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酣暢淋漓

　王夫人這時候也開口道:“說的不錯，讓環兒說不追究這件事，衙門那邊應該不會抓著不放。”

　賈赦突然問道:“如今賈雨村已經是大司馬，珍哥兒你可有去找他分說?”

　賈珍怎會忘記這個如今的大司馬，可以說是賈府一手捧上來的新貴，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人，也是這麽做的。

　奈何賈雨村的一句“文武職責不同，不好插手。”就把賈珍給打發了。

　“若是在別的衙門，倒是好辦，許知舟真是可恨。”賈珍憤怒的說道。

　別的衙門基本上都是跟他關系要好的，無非也就是花點銀子滅口，這之後自然萬事大吉。

　偏偏就是京兆府，讓他都點鞭長莫及，不然也不會捅到賈母這裡來了。

　“環兒怎麽還沒來?”賈母沒有理會這幾個沒腦子的人，張口問道。

　話音剛落就見林之孝家的聲音傳來:“老太太，環三爺過來了。”

　隨著賈環和鴛鴦的進入，大廳之中一雙雙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走進來的身影。

　時光匆匆，少年的身影已經是個大人，身形修長，面容俊俏，完美的繼承了賈家優秀的基因。

　長時間的軍旅生涯，讓他面容帶著一股英氣，目光則是銳利非常。

　賈母看著對面這個眉眼冷峻的孫兒，心中歎了口氣，碩大的賈家竟然只有一個有出息的孩子。

　賈赦卻沒什麽感覺，拍著幾案罵斥道:“果然是個白眼狼，連自己的親侄子都不放過。”

　賈環沒有理會賈赦，對他的諷刺充耳不聞，拱手行禮道:“見過老太太，各位太太，嫂子。”

　屋內眾人眼中有審視，有冷漠，有責備，有憤恨，也有擔心。

　賈母面無表情，淡淡道:“我還受的起你的禮嗎?”

　賈母自然知道他跟賈珍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她也不想摻和，本打算兩不相幫，誰知竟然把寧國府的獨苗牽扯進去，這就讓她不得不出面了。

　同族之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如今事情都鬧到了官府，外人會怎麽看賈府，他這樣的人心裡會為賈府考慮嗎?她不得不懷疑。

　賈環聽出來賈母的不滿，有些不解的問道:“老祖宗當然受得，我可是你的親孫兒，就算是孫兒做錯了什麽事，也得容我有分辨的機會吧。”

　賈赦冷聲質問道:“喂不熟的白眼狼，你還知道做錯了事，蓉哥兒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要把他送進大牢?”

　賈環冷眼看過去道:“老匹夫，我忍你很久了，不要仗著你年紀大，我就不敢打你。”

　賈赦被他的眼神盯著，後背頓時有些許的冷汗冒出，想到賈珍受傷的部位，忍不住兩腿夾緊，嘴上卻是不服輸說道:“你，你敢頂撞長輩，忤逆不孝。”

　幾十年了，他何時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簡直是個無法無天的混帳。

　大廳之中，不管是主子還是仆人，皆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瞠目結舌，震撼莫名，如同見鬼一般的看著這個少年。

　王夫人臉色微變，厭惡的看著眼前人，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教訓他，畢竟她才是賈環名義上的母親，也有資格教訓他，可是又怕賈環會不給她臉，把她也給罵上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她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丈夫，不得不說，現在都有些畏懼這個少年，也許只有賈政才能收拾他吧。

　至於鳳姐，則是一臉笑意的看著這幅場面，賈環還真是沒讓她失望，這大戲怕是幾十年來都不常見。

　賈環冷聲道:“這件事可不關我的事，有匪寇刺殺我，我只是報官而已，誰承想查到最後，這背後的人竟然是蓉哥兒指使，我還想知道我跟蓉哥兒有什麽仇呢，大老爺是非不明，說我把他送進去，你說我忤逆，卻看不到自己眼瞎，哪有平白無故冤枉好人的。”

　此言一出，廳堂之中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賈赦在一旁被說的吹胡子瞪眼，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個扣到頭上的帽子。

　邢夫人臉上怒色翻湧，厲聲道:“還真是沒大沒小，目無尊長，在老太太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賈環轉頭看向邢夫人，冷聲道:“大老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冤枉好人，如此顛倒是非，大太太不說規勸，還跟著潑油點火，怕是大老爺都是受的你的蠱惑吧。”

　賈璉嘴角抽了抽，皺著眉頭，這時候出面自然是不敢的，這賈環今天擺明了誰的面子也不給，哪怕是他親爹他都不想出面，要是把火燒到他這裡來，就他這小身板，可經不住賈環三拳五腳的。

　邢夫人臉色蒼白，委屈道:“你們都聽聽，我都不知道府上竟然出了這麽個忤逆的小輩，教訓晚輩天經地義，他倒好，反過來教訓長輩。”

　賈環淡淡的說道:“如果長輩的話都是有道理的，那還要衙門，國家法規做什麽?”

　賈赦憤怒道:“反了，反了天了，來人呐，把這忤逆不孝的東西拖出去打死完事。”

　下人們聽都把目光轉向老太太，現在這裡賈母說了才算，打死賈家子孫，哪個下人都承擔不起。

　府裡人誰不知道賈環的身手了得，不然也不會做成將軍，這要是上去，都不一定夠他打的。

　所以下人們對賈赦的吩咐，權當沒聽到，等著賈母發話。

　賈珍這時候也忍不下去了，憤怒道:“忤逆不孝，賈家竟然出了這麽個子孫，真是愧對列祖列宗，老太太，就容他這般放肆嗎?”

　賈環半眯著眼，說道:“愧對祖宗的怕不是你吧，究竟是誰勾結匪寇?眼看逃不過，把事情推到兒子身上，都說虎毒不食子，你還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罵你一句畜生都是抬舉你。”

　賈珍臉色蒼白，怒目圓睜，結結巴巴道:“你…你……”

　賈環沒理會他卡克的話。繼續說道:“你身為朝廷三品威烈將軍，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整天招貓逗狗也就罷了，明知事發罪過不小，還拿自己兒子去頂罪，敢做不敢當，上辜負聖上，下辜負賈家祖宗，你這種不忠不孝，無情無義之人，有何面目活在這人世間，多罵你一句我都嫌髒了自己。”

　此刻賈環的話語犀利，如錚錚劍鳴之聲，響徹在榮禧堂中，丫鬟仆人都默默低下了頭，覺得天塌了一般，明顯受到的刺激不小。

　鳳姐也是呆呆的看著賈環，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膽大，這怕不是要把天給捅破，眼中閃過一絲擔心。

　賈母盯著眾人，用力把手中的茶盅拍下，怒道:“夠了！”

　鴛鴦連忙上前收拾碎掉的杯子，略帶懇求的眼神看了一眼賈環。

　賈母是府中輩分最高之人，年紀一大把，卻還要為兒孫們的事情煩心，不得不說，老祖母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不錯了。

　賈母臉色淡黃，問道:“有什麽不滿，家族之中自有人管教，為何要鬧到官府?”

　賈赦冷哼說道:“忘恩負義，心裡哪裡還有宗族。”

　賈環冷然道:“宗族之中若能秉公辦事，他也不至於如此猖狂，至於報官一事，可不是我報官的，我抓住劫匪送衙門，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賈珍躬身道:“老祖宗，這人如此放肆，不尊長輩，忤逆不孝，心中無宗族，按族中規矩，應該清除族籍，逐出賈家。”

　賈環要是沒有賈家人的身份，加上忤逆長輩的留言，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就算是有些本事，亦不足為懼，等到那時收拾他，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賈環可不會慣著他，沉聲喝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國公爺的英靈可是在看著你呢，看你面相，不像是長壽之人，我們兩個誰忤逆不孝，老天爺自會有決斷。”

　賈珍怒喝道:“臭小子，你咒我?我死也會拉著你，你個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

　賈母:“???”

　王夫人:“...?”

　賈母看兩人爭吵，心頭震驚的同時又覺得可悲，兒孫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賈赦，賈璉等幾個爺們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態勢，就連鳳姐，李紈都心頭緊張，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生怕二人動手。

　賈環此刻眼中的冷意更甚，隻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燃燒，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麽好在乎的。

　名聲什麽的都不重要，但賈珍這個狗娘養的必須死。

　是非曲直人人心中自有公論，製造輿論的手段他也不是沒有，洗白自己還是沒問題的。

　卻說珠簾後的寶玉等眾姊妹。

　寶玉一襲大紅箭袖的穿搭，齊眉勒著二龍戲珠金色抹額，頭上金螭瓔珞，胸前系著那塊寶玉，倒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伸手接過襲人遞過來的香茗，語氣有些不自然的道:“這環兒也太不像話了，長輩們都在，他怎敢如此?”

　探春一襲羅紅色紗石榴裙，額前的齊劉海並沒有遮擋住她秀眉間的英秀之氣，說道:“二哥哥只看到他頂撞長輩，卻是沒看到他受的委屈。”

　一旁的黛玉一身百合色楓葉羅裙，盡顯體態風流之姿，削肩膀，腰如素，白膩的臉蛋上，眉間微蹙，秋水般的眸子已經有點點淚光，手中的帕子已經被她捏的不成樣子，另一隻手悄悄的拽著隔壁探春的袖子。

　不知是賈環的話調動起正氣，還是眾人心有所想。

　就連平時不怎麽說話的惜春，此刻都一臉欣賞的聽著那個少年說話。

　迎春，寶釵臉上除開震驚，也流露出擔心。

　“可憐祖上何等的英雄，屍山血海中闖下的家業，卻生出你這麽個畜生不如的東西，還有你，看什麽看，你身為一品將軍，是非不分，隻知一味的袒護，怕這人都是你慣出來的才是，裝著為家族著想的幌子，不知被你們誣陷多少好人，想要一樣拿捏我，怕是你們打錯了算盤，那可不能夠。”

　“你……小兒胡言亂語，在此狂吠，我……”賈赦面色蒼白，臉頰憋的通紅，有些語無倫次。

　賈珍更是好不到哪裡去，本就臉色蒼白的他，如今更如白紙，沒有一點血色，被一個小輩指著鼻子罵，連祖宗都帶出來，他一定要殺了這個小子。

　“來人，來人啊...”

　賈母在一旁更是身軀顫抖，面色青紅交加，隻覺得腦袋越來越沉，嘴角抽動，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鳳姐見狀，急忙伸手撫著後背給賈母順氣。

　雖然不是罵的賈璉，但他卻是面如土色，自己老爹也被指著鼻子罵，不但不生氣，甚至心中還有一絲開心，這才讓他顯出不好的面色。

　王夫人，邢夫人等人都是憤怒的看著賈環，覺得賈環一定是瘋了，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如今被賈環罵出來，根本沒人敢反駁。

　珠簾之後的探春，白嫩臉頰上閃爍著不正常的紅潤，明媚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精明， 猜測著少年此舉的深意。

　“母親，請開除賈環小兒的族籍！”賈赦面色鐵青，聲音顫抖怒道。

　探春這才恍然大悟，才明白過來，賈環有著什麽樣的打算，這是破罐子破摔，不成功便成仁。

　開除族籍，可不是簡單的一句話，賈家京城之中八房人家，都出自寧榮二府，方圓二裡之內，都是賈家的族人，祭祖，都是要到齊的，不能祭祀祖宗，將會成為孤魂野鬼。

　背負這樣的名聲，輕點名聲受損，一輩子一事無成。

　重點怕不是官場之路，就此斷絕，就算是聖上也得顧忌民間的輿論。

　這就是社會，由人組成的社會，所以不能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他之所以當面辱罵對方，據理力爭，自然是要站到道德的製高點上，不能受人指摘。

　最後縱然是真的要開除他的族籍，那也得有個合適的借口，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道理，到時候就看旁觀者了。

　賈母人老成精，自然能夠看清賈環的打算。

　賈赦，賈珍等族中的醃臢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孩子大了，不是她這個老婆子可以管的住的。

　當時送元春進宮，圖外戚的權貴，也是賈家試圖改變現狀的一個舉措。

　只是事與願違，爺們兒一個有出息的都沒有，皇帝老子的舉動讓他們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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