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略和李校尉吃驚地看著他:“女的?你不會因為他愛哭就說他是女子吧，別忘了，他還是個孩子呢，哭，很正常吧?”

　　怎麽會?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敢獨自闖天下?

　　歐陽雄得意地留給他們足夠吃驚的時間，咬一口餅子細嚼慢咽地吃著。

　　“要是女孩子，萬一她家裡人鬧起來就更麻煩了。”李校尉擔心地說。

　　“要是如此，她離家的原因絕對不會僅僅因為姨娘不善待她了。我還真想見見她的爹，怎麽娶了妾連親生女兒也不要了！”呼延略想起了蓮心，她四歲開始就被戲班子帶著四海為家在皮鞭子下求生存，那時她爹已經死了，不然他的痛苦一定百倍於自己。

　　想到這，他不由起身:“我去看他們放馬。”

　　路上碰見急火火的小端:“大人，蓮心和小乞丐放馬我不放心，我拿著餅子去那兒吃！”

　　呼延略嘴角浮起微笑，第一次，他由衷地覺得，黏著蓮心的小端因為對蓮心的疼愛，還是很可愛的。

　　小端把五匹馬換了塊新草地吃草，細心的他把馬兒各自都栓在了樹上。

　　蓮心領著杜三兒介紹著每一匹馬的性格，講述著一路上的見聞。

　　“大人?”拿著餅子回來的小端站在呼延略身後，大概在奇怪他為什麽一直盯著蓮心她們看。

　　呼延略回身看他，笑著問:“你可看出，杜三兒是個女子?”

　　小端瞪著眼睛:“女子?我還沒和她說話呢，我用斧子扔過她，她記仇，剛才蓮心讓她叫我小端哥她不理我，嗯，這麽一說，她的小氣勁兒確實像女子。”

　　呼延略笑著看他，讓小端有點兒手足無措。

　　自從和蓮心卿卿我我之後，呼延略對自己的態度就忽陰忽晴，現在突然對著自己這樣溫和地笑，弄得他有些不安，誤會呼延略認為自己一步不肯離開蓮心，囁嚅著:“大人，我是怕她們淘氣把繩子解開，馬兒萬一跑了......”

　　“謝謝你，對蓮心這麽好。”呼延略動情地說。

　　小端愣了愣，眼圈兒驀地紅了。

　　“哥哥！”看見呼延略，蓮心歡叫著小鳥兒般飛過來:“小端說等馬兒把這片草吃得差不多了，咱們就可以動身了！”

　　杜三兒猶猶豫豫地跟過來，半躲在蓮心身後打量著呼延略。

　　經歐陽雄一說，現在再看杜三兒，還真是女子。

　　盡管她的身材還沒有發育，五官因為沒長開，不算俊美，但也還清秀，甕聲甕氣說話像個開始變聲的少年郎，但是女兒的神態、動作她卻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你剛走了個絮兒小姐姐，現在又來了個小妹妹作伴，高興吧?”呼延略眼睛盯著杜三兒。

　　果然，第三兒故意裝出來的男孩兒的頑劣表情瞬間消失，下意識地挽住了蓮心的胳膊。

　　蓮心也驚訝地側臉看她:“什麽?你是女子?”

　　剛才蓮心在介紹馬匹和路途趣事時，並沒有隱瞞呼延略的身份，而杜三兒一直有目的地打聽他們相互之間的人物關系，由此，她弄清楚了呼延略是皇帝派出來查訪各地官員政績的欽差，他手裡握有“自行裁斷”的生殺大權！

　　“我叫杜妤姝，我爹名叫杜銓，以前在京城附近做過縣令。”雖然不再刻意粗著嗓門說話，較之於同齡女子，她的嗓音還是略顯沙啞些。

　　出發之前，呼延略特意讓歐陽雄去架閣庫把行涵蓋的所有州縣官員的履歷看一遍，架閣庫管理嚴苛，查閱官員檔案只能看不能抄寫。

　　歐陽雄有過目不忘的異能，即便如此，他頂著主管檔案的管勾和負責查閱檔案的守當官的白眼，用了五天時間，白天看，晚上回來默寫，給呼延略弄出了厚厚的一本東南路所行在品在冊數百位官員的人事檔案。

　　二十一年前，年僅十九歲的杜銓以三甲第一名的成績得太祖欽點，留在身邊任言官，三年後因為他不善於左右逢源，被逐出權利中心，到鹹平任縣令。

　　杜銓在鹹平任上兢兢業業，頗得美名，也就是那時他娶了刑部六品官員的女兒荀美為妻。

　　後離開京城做官，四年前任正六品肅州知州。

　　“你爹可是現任的肅州知州?”呼延略再次求證。

　　妤姝點頭，接著，她講述了她這個年齡所能知道的家中事故。

　　到肅州時，她十歲，弟弟杜知遠五歲，弟弟是二夫人小秦所生。

　　小秦和荀美感情甚好，妤姝一直稱呼她“姨媽”。

　　可是，到肅州第二年，弟弟就突然暴病身亡，小秦此後就變得有些癡呆。

　　一年後，杜銓居然把家生的丫鬟四喜的肚子弄大了，生出了一個兒子。

　　最令妤姝痛苦和絕望的是， www.uukanshu.net 四喜的兒子出生不到一個月，她的娘親便害心疼病發作死了。

　　娘說四喜的娘也是杜府的傭人，她就出生在杜府。

　　以前總覺得那個十六七歲的四喜白白胖胖，見人喜歡笑，很是可親。

　　自從榮升為三夫人，尤其妤姝娘死後，她就變了性格，整日裡作威作福，對其他下人非打即罵，對妤姝更加沒有好臉色，妤姝很怕她，總覺得她就是娘故事裡那個化成人形的鬼，是人的時候和藹可親，變鬼的時候就會喝乾人血。

　　說來也怪，以前慈祥的，最疼愛妤姝的爹也變了，整天無精打采，人很消瘦，對所有人都冷冷淡淡地。

　　是小秦讓妤姝去京城找外祖母和舅舅的，她把自己積攢的和妤姝的壓歲錢一股腦放進替妤姝收拾的包袱裡，又把妤姝的頭髮用男孩子的發帶束在頭頂，幫她換上府裡小雜役的衣服:“快去，讓舅舅在京城裡告狀，是四喜和她娘害死你娘和你弟弟！她們還想害死你！她們也給你爹和我下毒了，我們估計都快死了！”

　　自從弟弟死後，姨媽小秦的腦子就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妤姝不知道她的話是真是假，但是她也害怕這個家，怕看見四喜的白眼珠子和遊魂一樣的爹。

　　於是，她帶著包袱打算從後門走，被四喜攔住了:“小小年紀就想著跟人私奔了?看你爹知道了不打斷你的腿！”

　　她把妤姝包袱的錢全部搜走，然後把她自後門推出:“走吧！跟著野男人走吧！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路上被地痞搶走包袱。

　　說到此，妤姝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