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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名辰羊切》第58章 彌留之際
  到了飯館,徐真卿狼吞虎咽的扒著米飯。

  瑺縉把他的杯子斟滿說:

  “慢點吃,難道你一直沒吃東西?”

  “飽吹餓唱,俺在唱歌之前……都不吃東西。”

  沒想到這個徐真卿還怪講究的,唱歌之前水米未進,怪不得餓成這個樣子。

  瑺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看上去和普通的中年人沒什麽區別,衣著上也根本看不出是和道有關,但他真的唱的不錯。

  我有點忍不住了,便張口問道:

  “你認識我九叔?……就是錢青。”

  “算不上認識……只是見過。”

  徐真卿吃的滿嘴流油,邊嚼邊說。

  “在哪見過?是今年的事嗎?”

  他聽了擺擺筷子,示意他喝口湯再說。

  這個人吃得很認真,還知道用嘴吹開碗面上的蔥花。

  “大概今年年初吧,在嶗山,你知道那地方人多的很,尤其每年剛開年的時候。俺有次回去他也在,其實俺是記得他的,俺師傅說他就是從俺們這被抱走的,不然你覺得他為什麽單名一個青?”

  徐真卿不是很忌口,一些道士不吃的味尖的東西他也吃,但是不吃青椒,把青椒都挑出來了。

  “從嶗山抱回去的?這話怎麽說?”

  這下把瑺縉也搞蒙了,感覺這個徐真卿說話七上八下,不著四六的。

  “看來你們不知道?這人是在嶗山出生的,孕婦按理說是不會到那個地方的,但他母親就到了,而且還早產了,這個孩子就是錢青。他長大了也經常回嶗山,是有幾個熟識的,俺比他年歲小自然跟他說不上話,這些事也是聽那些和他要好的道士說的。”

  “這些事我確實不知道,聽你之前說的,似乎是在我九叔彌留之際見過他?”

  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是見過一面,就俺剛說的,今年年初的時候,他那會估計已經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說想回自己出生的地方看一看,俺們還挺奇怪的,這種時候居然沒有人陪著他,他是自己一個人上山的,看上去怪可憐的。”

  “那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瑺縉盯著他的眼睛問,想確定一下他究竟有沒有在說謊,但是徐真卿沒有回答。

  “再上一盤花生米。”

  我對服務員喊到。

  “你們是他的親人,跑來問俺他怎麽死的,是不是不太合適了。”

  徐真卿嚼著花生米說:

  “俺只能說天機不可泄露。”

  “我九叔只是一個普通人,況且已經不在世了,這算什麽天機?”

  我有點急了,口氣逐漸硬起來。

  “他這條命當然是如水中蜉蝣,雨打飄萍一般,死不足惜……但他知道的事情和那一身本事,倒也算得半點天機。”

  “你說什麽鬼話?要真如你所說,我繼承了他的衣缽,又怎麽還參不透天機。”

  徐真卿兩眼幽幽的望著我,舉起杯子喝水,過了半晌才開口說:

  “你學的都是你該學的,不該知道的他是一樣也沒留給你,不然你以為你能活得到今天?”

  “我為何活不到?”

  “人一旦有了仇怨,就會陷入無止境的掙扎,痛苦一直折磨著你,你覺得你還有心思整天聽曲唱經,出雙入對?”

  徐真卿對我說著,眼睛卻瞟向了瑺縉。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話裡有話一樣故弄玄虛,令人難以捉摸。

  “好了阿寧,別問了,這人瘋瘋癲癲,問不出什麽的。”

  瑺縉拉住我說。

  我有些不信,畢竟當時我爸打電話告訴我九叔去世的時候,說得很含糊,我那時候太過悲痛沒有細究,但後邊越想越覺得蹊蹺。

  我努力回憶那天夜裡,我跟我爸在電話裡的對話。

  當天夜裡:

  “喂,怎了爸?”

  “你九叔走了。”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發現的……應該已經有幾天了。”

  “有幾天了是什麽意思……不確定具體時間嗎?”

  “……聽說是心臟麻痹休克走的,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僵了……”

  “遺體在哪?我去接。”

  “不用了,不在BJ……是在應天發現的,已經送回來了。”

  “他怎麽會在應天……九叔不是和我一起來的BJ嗎?”

  “……比起那個,你九叔是個苦命人,還不到五十歲,說沒就沒了……也是真的疼你……他給你留了東西,回來送他一程吧。”

  “好。”

  話猶在耳。

  我看著眼前的徐真卿,這個人就是在耍我,明明什麽都知道,就是不落一語。

  “你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徐真卿放下手裡的筷子突然不似之前的瘋癲,而是一本正經的對我說:

  “別查你九叔的死因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說完就把眼神從我身上挪開了,就好像永遠都不會再看我一眼一樣。

  從飯店出來,徐真卿沒有理我們,徑直揚長而去。

  他那副自得的樣子,就好像我們欠他十頓飯而他隻吃了一頓。

  瑺縉在前台買單,這頓吃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徐真卿一個人吃的,我心裡有事,根本吃不下。

  “就這麽放他走了?一向聽聞嶗山道士重修身,不怎麽重視齋醮,可看他的樣子唱的很好,如此一說怕是謠傳了。”

  瑺縉走出來對我說。

  “不放也沒有辦法,我猜他一定是答應了什麽人,才不能說出他知道的事情,徐真卿不像是個會主動替人保守秘密的人,應該也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斯人已逝,我不應該揪著不放,問不到就算了吧。”

  我輕歎了一口氣說。

  “你能這麽想就好,錢青一定會明白你的。”

  瑺縉安慰我說。

  回到玉融之後,發現玉融裡的樂手都放假了,明天休息一天不用早課,因為最近準備道樂大會非常辛苦,有的在補覺,有的結伴出去玩了,園子裡人不多,我也回到自己的房裡。

  真的沒想到能在道樂大會上見到瑺縉的生母,她看上去很有尊嚴的樣子,不知道是怎麽從常家退出來的,應該不是自願的。

  這之中有我們這些小輩不知道的事情,瑺縉今天心情也有很大的波動,卻還堅持陪我去跟徐真卿打聽九叔的消息,真是難為他了。

  我和瑺縉的感情很深,這我倆都知道,感情的深淺是和認識的時間長短無關的,有時候相識十年也未必有相處幾個月交心,這是人和人之間的認知是否匹配的問題。

  最近一段時間太累了,道樂大會的獎項要在一個月後才會評出,常家應該是能穩爭個名頭的,我也終於不用再繼續掛心這件事。

  突然覺得很困,想睡一會兒,剛剛躺下就聽見手機響了,不知道是誰發來的信息,一串陌生的號碼。

  我打開一看,是她?

  楊素素,瑺縉的媽邀請我明天見一面。

  見還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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