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也看出了賈母的為難之處，賈赦不管再怎麽不堪，都是她養大的兒子，這種母子親情不是他一個連孩子都沒有的人可以理解到的。

　尤其是做出選擇，賈母可以說是個合格的掌權者。

　從賈母的視角看待這個問題，很簡單，也不難做出選擇。

　古代女性是沒有什麽權力的，賈母的權利是丈夫跟兒子賦予她的，這也是她為什麽跟著二兒子賈政居住的原因。

　就比如李紈，丈夫一旦去世她就不是管家奶奶了，要知道她曾經是做過管家奶奶的。

　賈政是個孝順的兒子，從小學的儒家思想，這才賦予了賈母權利，賈赦這個人其實並不怎麽孝順，也就是有些怕名聲受損才對賈母表面上恭敬。

　原著中賈赦討要鴛鴦一事就可以看出來，這可不是孝順兒子能乾出來的事情。

　迎春的婚事賈母更是做不得主，賈母即是不同意，也做不得主。

　她能做元春寶玉等人的主完全是因為賈政的孝順。

　“那孫兒這就去辦。”

　賈環答應了一聲，就準備出去。

　“慢著！”

　賈母虛弱的聲音把剛準備起身的賈環給叫住，賈環又重新落座等著賈母的示下。

　“環兒，你如今在外面做官，有些事你有自己的主見跟想法，我本不該多嘴的，我如今也上了年紀，沒幾年好活了，有些話還是想跟你說說。”賈母喘口氣，看著眼前的少年緩緩道。

　“老祖宗隻管說，孫兒洗耳恭聽。”賈環恭敬道。

　賈母沉吟一會，左右看了一眼，才輕輕道:“這話是咱麽關起門來說，我知道你有心為這家族裡好，這我是不反對的，但有一件事，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有些時候有些人也別太指望，不然我怕到最後容易傷著你。”

　“孫兒謹記老祖宗的提醒。”

　賈環看賈母閉上了雙眼不再言語，才告辭離開了屋子。

　賈母的話給賈環留下了很沉重的感覺，賈母的話意思很明顯，為家族裡好的事情她明白也是支持的，從賈母開始為賈環站台開始，賈環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之前是因為她無力也沒有精神去改變一些東西，現在有人可以，所以她也選擇的支持。

　後面的話說的有些模糊，但也不難理解，那就是現在賈環在做的一些事，投靠當今聖上，然後跟舊貴族做一些切割，來重新獲得聖上的寵愛跟信重。

　賈環到現在才明白，有些時候他想問題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他這麽做真的可以重新得到聖上的信重嗎，盡管已經有一些效果，但這都是舍棄的權利跟影響力換來的。

　賈府在貴族中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低，因為賈環壓根就沒想著進他們的圈子。

　他是族長，所以他的行為就代表著整個賈族，就像之前的賈珍，雖然他低一輩兒，但是他的面子卻很大，因為他族長的身份。

　賈母的意思是皇家並不一定能夠指望的上，皇帝最怕的事情是什麽，其一是強大的外戚，第二是權貴世家的做大，第三就是結黨營私。

　這些賈家全都佔了，處在這個尷尬的境地，賈環把自己帶入到皇帝的角色當中，也是不願意看到賈家做大的。

　現在他才算是看清了一點整治的影子，賈政為何突然被賜官，在工部一待就是這麽多年，一個年輕時致力科舉的人為何到了現在沒有一點進取之心。

　還有賈敬的事情，賈家中唯一一個考上進士的人，並且還繼承的寧國府爵位，這樣的人不應該是前途無量嗎，如何就混到了道觀裡去了，恐怕並不僅僅是因為家裡的一些事情。

　賈府就算是真是出幾個進士，就可以改變家族的命運嗎，他到現在回想起來才有點回過味兒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賈家現有的富貴還有權勢，就是賈家最大的阻礙，不是文武路的問題，想武轉文，哪是那般容易的，皇帝想玩分分鍾能把賈家玩死。

　即便是現在明白，賈環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解決，這是無解的事情。

　皇帝不想你做大，你就不會有機會，他現在投靠皇帝，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因為沒有別的路給他走。

　當然這不只是賈府的問題，任何一個做大有權勢的家族，都會受到皇帝的打壓。

　賈環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皇帝那麽喜歡用新人了，背後沒什麽勢力用起來順手，不用的時候收拾起來也方便。

　不像世家貴族，提起來容易，想要下去就比較困難了，一個不小心就會心生不滿。

　賈環不由的望向天空，感歎一聲:做人也太難了吧。

　做皇帝的臣子難，做皇帝的也不容易。

　......

　崇仁帝在宮中正跟宰相張之棟商議著朝政。

　在座的自然有京兆府尹許知舟，這也是他接手最大的案子。

　許知舟面上表情淡然，道:“聖上，一等神威將軍賈赦，賣官鬻爵，依勢凌弱，辜負皇恩，人證物證齊全，還請陛下裁奪。”

　許知舟剛正不阿，不代表他是傻子，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賈赦有爵位在身，如果不是有聖旨在，他怕是進去榮國府的門都難。

　崇仁帝眼神有些冷意，道:“按律法該如何?”

　許知舟正聲道:“按律法當抄家，殺頭。”

　張之棟這時候說道:“陛下，此事怕是沒有先例，如果真是抄家殺頭，怕是要朝廷大亂人人自危。”

　許知舟這時候拿出證詞道:“陛下，這是供詞，還請陛下預覽。”

　崇仁帝接過夏守忠拿過來的供詞開始瀏覽，越看越是心驚，他知道下面的人貪婪，但沒想到貪婪到這種程度。

　崇仁帝冷聲道:“這就是國公府養出來的神威將軍?簡直豈有此理。”

　夏守忠頓首跪下道:“陛下息怒，太醫說不能動氣。”

　張之棟也勸慰道:“陛下，還請息怒！”

　他此時說話很簡單，就是讓把憤怒中的崇仁帝拉回現實中，賈赦是國公府的承爵人，一個處理不好，可能就是朝堂動蕩。

　尤其是賈家還關系到很多邊將的態度，雖然現在影響已經不深，但畢竟要考慮那些功臣。

　崇仁帝意識到什麽，沒有再言語道:“此事容後再議。”

　......

　幾日過去，王夫人此時心思已經開始熟絡起來。

　賈赦，賈璉父子二人出事，怕是凶多吉少，這怕不是千載難逢的好事情。

　王夫人想要自己的兒子寶玉，再加上宮裡的貴妃，這怕不是上天眷顧她們母子。

　賈母一向疼愛寶玉，想來是不會反對的，她當即就整理一番，攥緊手中的佛珠往賈母去。

　賈母這時候已經匯集了各屋的主子們，都是被召集過來的。

　不多時，直到賈環回來。

　賈母開口問道:“環兒，如何了?”

　賈環喘口氣道:“老太太，我找到人的時候已經晚了，大伯已經都招供，怕是神仙難救，璉二爺倒是沒什麽大問題，不過可能要被判個一兩年的刑法。”

　這時候的賈璉並無什麽大罪，賈赦想讓賈璉頂罪還是有點困難的，最多就是把他拉下水而已，畢竟賈璉的嘴巴也不是白張的。

　有賈環的參與，原著中賈璉干涉私法，放高利貸，暗中傷人還有國孝中納妾等都不曾有，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事了。

　邢夫人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如果不是賈府中還有個賈環頂著，那不知有多少人會過來反咬一口。

　牆倒眾人推，幸好的是賈府還有人主事，並且威懾別人。

　賈環安慰說道:“大伯那邊是洗不乾淨了，這也說明了一個道理，不是有權有勢就可以無所畏懼，常言道居安思危，危機意識還是要有的，善惡到頭終有報，也算是給府上的人敲響了一個警鍾。”

　賈母面色微變，歎一口氣，道:“他們父子倆是應得的，但榮國府的爵位可不能丟呀，不然我九泉之下如何有面目去見賈家的列祖列宗。”

　事情到此，賈母也已經知道結果，但爵位說什麽都不能丟，如果是在她這裡把榮國府的爵位給丟了，她怕是難辭其咎。

　賈環對此也無任何辦法，無奈道:“爵位的事，怕是還要看聖上的意思。”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講一下榮國府的奇葩現象了。

　爵位跟爵產是分開的，大房賈赦繼承爵位跟小部分爵產，二房賈政繼承大部分爵產，居住在榮國府的正堂。

　賈環經過了解才知道，這叫分家不分戶。

　當然這事情不是賈母可以做主，也不是榮國公賈代善可以做主的。

　事關爵位，肯定是經過皇帝同意的。

　榮國公的爵位是定例，繼承了爵位自然就能繼承爵產，導致分家不分戶的原因，就在賈代善臨終前的上的奏疏。

　皇帝也樂享其成，捎帶腳就同意了此事，在當時可謂是兩全其美之策。

　賈代善知道長子不學無術，將來繼承爵位跟爵產肯定會全部敗光，為了子孫著想，不得不想出這個辦法來保住榮國府。

　長子繼承爵位跟小部分爵產，穩重的次子繼承爵產。

　既可以避免家底被敗光，又可以讓榮國府安穩下去，不得不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在原著中，賈赦做主迎春嫁給中山狼孫紹祖，賈母就曾說過:“況且是她親父主張，何必出頭多事。”

　大房跟二房早已分家，賈母跟著小兒子賈政居住，所以對賈赦那邊能不過問的盡量不問。

　王熙鳳病重期間掰著手指頭盤算家中姊妹的管家能力，曾經說過:

　“我正愁沒個臂膀，雖有個寶玉，他又不是這裡頭的貨，縱收伏了他，也不中用，大奶奶是個佛爺，也不中用，二姑娘更不中用，亦且不是這屋裡的人，四姑娘小呢，蘭小子更小，環兒更是個燎了毛的小凍貓子。”

　第一，迎春的能力太差，第二，迎春不是二房的人，所以沒有管理資格。

　如果沒分家，那迎春無疑也是有資格的。

　邢夫人也曾王熙鳳責備過，原著中小廝興兒曾說:

　“如今連她正經的婆婆大太太都嫌了他，說她“雀兒揀著旺處飛，黑母雞一窩兒，自己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張羅。””

　邢夫人對王熙鳳管理榮國府是很不滿。

　王熙鳳當管家，大房也得不到半點好處，都被他們夫妻得了去。

　平兒也時常說:“縱然在這屋裡操上一百分的心，終究咱們是哪邊屋裡去的。”

　兩人深知一旦寶玉長大娶寶二奶奶，肯定是卷鋪蓋滾蛋。

　這也是王熙鳳一直撈錢的原因，她才不在意囊中有沒有銀子，她只在乎自己兜裡的銀錢多不多。

　...

　王夫人這時候目光亮起，試探道:“不如讓貴妃去說說情，向宮裡求個恩典，讓寶玉承襲爵位......”

　邢夫人抬起頭來看向王夫人， 有些難以置信，這是要把她逼上絕路呀。

　賈赦可不是沒有兒子了，她現在膝下還養著一個呢，怎麽著都輪不到寶玉做這個出頭鳥吧。

　邢夫人委屈道:“老爺是有不對，可畢竟老爺還有兒子在，琮兒也是貴妃的弟弟呀，怎能如此?”

　賈母聞聽本來是有些意動的，這爵位真要是沒了，還不如讓宮中貴妃試試呢，還是留給她的寶貝孫子，怎能不心動。

　但想到賈赦畢竟是他的兒子，現在生死難料，這就惦記上爵位，有些不合時宜。

　賈環在一旁則是看傻子似的看著王夫人，這怕不是得了失心瘋，貴妃真要這麽去找聖上，怕是在那邊的好感度都要下降不少。

　你們大房二房一起住，多好，沒事了鬧鬧矛盾，他是樂享其成的。

　你讓我把爵位重新都給二房，想都不要想。

　賈母不滿的看了一眼王夫人，道:“不會說話就少說幾句，出的什麽餿主意。”

　一等爵位，降等襲爵，就是三等將軍，對榮國府還是很重要的。

　賈母轉頭看向賈環道:“你在宮裡能說上話，祖宗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保住。”

　賈環皺眉，沉吟片刻道:“老太太，我盡力而為。”

　發生這麽多事，他是時候得進宮一趟了，畢竟他現在是賈家的族長，不去請罪有點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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