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兩叔。”抬頭，我略不安的看著荀八兩。

　　“怎麽了九天?”荀八兩擠出一個笑容。

　　我將銅符遞給他，左右四瞟，確定沒人，才低聲說了關於這銅符，還有黑袍人的一切。

　　“收屍的家族……陝地，讓這那仲都要將他滅口……有點兒麻煩。”

　　“這符不能留在身上，回頭丟水裡。”

　　“黑袍人的事情，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他被那仲帶走了，在謝婆婆那裡，你也這樣說。”

　　“至於你為什麽不在村裡，就是跟我來辦事了，明白了嗎?”

　　“老王回來找你，把你帶走的。”

　　荀八兩眼珠子提溜轉，語氣分外慎重。

　　我點點頭，啞聲說明白了。

　　荀八兩將那銅符收了起來，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來回在手術室外踱步。

　　我稍稍放松了一些，太陽穴的跳動都沒那麽強烈。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場手術，進行了得有五六個小時，老王從手術室出來時，左手裹滿了紗布，人還昏迷不醒。

　　醫生告訴我們，手術很成功，主要是斷掌保護的不錯，時間也來得及時，應該不會影響後續的恢復。

　　我松了一大口氣。

　　荀八兩明顯松緩許多。

　　他又打了個電話，叫來了個人。

　　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她和老王還有點兒夫妻相，一臉的緊張。

　　荀八兩簡單解釋了幾句，說老王辦事兒的時候出了意外，算工傷，讓她好好照顧老王。

　　再接著，荀八兩就帶著我離開了醫院。

　　我其實還想等老王醒過來的，荀八兩走，我就只能跟著走。

　　坐上荀八兩的車，他就唏噓了一句:“九天，還是不夠穩重，容易感情用事。你想留在醫院，但沒發現，你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尾巴不清理乾淨，一張嘴怎麽說，都是沒用的。”

　　我頓時便冷汗涔涔。

　　……

　　又從縣城回到了謝家村。

　　荀八兩比較了解這個村子的情況，我們並沒有在村口停車，而是繞行到村子另一側。

　　再步行從田地裡穿過去，抵達了那片林子。

　　找到焚燒那仲屍身地方時，天都快蒙蒙亮了。

　　地上一片白色的骨灰，旁邊是快滅了的火爐子，以及竹筐。

　　大半夜不加炭火，爐子就滅的很快。

　　我和荀八兩一起動手，將那些骨灰清理散了。

　　又回到黑袍人被燒的地方，將那裡再善後了一遍。

　　基本上，林子裡頭沒別的痕跡了。

　　荀八兩挑起火爐和竹筐，我們回到了車上。

　　其實這個點，已經有村民出來乾農活了，只是因為我們走的路不一樣，才沒被人看見。

　　初陽已經出來。

　　我摸出來手機瞧了一眼時間，都已經清晨七點。

　　一大堆的未接來電，全都是謝婆婆的。

　　我遲疑了一下，問荀八兩，我要不要現在去見謝婆婆?

　　荀八兩琢磨片刻，說:“是得去，剛好，我和你一起，多的事兒我來說。省得你說不太清。”

　　調轉車頭，進了謝家村。

　　車剛停在謝婆婆家門口，老王的車旁邊，院門一下子就開了。

　　謝婆婆站在門口，眼睛略渾濁，還有很多血絲。

　　明顯，她頭髮又白了些，整個人感覺氣色不是太好。

　　是因為誅餽屍魂魄，

對她造成的影響?　　我推門下了車。

　　謝婆婆一臉驚喜，匆匆走到我近前，問我去哪兒了?怎麽電話也不接，她都快擔心死了。

　　“謝家婆子，怕個卵球。”

　　“九天是什麽人，能出事兒?”另一道門被推開，荀八兩下了車。

　　謝婆婆眉頭便緊蹙。

　　“昨兒事情急，把老王叫走不夠用，我喊他回來，讓九天跟著一起幫忙了。”荀八兩拍了拍胸口，笑呵呵的說。

　　謝婆婆的臉色難看了不少，她直接將我拉在了身後。

　　“荀八兩，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們這裡的事情也很麻煩！?”

　　“貿然又把九天帶走，萬一出事了，怎麽辦?”謝婆婆一臉斥責的表情。

　　“謝家婆子，你這話我就說的不高興了，九天都和我說了，剃頭挑子給你們辦事兒，還能有什麽問題?”荀八兩摸了摸嘴，張望了一眼院內，說:“人呢，我瞅瞅。”

　　謝婆婆眉心鬱結起來，她說了句:“那仲沒回來，辦完事情，應該是走了，他脾氣就那樣。”

　　“哦。”荀八兩點點頭，說:“剛好，九天，你收拾收拾你的東西，跟八兩叔走。”

　　荀八兩三言兩語，引導著謝婆婆有了認知，根本沒有將那仲的事情牽連到我們身上來。

　　謝婆婆也沒有懷疑昨晚上的事情還有什麽蹊蹺。

　　只不過，他讓我收拾東西，直接就讓謝婆婆面沉似水。

　　謝婆婆問荀八兩什麽意思?

　　接著她又看我，眼中都是不解。

　　我低聲，不自然的說:“老王受傷了，是為了幫我，我得去幫忙照顧照顧老王，還有，八兩叔那裡有幾件事情，已經答應好的，沒人辦，我得去。”

　　謝婆婆:“……”

　　其實，我心裡頭挺難受的。

　　騙謝婆婆，我不想這樣。

　　可荀八兩叮囑的很明白，謝婆婆的性格，瞞不住人。

　　這件事情，看似我們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其實謝婆婆不知道，她一樣是乾乾淨淨的。

　　就算是真的翻車了，那事情也是我的，和謝婆婆無關！

　　一時間，謝婆婆沒說話。

　　我轉過身進屋， 去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行李箱拖了出來。

　　荀八兩已經幫我將三輪車綁在了五菱麵包車上。

　　謝婆婆還是沒說話，她顯得更蒼老了一些，一直怔怔的看著我。

　　就像是沒想象到，我會真的這樣一走了之一樣。

　　走到了謝婆婆身前，我衝著謝婆婆微微鞠躬，低聲說:“婆婆，有什麽事情，你聯系我就行，我馬上就回來。”

　　謝婆婆眼眶紅了。

　　我不敢和她對視，將行李箱塞進了車裡頭，匆匆上了副駕駛。

　　荀八兩笑眯眯的和謝婆婆道別，又說了老王的車，等他康復了，自己回來開。

　　然後他直接上駕駛室，驅車離開。

　　我從耳鏡裡看著，謝婆婆還是站在院門前頭，一動不動。

　　車轉過一條路口，我看不見謝婆婆，她也瞧不見我的車了……

　　我心裡頭酸的不行，略仰頭看著車頂，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謝家婆子，也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不然，就不會在你爺爺這棵樹上吊了那麽多年。”

　　“老羅頭本事不低，但是這件事情上，我始終覺得他有失偏頗，不夠果斷。”

　　“還有，謝家婆子的氣色不太好，頻繁滅魂魄，對她這個年紀來說，負擔很大。”

　　“九天你信不信，你跟她住上一年半載，謝家婆子，能折壽十年。”

　　荀八兩點了根煙，吞雲吐霧起來。

　　“你是個好苗子，八兩叔教你，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不拖泥帶水，心要狠，才站得穩。”

　　“不然，八兩叔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