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吃完飯之後,我和瑺縉仔細的研究了一下九叔的那封信。
發現裡面有一些用宮商角徵羽作為暗語,注明了的方位,應該就是他所說的南方坐標。
我把常家金字門交還給我那半本中卷的《錢天妙讚》謄抄了一份留給姑婆,姑婆收到的時候非常感慨,答應會去解析一些裡面複雜的部分。
不過這本書以前姑婆從未見過,況且她年事已高,要想完全解析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在此期間,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南方找一找那剩下的半本,還有上下兩卷。
不試試,永遠也不會知道會不會找到,況且有些地方只有我自己親自去過,才會死心。
雖然我說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瑺縉還是決定和我一起去,他打了幾個電話,應該是在說服家中的長輩同意這件事。
雖說常鈞保答應了會幫我找音譜,但他沒答應讓瑺縉幫我找,估計他此刻一定非常後悔,畢竟讓單傳後人去管別人家的私事,從他的角度看來,確實是浪費時間,耽誤清修。
住在玉融的這段日子,我也感覺到瑺縉其實也負責著一些門裡的事情,只不過他不愛跟我提這些瑣事。
最後他掛了電話跟我說:
“他們答應了,不過要明廷和明輝和我們一起去,他們明天就從BJ出發,跟我們在目的地匯合。”
我點點頭:
“考慮的很周到,多幾個人總是好的。”
“其實我和你兩個也可以的,他們就是總不放心我獨自出遠門罷了。”
瑺縉解釋說。
“沒事我懂,人生地不熟的,一起也算有個照應。”
“那我們也明天出發吧。”
“好。”
我們倆都是行動力很強的人,說走就走。
爸媽聽說我找到了半本曲譜,高興的手舞足蹈,當即就去祖宗面前燒香匯報這件事。
“爺爺、奶奶、爹、娘,小倩真是不負眾望,不負眾望啊哈哈哈,一定要保佑她順利找回剩下的譜子,我也算對錢家有交代了。”
“爸,你不會真的認為太爺太奶,爺爺奶奶能聽見你說這些話吧?”
我無語的問。
“我跟我自己說呢,你別管,差不多就趕緊去車站吧,一會兒來不及了。”
我爸雙手合十在臉前晃動說。
有趣的中年人。
九叔給得坐標包含著幾個地方,我們打算先去衡陽。
這地方古時候叫做雁城,挺有歷史的,元明時期先後被設為宣慰道和布政司,據老鬼所說,曲譜應該就是大致在這個時期被帶去南方傳道的時候遺失的。
衡陽雖然聽起來耳熟,但實際上我和瑺縉都沒有去過,其實到了這裡就已經進入了南曲的地界,自此再往川西,道教韻曲會更加流行。
一些很有代表性的《玉爐香》、《下水船》等等,都是這裡的地方韻。
名山宮觀這次估計是沒機會去,因為九叔提到了專門的人,我們要先去找他。
可沒想到,剛到衡陽就下起了大雨,這雨真的好大,把人往死裡砸那種。
我們倆都沒有穿很厚,頂著背包就近跑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麽古色古香的店裡避雨。
一進去就暖暖的撲面而來一股藥香,我抬頭一看,上面有塊匾,寫著玉林堂。
這居然是個醫館,估計是私營的那種,有行醫資格,但是只能看那些要不了命的小病。
我們進來了,
但是裡面沒有人,又往裡走了走,才發現這裡原來還挺大的,藥櫃前邊的櫃台裡有個人,只不過在打瞌睡。 也是,陰雨天犯困。
這個人似乎是在給藥材稱重,應該是在配藥,面前有一些已經拿牛皮紙包好了的。
頭埋在藥堆裡,只能看見一個頭髮刺刺的後腦杓。
“你好?”
我輕聲問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瑺縉伸手“啪!”的一聲拍了下櫃台,趴著的人猛的驚醒:
“稱完了稱完了!一共二十一服湯藥……”
這男孩看起來比瑺縉大幾歲的樣子,是個天生的大雙眼皮,身材瘦削看起來溫和沒什麽攻擊性。
“你們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男孩揉了揉眼睛說。
“剛進來,雨太大了,不好意思弄醒你了。”
我瞪了一眼瑺縉抱歉的說。
“你們這麽年輕,是來調理身子治不孕不育的吧?大夫在樓上給別人瞧病呢,等會兒給你們看。”
男孩把面前銅秤盤裡的麥冬倒出來說。
這杆秤和稱法都挺原始的,男孩看起來卻很熟練。
“我們能孕能育。”
瑺縉咬著牙說。
“那就是不和諧?那也得等著,實在等不住了就到樓上等吧,應該快看完了。”
男孩非常實在的說。
我和瑺縉面面相覷,眼看也是沒法再跟他多說,這雨看上去一時半會也停不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瑺縉給我使了個眼色:
“上去瞧瞧。”
木質的樓梯用清漆刷的明光光的,一看就是花了些銀子。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中醫正在給一個老婦人看診,身邊應該是她的妹妹陪著,正在把脈。
望聞問切照例走了一遍,老太太有點中風了,看診之後針灸,又開了一些方劑,看著倒是也挺專業的。
“小夥子,你看什麽病?”
老中醫從眼鏡的間隙頂著抬頭紋看他。
“我睡不好覺,半夜總醒,要說做夢倒也沒做,就是醒的莫名其妙。”
瑺縉順勢坐在了大夫對面的那張椅子上。
“來我摸摸。”
老頭伸手要脈,瑺縉也很配合的把手腕擱在了脈枕上。
這老頭按著瑺縉的手腕仔細看他的臉色, 嘶來嘶去,嘶了半天,不說話。
我隻好像家屬一樣配合的上去問:
“大夫,我弟弟沒事吧!”
瑺縉似乎是很不滿意這個稱呼,死死的剜了我一眼。
“血熱妄行,氣滯血瘀,不過倒是不厲害。”
老頭松開手說。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十九是好年紀,仔細調理也不見得好不了……你做什麽工作的?”
老頭低聲說,有點像自言自語。
“我……”
瑺縉正想著要怎麽回答,我連忙說:
“我弟弟是自由職業,網絡主播,直播打遊戲的。”
這老頭有兩下子,竟然一眼就看出來瑺縉不是學生,也是,我第一眼見他還以為他是個什麽海歸。
“哦?真意外,你弟弟看起來像個愛清靜的。不過主播也行,千萬不要讓他乾重活,搬重東西,體力的事情基本上就絕緣了。要想他長久,平日裡一定要精貴些。”
我和瑺縉相視一眼,不知道說什麽,老頭還在繼續說。
“主播情緒起伏太大了,也不建議你一直做,你呀就平時寫字畫畫都可以,下棋也行,盡量少劇烈運動。給你推薦個四君子湯,喝是不喝?”
雨停了,窗台葉子上的水珠還在往下落。
“能打折嗎?”
我問。
“你弟弟應該有錢。”
老頭低頭在紙上寫著藥材的名字說。
我內心真的無語,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