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亞楠的委托拍攝，最終還算是順利的拍完了，喬冠俊閉嘴沒再過問過這到底是誰的作業，又快又好的把活兒乾完拿錢走人，但是董源看得出來，他心裡肯定有疙瘩，畢竟喬冠俊連殺青飯都沒參加，看得出來他心理潔癖的坎兒這次要是過不去，以後可能就都過不去了。

　　董源看著喬冠俊拍完的短片作業，你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點技術，自己只是給他個大概的劇本，他就能完成相當不錯的分鏡並完成拍攝，要是他能保持下去，穩定的不管是這種一分多鍾的長鏡頭還是四十分鍾左右的單集電視劇都能有這種水平，那他就已經趕上不少在行業裡沒啥大名氣的普通導演了——畢竟很多導演只是將前期準備的劇本文字變成畫面，一點鏡頭語言都沒有，甚至大量用死亡正反打來湊時長。

　　楊亞楠那邊，在收到董源給過去的成片之後看都沒看就直接把尾款給董源結帳了——她是真甩手掌櫃，一點心都不上，不過董源蠻喜歡這種甲方的，你要是換個校長那種微操選手過來，作為乾活兒的董源能被煩死，要是這微操選手還什麽都不懂，外行指導內行的話，那甭管多簡單的項目，等著黃吧。

　　楊亞楠的作業頂多算是董源這個學期的一個小插曲，一次小試牛刀，他甚至自己都沒掙到錢，如果不是楊亞楠結尾款速度快董源都有自己墊錢進去收不回來的風險，但是總體而言，當董源看著殺青飯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開心的把酒言歡(喬冠俊除外)，他就滿足了。

　　至少開了個好頭不是嗎。

　　算算時間，校慶也結束了，這個學期也已經過了一半多了，首都的季節一年幾乎只有兩種，夏天和冬天，春天和秋天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而住校的學生們則可以根據早上起床水房的自來水來判斷天氣，如果早上打開水龍頭，自來水給你的感覺不是涼快而是凍手，那麽首都的冬天就基本上算是來了。

　　對於董源來說，這凍手的自來水還意味著一件事，王佳佳的畢聯劇組該開工了。

　　這學期董源記事本上最重要的事情，王佳佳的組，董源對它的重視程度和對楊亞楠的作業，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的。

　　“我說董源，你真的要穿成這樣去嗎?會不會有點怪哎?”

　　幸運寶趴在床上看著董源一大早起來天都沒亮就開始收拾東西，作為外聯製片，以及組裡僅有的兩名製片之一，董源準備了不少可能會用到的東西，紙筆就不說了，那是必備品，還有急救包和紙巾，畢竟很難保證在現場不受傷，鉗子和螺絲刀這種簡單工具董源也備了一份，在現場有不少需要組裝的東西，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大力膠，這可是劇組裡的萬金油，沒有什麽是一捆大力膠解決不了的。

　　這一背包東西讓董源看著不像個製片，倒是像個場工，不過像場工就像吧，董源不介意，反正這組裡場工這種角色有沒有還兩說呢。

　　不過幸運寶說的董源看著‘奇怪’可不是這些。

　　“有什麽可奇怪的?走了，你們接著睡，別忘了幫我把假條給老師，我爭取十點多跟清華那邊的現場交接完就回來。”

　　看著董源一陣風似的推門而出，趙屹在床上被門外的冷風吹得一哆嗦，“他可真夠虎的，我就看老董他白天怎麽回來的，我就不信他有膽子穿著這一身在學校裡逛蕩。”

　　“省省吧老趙，”楊傑打了個哈切翻了個身，“穿著這樣上街他都敢，他還怕在學校裡走動?忘了他說過什麽?尷尬的不是他就是別人了，反正今天中午吃飯我不帶他了，幾點了?”

　　“四點半。”

　　“接著睡，八點才上課呢。”

　　四點半，這個鍾點連早起喊嗓子的表演系學生都沒起呢，學校裡也就要抓緊時間出組的學生還在活動，董源背著包一路小跑的跑到學校的設備科，畢聯的劇組設備多是從學校出的，和平時作業在校外器材店租不一樣。

　　齊舒雅和一些組員已經在這兒了，包括攝影燈光和錄音的人要在出設備的時候檢查設備是否能用，要是有不能用的就地解決問題，等設備裝車拉到拍攝地再發現有問題，一個是耽誤時間，另一個是說不清是不是學生弄壞的，需不需要賠。

　　“師姐，我來了。”

　　“哦，董源來了?來得正好，我這兒盯著，你去紅珊瑚把早飯……你誰?”

　　齊舒雅正跟設備科的老師簽單子呢，一抬頭看見董源她都愣了，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確認自己沒看錯，“董源?”

　　“為什麽要是疑問句師姐，你不是都聽我說話確定是我了嗎?”

　　齊舒雅揉著太陽穴，“正因為我聽聲音是你我才有疑問啊！你這是個什麽打扮！有病啊你?”

　　董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棉布連衣裙，搖了搖頭，倆假發馬尾辮跟著晃蕩的跟撥浪鼓的鼓槌似的，“沒問題啊師姐，衣服沒穿錯啊?我借衣服的時候特意問過這裙擺確實是要到膝蓋以下的，只不過我身高了點裙子顯短而已。”

　　“你的沒穿錯僅限於穿法嗎！”齊舒雅覺得這大冷天的早晨也壓不住自己逐漸上升的體溫了。

　　“啊哈哈哈哈！小齊這就是咱們組裡唯一的男生嗎?笑死人了，他怎麽這麽活寶哦。”

　　王佳佳的組，董源是年紀最小的，其次就是齊舒雅，其他人少說都是大三的，像攝影師更是大四即將畢業的師姐。

　　一眾女生笑的花枝招展，齊舒雅想揍董源一頓的心思都有了，“給我個合適的理由，不然等會兒你就跟著金杯車跑到清華去吧！”

　　齊舒雅覺得，你董源想穿女裝沒問題，但是你得看看時候，今天這日子是讓你耍活寶的時候嗎?它顯然不是啊！

　　“我其實是覺得，既然王佳佳師姐不想看見男生，而我又不得不在現場出現一陣子，那麽我就只能盡可能讓她不注意到我，我又不能隱身，那我就只能穿個城市迷彩了不是?”

　　城市迷彩，指從安月羨那裡借來的女款秋裝連衣裙，還有從表演系那邊借來的假發。

　　董源身高在電影學院男生裡很難說是拔尖的，但你把他放在女生堆兒裡他就算高個子了，董源和安月羨身材上其實差不多，沒有那麽壯實，上輩子董源微胖那是過勞肥，但是在大學時期董源還是偏瘦的那種，就算有肌肉，也不多，因此一身女裝穿上，你把頭去掉其實還是能看的，就當成一個高挑美女看就行。

　　但是問題就出在董源這頭上，表演系那假發實在是過於粗製濫造，用來演上個世紀的農村婦女正好，但是戴在董源頭上，那明顯就引人發笑，再加上董源這毫不女性的五官和面部骨骼，齊舒雅生氣是生氣，但是看著看著都能氣樂了，那更別提別人了。

　　就連設備科的老師看著他都樂——這麽多年了沒見過這麽好笑的學生。

　　“行行行，少廢話，我在紅珊瑚定了早飯，趕緊去取，一會兒我這兒設備點齊了就裝車，你到時候速度點來校門口找我們，晚了你就真的拎著包子豆漿走到清華去吧。”

　　董源心想齊舒雅也就過過嘴癮，真讓自己拎著早飯單走，組裡其他人餓著肚子不得跟齊舒雅鬧才有鬼。

　　為了搬運設備，齊舒雅訂了四輛金杯車，其中一輛用來坐人，剩下三輛拆掉了後排的全部座椅改成純貨車，除了運輸燈架和不值錢設備的車，其他兩輛車到時候齊舒雅和董源一人一車負責押車，不管是攝影機還是鏑燈，壞一個都夠學生劇組喝一壺的。

　　早晨五點過五分，組裡的其他人都到齊了，王佳佳因為不願意坐金杯車，已經先一步和演員打車到了清華門口等著設備車到位，組裡其他人一邊吃早飯一邊和齊舒雅對當天的拍攝內容，劇組每天的拍攝量是有安排的，會由製片根據進度和場景使用情況製作通告單，分發給劇組內各部門確認次日誰要做什麽。

　　不過這也就是人少點的劇組製片還能說了算，有些人多的劇組，或者導演的名氣非常大的劇組，進度都是按照導演的指示安排的，製片主任的話語權相對較小，也就是提醒導演最終期限的時候說得上話。

　　董源看了看通告單，今天都是室內戲，這也正常，劇組開拍第一天，不管是誰都要先適應和磨合一下，拍點難度不大的鏡頭熱熱身。

　　六點不到，四輛金杯車拉著設備和人終於到了清華南門，因為路上齊舒雅和秦川聯系了的緣故，此時秦川已經在門口等著董源他們了，董源跳下車和秦川打招呼，順便和門衛做好登記，一扭頭就看到了躲得遠遠的王佳佳——董源覺得她這病得看看了。

　　“歡迎來到清華，今天真冷啊。”秦川和齊舒雅打招呼道，門口的清華電影社成員只有他一個人，把地圖給了司機之後秦川讓金杯車先開過去卸貨，他則開著擺渡車拉著王佳佳和演員們過去。

　　“我給你們準備了熱茶，學校超市一會兒我帶你過去，然後電源在這邊，你們這個大燈從插座接電可以嗎?還是需要找電井接電?”

　　秦川拉著王佳佳他們到了拍攝地，把擺渡車停好之後就跟著董源和司機幫忙卸車，說起來王佳佳都沒有第一時間認出董源來，她還奇怪齊舒雅什麽時候又找了個力氣大的能一邊扛一個魔術腿的健步如飛的大個子女生來。

　　王佳佳她還挺高興，直到她看到董源摘下假發撓頭皮的時候，笑容就好像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又一次得知自己是陪跑的小李子，那種禮貌而不是尷尬的凝固在她臉上了。

　　秦川也一樣，畢竟董源把假發跟摘帽子一樣摘下來，然後哢哢的撓頭皮的動作實在是太好笑了。

　　沒辦法，這假發不知道多久沒洗了，戴一會兒就讓人覺得頭皮癢癢。

　　此時燈光師已經開始著手安置鏑燈，室內的場景為了保持照明的穩定，避免光源變化產生的鏡頭穿幫，會采用鏑燈補光的方式取代隨時間變化的室外照明，通常會有一個主光源和幾個間接照明光源，將整個房間打亮成導演需要的樣子，之後還需要考慮對演員打光的需求，畢竟光影變化是鏡頭語言的重要一環，熟練運用影子和明暗是導演們的必修課。

　　鏑燈根據照度不同分成很多型號，甚至有些可以用吊車吊起來模擬戶外的陽光，但是在董源上輩子的記憶裡，那個時候的劇組已經轉用LED燈板了，畢竟LED燈遠比鏑燈輕便且節電，而且不易損壞，就算壞了修起來也不貴——鏑燈一個燈泡就頂好幾個LED了。

　　“董源，把柔片送過去，然後看看米菠蘿放哪兒了，等會兒估計要用。”

　　“好的師姐，另外秦川師哥他們電影社的人馬上就到了。”

　　“那你盯一下現場，行嗎?我去接待一下他們。”

　　“沒問題，然後師姐給你這個。”

　　董源把提前準備好的茶葉禮盒遞給齊舒雅，“放心吧師姐，不是特別名貴的茶葉，組裡的預算夠用。”

　　齊舒雅看看茶葉又看看董源，她總覺得董源不像個年輕人，董源這做派特別想她爹那個年紀的人，幹嘛都講究禮數不說，送的禮品還都老氣橫秋的——要是讓齊舒雅送小禮品，她大概會選電影的藍光碟，而不是茶葉。

　　齊舒雅去接秦川和他的社友們， 董源則幫著把設備都支起來，因為是教室內的場景，王佳佳為了防止穿幫不能在這間教室裡看現場情況，因此把大監視器擺在隔壁教室，董源拎著接線幫著攝影把監視器和攝影機接上之後，用大力膠把監視器的畫幅做了下切割，從電視熒幕長寬比裁成電影屏幕的長寬比，這樣可以讓導演看的時候能確認畫面在熒幕上的效果。

　　另一邊錄音也開始準備小蜜蜂，這是一種安置在演員身上的收音設備用於不方便用錄音杆收錄演員台詞聲音的場景，這邊董源剛把監視器接上，就被錄音叫過去幫忙給演員粘大力膠三角，在他們身上固定小蜜蜂，忙得董源不亦樂乎。

　　“董源！來！”

　　齊舒雅帶著七八個清華的學生走進拍攝現場，然後就把董源叫過去，背著人小聲說道，“等會兒拍攝的時候我可能照顧不到他們，你就幫忙跟他們說說現場的規矩，帶他們看看，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就安排他們實踐一下，記得盯著點鏡頭，別穿幫。”

　　“師姐，這活兒我來乾可以嗎?”

　　董源瞅著那群看啥都新奇的高等學府學子，他倒不是擔心自己技術不過關沒辦法做好導遊，他是擔心自己這‘生財之道自在其中，影門’的家夥辜負了這些熱愛第七藝術的人。

　　齊舒雅拍了拍董源肩膀，“畢竟不能讓他們真動手參與拍攝，那樣我不敢保證進度了，你看著來就行，拖住，一定要拖住。”

　　董源看看秦川他們又看看齊舒雅，“師姐，你瞅他們那眼神，我……算了，你之後別怪我謔謔孩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