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把廚房收拾乾淨,兩個人走去客廳沙發坐下,孫紅問:
“開始嗎,我們的十四日談?”
盛春成說,稍等一下,今天周末,我們是不是可以遲點再開始?明天可以睡懶覺吧?
孫紅笑著說:“可以,不過,你們有休息天嗎?”
盛春成本來想說,我要是願意,天天都可以是休息天。想想又沒有說,他感覺自己要是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被孫紅教育一頓是難免的。
盛春成說:“今天都安排好了,明天可以遲點。”
孫紅“哦”了一聲,說:“好吧,那我們現在幹什麽?”
“我要看直播。”盛春成說,“你要不要看?”
“‘斬男妖妖’的?”
“不是,我一個朋友的,今天是他第一次開直播,我想給他捧捧場。”盛春成說。
孫紅說好,我陪你一起看。
盛春成打開手機,點開八月和妍妍的直播間,今天,這兩個直播間都在同時轉播余大麻子的直播間開播,轉播前一個小時,幫他引流之後,八月和妍妍,再轉回自己的直播間。
余大麻子的專題直播,原來雪兒就準備叫“穿燕尾服的憨卵”,結果‘憨卵’這個詞通不過,後來余大麻子自己想了個名字,叫“打亂的五線譜”。
盛春成把手機上的畫面,投屏到電視機上,還沒有正式開播,余大麻子領著三個同事,正在演奏維尼亞夫斯基的d小調第二小提琴協奏曲。奇怪的是余大麻子不是把小提琴夾在下巴下,而是像二胡那樣,把小提琴豎在大腿上拉著。
盛春成看得目瞪口呆,又哈哈大笑。
“嘩眾取寵。”孫紅說,“這是你朋友?”
盛春成說對。
“他幹什麽的?”孫紅問。
“杭城愛樂樂團的首席小提琴。”
“他們劇團,還允許他們出來做直播?”孫紅奇怪了。
盛春成說:“允許,這個本來就是m機構和杭城愛樂樂團合作的。你知道談合作的時候,他們團長是怎麽說的嗎?”
“怎麽說的?”孫紅問。
“他說,一個子,乾,四個字,乾他娘的。”盛春成說完大笑,孫紅哼了一聲:
“搞藝術的,不奇怪。”
盛春成坐在那裡,把一隻腳提到了沙發上,放在自己胸前,孫紅拍了拍他的大腿,和他說:“放下去。”
“幹嘛?”盛春成問。
“給我當枕頭。”孫紅說。
盛春成把腿放了下去,孫紅橫著倒了下來,頭枕在盛春成的大腿上,盛春成手摸著她的臉,不一會,孫紅在小提琴聲中,竟然睡著了。
直播開始,今天的專題直播,其實是一場現場拍賣會,拍賣的物品,是由雪兒他們從網上征集來的,有意大利和國內小提琴製作高手製作的小提琴,每一把琴,余大麻子都現場試了試琴,然後開賣,以兩分鍾為限,直播間裡的觀眾,從起拍價開始報價,時間到,最後那個價高者得。
還有很多的膠木唱片,兩套音響,和國內最了不起的作曲家王西麟的一封鋼筆寫的兩頁紙的信。
余大麻子說,在西方的音樂和藝術史中,地獄的形象不時會出現,地獄並沒有那麽可怕,但丁在地獄裡,還可以被一個美女領著漫遊。比地獄更可怕的,其實是我們中國的陰曹地府,陰曹地府才是絕望之地,那裡發出的聲音,才是絕望的,是被割斷了喉管的無聲的呐喊。
余大麻子說:“在王西麟的第三交響曲裡,就有陰曹地府,這是世界音樂史最悲慟之地,也只有我們中國人,只有像王老師這樣,親身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才能理解和領悟那是怎樣一個,連天的盡頭,都看不到一丁點光的絕望,老舍和傅雷,就是在這樣的絕望裡死去的……”
背景聲裡,響起了王西麟的第三交響曲,音樂像玻璃刮著人心。余大麻子垂著頭聽著,講解著。等到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讓盛春成大吃一驚,留言區,也是一長串哭的表情,大家都被感染到了。
整個直播,從晚上八點到十一點結束,所有的物品都被拍賣一空,今晚的直播取得了成功,盛春成給雪兒妍妍八月和余大麻子,分別微信留言,祝他們直播成功。
余大麻子很快回過來:“謝謝,也祝你成功被封,等會直播夜宵給你看。”
盛春成大笑,說:“好!”
孫紅醒過來,她看了看電視,已經黑了,又從下往上看著盛春成,問:“結束了?”
“結束了。”盛春成說。
“怎麽樣?”
“很成功,所有的東西,都經過十幾輪爭奪才出手,成交價都比起拍價高出了一大截,最誇張的是,有一個作曲家的信,從八千,最後被抬到了五萬二成交。”盛春成說。
“就一封信賣這麽高?”
“對。”
“這些人是不是瘋了?”孫紅問。
盛春成說:“是現在有錢人多。”
孫紅坐了起來,她拿著自己的杯子和盛春成的杯子,走出去加了水,回來把水放下,又去上了一次洗手間,走回來。
盛春成問:“剛剛睡得那麽香,睡醒了嗎?”
“醒了。”孫紅說,“我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也這麽乾,看著電視就睡著了,不過,今天多了個枕頭,枕頭很舒服。”
盛春成大笑,罵道:“你舒服了,我腿都麻了,還一動也不敢動,怕把你吵醒。”
孫紅嘻嘻笑著:“我不是說過了,你對我真好。”
盛春成拍了一下手說:“可以了,開始,我們的十四日談。”
孫紅說好。她走過去,伸手把燈關了,走回來坐下。盛春成問:“關燈幹嘛?”
“不是講故事嘛。”孫紅說。
“講故事為什麽要關燈。”盛春成說,“又是儀式感?”
“是也不是。”孫紅在黑暗中,身子靠了過來,靠在盛春成的肩膀上,說:“你不覺得,開著燈說自己的故事,說和聽的人,都會有些尷尬?”
盛春成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誰先說?”孫紅問。
盛春成說你。
“為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開口。”盛春成笑道。
“我也不知道。”孫紅說,“不過你是男生,你先說。”
“這個還女士優先啊,不行。”盛春成說,“我們來錘子剪刀布。”
“不要。”孫紅搖了搖頭,“你贏不了我的。”
盛春成不服氣了,叫著:“錘子剪刀布,赤道以北,我就沒有怕過誰?”
孫紅大笑:“那今天就叫你怕,去開燈。”
盛春成站起來,走過去把燈打開,走回來,一定要和孫紅錘子剪刀布,孫紅問:“真要來?”
盛春成說:“那當然。 ”
孫紅說好吧。
兩個人說好三局兩勝,結果前兩次,盛春成都輸了,孫紅咯咯笑著,問:“要不要再輸第三把?”
盛春成說好啊,我就不信那個斜,結果來了第三把,盛春成又輸了。孫紅說,好吧,贈送你三把。兩個人又來了三把,盛春成還是全輸。
“服了吧?”孫紅問。
“服了,服了,你怎麽做到的?”盛春成大惑不解,問。
孫紅笑著說:“其實不是我怎麽做到的,是我一直在暗示你,應該出什麽,我當然穩操勝券。”
“怎麽可能?”盛春成叫道。
孫紅咯咯笑:“以後告訴你訣竅,現在,去把燈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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