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鋼啊,一定要吃飽。吃不飽告訴娃,娃去找他們!”
“娃不急,能吃飽,能吃飽。”
彎腰之後,富娃從地上提起了一隻蓋著籠布的竹籃,說:
“這是三十個雞蛋、三十個梨子,你拿去,分給獄友一些,你自己多吃一點兒。”
山二谷即刻回頭向年輕的獄警看去,而獄警則以小幅度的點頭動作表示準許……接著,竹籃就被推入了鐵絲網下的一個不寬的縫隙之中。這是特別開辟的綠色通道,服務對象僅限於神志欠缺的富娃。同時,通道的維護工作也歸她承包,不用的時候就以兩盆綠色植物偽裝。
此刻,山二谷心疼地說:
“娃,你辛苦了。”
“不苦,只要在你身邊,什麽都是甜的。”
“二谷也是,有富娃在,就是天大的福分。”
說到這裡,倆人眼中都生出淚水,富娃水多,也就滾了下來。見此,山二谷又說:
“娃,不哭。”
“嗯,娃不哭,那是雨,不信你看,獄警的帽子都濕了。“
於是,山二谷又回過頭去看向那頂帽子。結果獄警誤會了,趕緊說:
“不急,不急,還有三分鍾。”
山二谷和富娃都咧了咧自己的嘴角,又點了點頭,算是對獄警的感謝。可就在此時,一個甜甜長長的女聲從雨絲中飄了過來。
“富阿姨——山叔叔——”
“小羊,是小羊!”富娃興奮地轉過身,向聲音的方向衝去。
接下來就是充滿陽剛之氣的小夥子們的聲音了。
“富阿姨,慢點!”這是泡泡雨的。
“富阿姨,別急!”這是帥滒的。
“富阿姨,小心路滑!”這是馬萌的。
結果,富娃真的滑倒了,還啃了一嘴巴的紅土。立起來後,她用手抹著嘴上的泥,邊挪動步子邊喊:
“小羊,小雨,帥帥,萌萌,阿姨想你們!”
終於,相會了,大家一擁而上拍打著阿姨衣上的泥土。之後,富娃轉盤式地輪流著撲在每一個孩子的懷裡,哭著並念著同一句話:
“富阿姨想你們——”
此刻,泡泡雨突然覺得,眼下最像孩子的還是富阿姨,而且還是一個傷心的孩子、撒嬌的孩子。
沒有停息,他們便向鐵絲網飛奔而去。第一個趕到的是泡泡雨。
“山叔叔,我們來看你了。”
“謝謝小雨。”山二谷含著淚,嘴角抽動。
第二個趕到的是帥滒。
“山叔叔,好嗎?”
“好,小滒好!”
緊接著到達的是齊小羊,她喘著氣說:
“山叔叔,小羊想你了。”
“叔叔也想你們。”山二谷憐愛地看著小羊,淚水充滿眼眶。
即刻,馬萌遞上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山小谷和帥睇的墓地近景。
“山叔叔,這是小谷和小睇的照片,我們已把叔叔阿姨的話轉達給小谷了。”
至此,山二谷淚如泉湧,他將照片抱在胸前,低沉地說:
“孩子們,叔叔謝謝你們,願你們好好生活。叔叔也向你們保證,一定好好改造。”
這時,富娃瞪圓著眼睛,以相當惶恐的神情說:
“鑽石是我拿的,叔叔不知道!”
話音落地,獄警好聽的聲音就從山二谷的身後傳來了:
“九十九號,探視時間到。”
之後,山二谷走上了返回牢房的路,
準確地說,就是一條不寬的田埂。因天雨地滑,山二谷步履蹣跚。他懷揣著兒子墓的近照,手提竹籃,踏著心的節奏移動。這一刻,他深感對不起,對不起這些善良的重感情的孩子,對不起犧牲的兒子,對不起相依為命的妻子…… 對於慕容寶的第一次賄賂,山二谷拒絕了,還派富娃跑了一趟鳳凰城,將金條、鑽石和保養品悉數退還。“五七”這一天,萬宇王鐵石第二次替慕容寶送上金條四十八根,山二谷和富娃也拒收了,可問題卻出在第二天上午的第一時間。那天清晨,富娃摸著滑溜溜的空皮席,知道二谷已經上班,接著便是濃濃的失落感和簡約的洗漱就餐,可就在她放下筷子的一刻,電話鈴響,是門衛預告萬王二人前來拜訪……在花朵的臥室裡,他們把“鑽石項鏈”放在了肖像之前,當遭到富娃的拒收後,萬宇即刻解釋,說這是慕容寶向王鐵石借來再借給花朵的,借用時間為一年,等到明年的今天,他一定取回,如果不這樣,慕容寶覺得對不起花朵,心裡有陰影,過不了這道坎,還存在著尋短見的可能……說這些話時,萬宇的態度極其誠懇,就差跪下磕頭了,結果,在萬王二人的軟纏硬磨之下,防線失守, 富娃最終收下了項鏈,但借用的時間為一個月,並要求寫借條、雙方簽名,為此萬宇堅決推卻,聲稱他是富娃的兒子、花朵的姐姐,慕容寶是未婚夫君和未過門女婿,所以不能簽借條,無奈之下富娃再次退卻,而萬宇則轉守為攻,他要求富娃即刻給山司令去電話,轉告慕容將軍的意思,即“慕容將軍很關心花朵的葬禮”,富娃想,女婿和兒子要求打個電話,確實不算過分,於是便照辦了……三天后山二谷回家,無意中發現了項鏈,在驚秫中他急喊富娃,想要問個明白,可當嬌媚、喜悅的富娃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又被鑽石的威力折服,他想,鑽石果真不凡,竟能讓富娃渾身添彩,難道這些石頭真能發出主人身上的光華嗎?山二谷心疼了,他心疼富娃的善解人意和體貼入微,明明喜歡鑽石,明明有坐牢的風險,卻不告訴夫君,獨自暗箱操作,很明顯,她是為了減輕二谷的負擔和壓力,為了二谷的前程,這是什麽?這不就是愛嚒?富娃愛二谷,愛到如此壯麗,俺二谷怎能不回報呢?於是他精神崩潰並即刻做出了兩點決定,第一:不把暗箱戳穿,因為一旦戳穿,娃身上的喜悅和光彩就會驟然消失,這太殘酷太無情了,他不忍心,下不了手;第二:變賣家當,籌錢、借錢,把這個項鏈買下,時限二十天,到時無錢,再堅決返還……可笑的是,這些計劃隻存在於他的腦子裡,而且也改變不了收受項鏈和回送利益的事實,所以,當萬宇把他供出來時,他無話可說、無言可對。既然在一念之間跨過紅線、滑入陷坑、登上賊船,那就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