲。他隻盼望自己的夫子,在揚州能吃的開心,玩的開心。然後高高興興回家,到時候也能少生點氣。

  可陳恆不知道哇,他夫子在揚州城也不開心啊。

  …………

  …………

  自打王先明跟陳恆在泰興縣分開後,由柳氏帶著一路輕裝簡行來到揚州城。剛到城門口,便被不知道等候多久的林府家丁發現,將倆人請上自家馬車,直接就送到府中。

  王先明到時,林如海還未放衙。好在賈氏自有安排,早早安排下人打掃好別院,讓他們在裡面稍作休息,只等林如海回來一同開宴洗塵。

  夫婦二人簡單休息一陣,又有下人來請柳氏,說是夫人有請。柳氏丟給王先明一個眼神,示意他好好在房內休息,就出門而去。

  王先明巴不得這樣呢,他這輩子怕的就是跟官老爺官夫人打交道,甚至在心中暗暗期盼起林如海晚點回來,渾然忘記了這裡是林府。

  柳氏跟著下人,過了一道門,走出一射之地,便抵達賈氏的閣樓。兩人一見面,拉著手就坐到榻上,很是熱絡的聊開。道了幾句半年未見的變化後,柳氏快人快語,把憋了一路的疑惑問出。

  原來他們此行是為了林如海女兒的生辰而來,可偏偏這孩子的生辰是本月十二,往年裡柳氏也給她送過禮物,日子自然是記得,只是不知為何這次會選在二十二日操辦起宴席來。

  賈氏也沒隱藏,直接將原委道出。

  十二日那天,正是愛女的五歲生辰。林如海一直視她如珍寶,又怎麽會錯過這個重要日子。便把當天外頭的應酬通通推掉,準備好好陪家人。

  可那些鹽商也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天剛黑,便一班人一班人的往林府抬東西,來的都是些下人,一問就說老爺有命,其他一概不知,隻將禮物放下就跑,那是想追都追不上。好些禮物,都是通過禮單,才知道是誰家送的。

  “這般蠻橫的嗎?”柳氏聽的目瞪口呆,送禮這種事向來是你情我願,或是講個風雅趣事。像這樣等天黑,打著燈火來的,為的又是那般。真是平生少見的霸道,揚州鹽商果然是天下一富。

  賈氏也是無奈搖頭,饒她這種見過世面的國公小姐,也被鹽商的險惡手段氣到。

  那頭的柳氏在心中回味片刻,也反應過來,氣道:“真是壞透的心。他們這般等到天黑,圖的是‘掩耳盜鈴’,來了一班又一班,

怕是想讓全揚州城的人都知道如海收了他們的銀子。”  賈氏雙眼一亮,她就知道柳氏能想明白,也不枉自己稱呼對方一聲姐姐。

  “那你們要準備怎麽辦?”柳氏關切的問道。

  賈氏微微一笑,側過頭來,對著柳氏一番耳語。也不知說了什麽,逗得柳氏哈哈大笑,道:“我就說你們夫妻二人,為何信裡催我連連動身,原來是想拿我當借箭的草船啊。”

  聽著柳氏說的有趣,賈氏也是控制不住的笑,笑過後才道,“也是跟姐姐半年未見,實在想念的緊。正好借著這個機會,一來,作為自家人,想勞姐姐幫襯幫襯我。二來,玉兒也長大些,是該讓她出來走動走動,也能學些道理。姐姐姐夫家風淵源,正好跟你取取經。”

  一番話,說的裡外妥帖,溫潤著柳氏的心。柳氏也隻好接道:“也罷,你既已拉了這場大戲,那我也就下場做個黃公覆。”

  “姐姐,好厲害的嘴。這是拐著彎說我成了白面公瑾?”賈氏依著軟墊挑眉反問,眼眸中流動著孩童惡作劇般的古靈精怪。好個賈氏,都已成婚十多年,竟然還有這副嬌憨少女姿態。

  “怎麽會。”柳氏故作驚訝道,“你不該是那智珠再握的女諸葛嗎?”

  剛一說完,柳氏自己憋不住,已經笑出聲。

  兩人說笑間,門外飛進來一隻歡快的夜鶯,人還未站定,似清泉般的笑聲已經傳來,“娘,你跟嬸嬸在說什麽呢,我老遠就聽到你們在笑。”

  柳氏見到她,也不陌生,只是笑著點頭,道,“玉兒還記得嬸嬸?”柳氏來之前,還以為自己半年多沒有來,小孩子的記性也許會把自己忘了。沒想到林如海的女兒,還能記得住。

  “怎麽不記得,倒是嬸嬸沒把玉兒忘了才是,這半年連個口信也沒帶給我。”小小的人兒,說出一番像模像樣的埋怨來。

  柳氏愣了片刻,又馬上反應過來,這孩子剛剛的神態,是在模仿她母親。當即對著賈氏笑道:“好啊你,私底下在玉兒面前編排我。”

  賈氏將女兒攬在懷裡,點點嬌女的鼻尖,故意道,“不是跟你說不許說出去嘛,怎麽轉頭就忘了?”

  “見著嬸嬸,一高興。”小女孩眨著明亮的眼睛,揮動著手裡的帕子,“就給忘了。”

  “來,讓嬸嬸好好看看。”柳氏自己生的就是女兒,因為嫁到金陵的緣故,往日也只有書信聯系。此刻見到玉兒,真是高興的很。

  輕輕拉住女孩的小手,柳氏笑著將她一番打量,只見她一雙未語先笑的丹鳳眼,透著流波般的靈氣。身體苗條似柳葉,臉上雖不施粉黛,卻有兩處淡紅隱在臉頰處,自有一番無邪的風情。

  “怪不得別人常誇好看的人,長得就跟天仙一樣。到玉兒這,我才知道,是只能用天仙來誇。其他的詞,說起來都不盡興。”柳氏實在忍不住誇讚,又輕拍女孩的小手,“就是跟半年前一樣,還未長點肉。嬸嬸不是叮囑你,要好好吃飯嗎?”

  “我是有好好吃飯呀。”女孩滿臉無辜,柳氏見此也有些疑惑,難道玉兒真的有好好吃?

  “是。她是有好好吃飯。”賈氏在一旁不客氣道,“可也就吃點飯了,旁的菜是一概沒動。”

  柳氏不好多說什麽,只是捏捏女孩的手,柔聲勸道,“不想吃就不吃了,吃點水果也成。”

  女孩點點頭,她這個年紀最是好動,偏生一動,臉上的紅暈就多了幾分,只聽她道:“這可是嬸嬸說道,晚上嬸嬸可要一邊講故事給我聽,一邊喂我吃水果。”

  柳氏看在眼裡,憐愛更深,道:“好,這次你想聽什麽故事?想聽你爹的, 還是誰的?”

  “我還要聽那個被夫子打手板的小子。”

  賈氏知道女兒口中的小子,是姐夫的得意弟子,趕忙道:“就知道學大人說話,你以後碰到他可要叫一聲哥哥。”

  “怎麽人都未見過,就要我叫哥哥。”女孩佔著‘理’就道,“說不好,他讀書還沒我厲害呢。”

  “都依你都依你,晚上吃過飯就給你講。”柳氏偏過頭想想,笑道,“這次咱的題目就叫:探花郎點化小書生。”

  “這個好,這個好。嬸嬸,這個探花郎是不是爹爹?”女孩拍著手。

  “可不是嘛,就是你那個好爹爹。”

  “那他跟爹爹比起來,誰讀書更厲害啊?”

  對於女兒的問題,柳氏那是相當有發言權,她為人真誠不偏私,直言道:“若論起天資悟性,兩人到分不出個伯仲。可要說起刻苦來,那小子還要壓你爹一頭。”

  柳氏唏噓一聲,又朝著賈氏道,“我家那個,還在為如何跟如海道謝頭疼呢。”

  “都是一家人,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能讓姐夫頭疼,想想還是有趣的緊。”賈氏笑著搖搖頭,命下人端些水果上來,問道:“那孩子,現在該在縣試吧。”

  “嗯。”柳氏點頭,一說到恆兒,她也開始有點想起陳恆來,也不知道那孩子縣試考的怎麽樣,希望老天保佑,能讓他順順利利通過。

  女孩見著嬸嬸突然沉默下來,一時也弄不明白這個叫‘縣試’的是什麽玩意兒。隻恨不得自己讀好書,也下場廝殺一番,讓爹跟娘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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