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鎮上都容易招賊，要是不關門，家裡沒條狗，大白天都能丟東西。

　　剛才我要是和荀八兩多聊會兒，怕是那人都敢進來把三輪車偷了……

　　我心想著得買把鎖，以後無論停哪兒，都給三輪鎖上，這是爺爺吃飯的家夥事兒，丟不得。

　　將車推著到院門口，眺望了一眼那人離開的方向，鎮路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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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鍾後荀八兩出來了，他換上了先前那身行頭，光胳膊的灰色馬甲，麻布短褲，肩頭一圈細繩，腳上一雙嶄新的膠鞋。

　　“九天，你瞅啥呢?”荀八兩問我。

　　我搖搖頭說沒事兒。

　　不過是一個像賊的人，在院門口瞅了會兒，這點兒小事，用不著和荀八兩講。

　　荀八兩沒多言，朝著出鎮的方向走去。

　　我騎著三輪車跟上他。

　　吱呀吱呀的聲響不斷，荀八兩瞅了一眼，說:“老羅頭也是，這輛三輪板子用多少年了都，等這筆買賣完事兒了，九天你給他換一輛新車。”

　　我遲疑中回答:“應該不能隨便換吧?這車上的東西，多多少少有些鎮屍的作用。”

　　荀八兩聳了聳肩，說:“把該拆的都拆上去?”

　　我沒接這個話茬。

　　拉開了話題，問荀八兩，他要下去的是個什麽地方，怎麽會那麽危險?要打撈的人，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荀八兩神態慎重不少，微眯著眼睛道:“那地方以前是個采沙場，違規挖了很深，有很多暗流，上遊又有個小水壩，每年夏天都有人喜歡去打卡，游泳，總要死上幾個人，有的人能找到屍體，有的人屍體衝進了被采過沙的河段，就找不著了。”

　　“你也找不著嗎?”我本能的問了句。

　　“要是你八兩叔都找不著，那還當啥撈屍人?是縣裡頭的撈屍隊找不著屍體。”荀八兩一臉的不忿。

　　我看得出來，這情緒不是對我，是對他口中所說撈屍隊的。

　　頓了頓，荀八兩又道:“一兩個月以前吧，縣裡頭一個老板的兒子，在那水壩失蹤了，說是失蹤，明眼人都曉得，肯定是淹死，被衝走了。”

　　“老板有錢，讓撈屍隊找了整整七天，都沒找到屍體。”

　　“撈屍隊的意思是，屍體肯定被衝到更下遊的地方去了，那老板斬釘截鐵的說沒有，還說晚上兒子給他托夢，屍體就立在采沙場的那條河段。”

　　“再之後，撈屍隊就被嚇得不敢去了，那老板就找上了我。”

　　“我這不就去找了老羅頭，可老羅頭怎麽也不答應來幫忙。”荀八兩語罷，食指和拇指擦了擦嘴角。

　　我心頭微跳，問:“為什麽撈屍隊嚇得不敢去?”

　　“還能有多大點事兒，屍體是立在水裡頭的，叫做死倒，死倒是有怨氣在身上，被人害死的。”荀八兩隨口解釋。

　　我臉色驟變，踩三輪車的動作都停了。

　　“怎麽了九天，你也怕?”荀八兩一臉疑惑。

　　我死死握著三輪車把手，極為不安。

　　我才知道，爺爺不來幫荀八兩的原因，並非爺爺不願意待在船上震懾水裡頭的鬼！

　　是因為荀八兩說的死倒！

　　鬼婆子的禁忌，被人害死的凶屍不能收，助人為惡會被鬼報復！

　　一屍兩命不能收，母子煞怨氣衝天，因果太重！

　　這兩句話，都是爺爺親口說的，還有一些忌諱寫在了冊子裡，我都看過。

　　一時間，

我打了退堂鼓。　　“九天?”荀八兩又喊了我一聲，讓我別發呆，死倒沒什麽可怕的，哪個淹死的人沒什麽怨氣?

　　一時間，我心裡頭天人交戰。

　　很快，我定了定神，繼續踩腳踏板，三輪車吱呀吱呀的跟上荀八兩。

　　懼怕的念頭被我壓了下去。

　　緣由簡單，因為我和爺爺已經破過忌諱了。

　　張琳華不但是被人害死的凶屍，甚至還一屍兩命！

　　兩個最大的忌諱，我第一茬跟爺爺辦事兒就碰上！

　　雖說遇到的麻煩和凶險不少，但事情也總算平安辦完。

　　這一茬事兒，報酬是十萬塊錢，分給謝婆婆五萬，還剩下五萬，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而眼前這一茬事情。

　　荀八兩都要給我三十萬酬勞。

　　可想而知，那老板給他的錢起碼是六十萬，甚至是更多！

　　正常淹死的人，能花那麽多錢打撈嗎?

　　要是沒點兒怨氣，可能早就被撈屍隊給打撈上來了！哪兒等得到我和荀八兩?

　　一轉眼，我們都出了槎水鎮，一直沿著江邊走，又走了半個多小時，入目是一個小型的碼頭。

　　碼頭下邊兒，是一條攔江的水壩。

　　這水壩並不大，約莫五六米高，水壩上方，江水平緩的流淌下來。

　　月光下，上遊的水面平靜無比，下遊稍顯湍急，不過水壩剛下來那裡，水很淺，還能瞧見下邊兒的水泥地面。

　　荀八兩給我指了指，說平時游泳的都在上邊兒，有些人會順著斜坡滑下來衝水，出事兒的，大致就是這些人。

　　我不自然的說了句:“既然經常出事兒，為什麽還那麽多人來玩兒?”

　　荀八兩嗤了一聲，道:“還能有什麽原因，都覺得是死了的人水性不好，自己肯定不會有問題，還有人覺得，江裡頭更乾淨，貼近大自然唄。”

　　荀八兩的話，多多少少有些諷刺。

　　他示意我下車，同時朝著碼頭右邊兒的台階走去。

　　我趕緊跟上了荀八兩，順著也下了碼頭。

　　走到台階最底部，旁邊的水裡頭，立著幾根樹樁，其中一根樹樁上綁著條船，木紋漆黑，透著一股子涼氣兒。

　　這船不大，寬度近一米五，長三四米。

　　荀八兩先跨步上了船，船身一陣搖晃，他又喊我上去。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抬頭看碼頭上的三輪車。

　　“丟不了，誰會偷一個破三輪板子，你就放心吧九天！”

　　荀八兩說著，伸手一拉我手腕，我一個趔趄，就跨步上了船。

　　船一陣搖晃，我趕緊蹲下來，雙手扶住船沿，這才穩定住身體。

　　荀八兩從船身兩側拔出來船槳，杵在台階邊緣，船緩緩往後退去……

　　我們離開了碼頭，朝著下遊的地方劃去。

　　這期間，我還是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碼頭上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