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看著荀八兩，嘴唇嗡動。

　　“我不回去。”

　　荀八兩說的沒錯，謝婆婆是感情用事的人。

　　我住在她身邊，但凡什麽事情，她全部兜住了，保護了我，卻損耗了她自己。

　　我忽然想到一點，就是爺爺送我到謝婆婆這裡的初衷。

　　他在人人口中，都那麽精明，會不知道有這樣的結果嗎?

　　那他為什麽還讓謝婆婆來保護我呢?

　　我的安全，在謝婆婆的命之上?

　　他不惜可能犧牲謝婆婆，來護住我的周全?！

　　我極力驅散掉這樣的情緒，可怎麽都揮之不去。

　　爺爺對我的保護，對我來說是偉大的，可對謝婆婆來說，會不會太自私?

　　我不想這樣去想爺爺，可“事實”就這麽擺在面前了……

　　再者說，我能怪他嗎?

　　就算一切真如我想的這樣，那如果我能正面危險，是不是一切都不成立?

　　謝婆婆不用為了我三番兩次去涉險，還要滅人魂魄?

　　所以……

　　一切的根源，都在於三個字，不夠強。

　　在於荀八兩所說，心要狠，才能站得穩！

　　眼眶中的紅，逐漸散去。

　　荀八兩好似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笑呵呵的說:“九天，再提醒你一句，人死了，投胎才是歸宿，

　　咱們去幫那些死人，是看在錢的面子上，也有那麽一點點仁慈在內，如果死人要害你，那你可以果斷無比的一巴掌抽回去。”

　　“盡量不打散別人魂魄，這不代表，你沒有別的手段，鬼婆子之所以是鬼婆子，就是因為收拾鬼的方法很多！”

　　荀八兩的提醒，讓我心頭再次一凜。

　　“我知道了，八兩叔。”我語氣堅定下來不少。

　　荀八兩打開車窗，又點了根煙，一邊哼著曲兒，一邊吞雲吐霧。

　　很快，我情緒就平複了下去。

　　“八兩叔，老王的醫療費，從我這裡出。”我開口道。

　　“行。”荀八兩笑眯眯的點頭。

　　“為什麽……老王會這樣不計一切的保護我?”

　　我問出了心頭的疑惑。

　　畢竟老王和我素味平生，也不像是謝婆婆那樣，和我爺爺有著一些不可言明的關系。

　　荀八兩倒是沒遮掩，簡單回答:“因為你是鬼婆子傳人。”

　　“啊?”我一臉不解。

　　“老王靠著命硬開靈車，火葬場收入不高，在我這兒了，才賺到多一些的錢，老婆孩子日子好過了點兒。”

　　“不過，大錢要靠本事，他的本事，還不夠去碰那些狠厲的屍體，老羅頭和我一起辦過幾次事，他羨慕的流口水，也很想學點兒東西。”

　　“只不過，老羅頭瞧不上他，你是鬼婆子傳人，年紀輕輕，以後前途無量，他對鬼婆子這一脈很虔誠，自然會在他還有用的時候，盡可能的保護你。”

　　荀八兩這一番話簡單乾脆，我怔了半晌。

　　本來我想說，等爺爺回來了，和爺爺說道說道，教老王一點兒東西。

　　可轉念一想，爺爺之前就沒同意，他肯定有自己的考慮，我不能強行給爺爺安排事情。

　　還有，這有關於羅家鬼婆的手藝傳承，我自己並沒有資格決定什麽。

　　“你不用管老王這個，以後跟著八兩叔乾活兒，你開路的時候，讓老王給你當個跟班就行。”荀八兩還是笑眯眯的表情。

　　我稍稍松了口氣，點點頭說好。

　　這時，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兒，就是孟憲武，周夢夢，孟舟一家。

　　上次謝婆婆說了，這家人肯定有問題，不過已經好幾天了，荀八兩並沒有提什麽。

　　我問了荀八兩，孟家的情況。

　　荀八兩聳了聳肩，說:“這你就更甭擔心了，咱們該拿的已經拿了，孟憲武不傻的話，事情會照著做的，偌大個老板，還沒辦法給自己兒子報仇?”

　　“八兩叔這裡路子多，撈屍送屍，就是吃飯喝水，家常便飯，別老記著一家人。”荀八兩笑呵呵又道。

　　“嗯……”我點點頭。

　　我們又去了一趟縣醫院，先去給老王交了手術費，又去病房看了看。

　　老王居然醒了，斜著倚靠在病床上，他老婆在削蘋果。

　　見到我們時，老王就一臉笑容，啊了好幾聲。

　　他沒大礙，我才真的松了口氣。

　　荀八兩去床邊坐下，和老王說了幾句話，總歸就是讓他放心，病好了繼續跟著乾活兒，現在有我加入了，火葬場那活路不用去，生意做不完。

　　老王一臉興奮，又啊了幾聲，眼中卻有堅持。

　　荀八兩懟了老王一句沒眼界，幾塊錢的買賣，還不撒手了?

　　老王就只是笑。

　　我連蒙帶猜，大致是明白了，老王這邊兒的活要做，火葬場的工作不想丟。

　　當然，荀八兩和他之間的溝通，我發表不了意見，問了老王媳婦手機號。

　　她和我講了，我就用支付寶，轉過去了三萬塊錢。

　　之所以不問銀行卡號，我是怕老王拒絕，要手機號看不出我的目的，支付寶轉帳直接到，不用多溝通。

　　老王媳婦被嚇了一跳，果然，她連連說不能要這個錢。

　　床榻上的老王也急了。

　　荀八兩看明白了情況，瞪了老王一眼，說:“九天給，你就好好拿著，吃點好藥，把你身體養好了，給九天當跟班兒，天天要乾活兒的，別落下什麽病根。”

　　老王眼眶紅紅的，啊了兩聲，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老王媳婦也一直抓著我的手道謝。

　　他們是真的淳樸，我卻格外覺得不好意思，老王是因為我受傷，我給錢是天經地義，怎麽就成了感激我了?

　　在醫院待到快中午，老王因為藥效原因睡了過去，我和荀八兩才離開。

　　我深思熟慮了一會兒，並沒有告訴爺爺現在的情況。

　　等爺爺回來之後，自然會知道我在荀八兩這裡，現在我說，他可能會因為擔心我而破壞自身找先生的計劃。

　　徑直回了荀八兩家裡，荀八兩給我拾掇了一個房間，就在一樓。

　　然後他讓我好好休息，這幾天折騰的夠嗆。

　　進了屋子，四周的牆壁略有發霉。

　　這房子本就半截在水上浮著，潮氣重很正常！

　　我將自己的東西一一歸置放好，又坐在桌旁，將竹簍裡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

　　爺爺給我的冊子就擺在面前。

　　我翻動到了後頁，全神貫注的看著。

　　原因很簡單，這些東西我還遠遠沒學全，荀八兩說了，鬼婆子克制鬼的辦法，最多！

　　一夜未睡，可我精神卻出奇了的抖擻，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至少看了兩三個小時， 我看進去了很多術法。

　　譬如騎馬布，以汙濁之氣腐鬼身。

　　黑驢蹄子克詐屍，拔屍毒。

　　蘆鎖懸門，百鬼畏懼……等等

　　而桃木傷鬼，柳條打鬼，這已經是鬼婆子最基礎的常識……

　　一直到這時，腦袋都在一抽一抽的發疼，我知道，就算是清醒不困，也不能撐著了。

　　躺在床上，被子有些受潮，涼意滲透身體。

　　眼皮卻開始打架，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只不過，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好像我剛閉眼，窗戶上就多了個陰暗的影子一樣。

　　掙扎著醒來，看著窗戶，那裡空空蕩蕩，能瞧見外邊兒一切，哪兒有什麽影子?

　　幻覺……

　　我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這一覺，我醒來時已經夜裡九點了。

　　去客廳，荀八兩正在喝酒，看新聞。

　　桌上擺著鹵肉，涼面，他喊我趕緊吃東西。

　　我是真餓了，吃了不少涼面，然後我問荀八兩，沒有什麽事情要辦嗎?

　　荀八兩愣了一下，說:“九天，你還不打算休息一兩天?”

　　我勉強笑了笑，正打算解釋。

　　荀八兩就告訴我，這幾天我精神一直緊繃，就算是身上事情多，著急，也應該休息。

　　而且，我要是覺得光歇著不太習慣，可以準備身上的家夥事兒。

　　他瞧我的竹背簍裡，準備的東西其實不齊全。

　　可能和這背簍是我爺爺直接給我的有關，憑借我爺爺的本事，的確有很多東西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