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點睛一步一個階梯緩步上山,看著越來越近的寺門,臉上沒有絲毫平日的玩世不恭,竟是難得的坦誠肅穆。來到這靖康城已有兩個年頭,每年他都會來這幾趟,捐捐錢、掃掃經窟、擦擦佛頭,算是替某個虔誠信佛的青梅竹馬了表寸心。
一陣倉促腳步,齊點睛恍然轉身,看著突然追上來的李月婉,目中閃過一絲疑問,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這是要幹嘛,大庭廣眾的,不會要報復吧!
“一起!”
李月婉跑到齊點睛身旁,與其並肩上山,臉上不見表情,也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齊點睛神色愕然,望著遠處,瞬間分崩離析的幾人,目上露出一抹了然,說道:“王妃,選這幾人也算是良苦用心,郡主怎麽...一個都不喜歡...”
李月婉聞言,目光掃了一下齊點睛,“你又知道什麽,說來聽聽!”李月婉眼眸微眯,想到當日王上說的話。
齊點睛淡淡一笑,看出李月婉話語中的試探,望著遠處最後緩緩下山的淡粉身影,說道:“花x慕是禦史中丞花印秋的嫡子,而花印秋是國丈程之瑾的嫡系。選了他就算直接選擇了太子殿下,如果將來不出意外,待王上百年之後,太子即位。到那時王府便算是提前效忠了新君,成為了太子的伏龍之臣。相信即使強盛如王府,這也是難能可貴的好事。”
“繼續...”李月婉緩緩點頭,看著齊點睛的臉上,露出一絲鄭重。
齊點睛輕輕點頭,繼續道:“江玉郎是輔丞江玉東之子,江玉東也是狐蘭亭狐丞相的左膀右臂。在當下的朝局中,可以很不客氣的說,若誰能和狐蘭亭綁在一條船上,在整個靖唐朝野上,都可肆無忌憚。狐蘭亭的位置,在王上心中是不可比擬的,當年靖唐起兵閥堯,若不是狐仙蘭亭智謀冠絕天下,又如何能夠長驅直入直指堯都。近幾十年靖唐逐漸恢復平靜,狐蘭亭又發展貿易,大規模的在葉楓州開展農耕,為靖唐做出了不是出的貢獻。”
李月婉看著齊點睛,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忌憚,這齊點睛當真不簡單。身處朝堂之外,也可以清晰掌控朝廷格局,最耐人尋味的是,他竟然能遠遠的只看一眼,就辨認出這幾人的身份。
“徐柯是怒龍軍將軍徐龍睛之子,徐龍睛是掌五萬怒龍軍鎮守悍遼邊境,若是可以加上郡主自家的千滅軍。靖唐六大鎮國鐵騎,郡主一家獨佔其二,那可是靖唐舉國的三成戰力。”齊點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月婉,抬頭望著遠處白雲如海,不在多說一言。
李月婉神色一凜,看著齊點睛,冷哼一聲,“你認為王上,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緩步向前,齊點睛抬頭看著此行目的地,目中閃過一絲冷冽,“想手握王朝三分兵權,王上自是不會同意,不過郡主可以試著爭取一下。”
“爭...爭取...”
李月婉茫然看著齊點睛,時間仿若靜止,對於朝局她雖然不甚了解,但她依舊不認為這件事有什麽可以,即使她自己為國君,相信她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緩緩抬頭李月婉看著齊點睛,亦或者他這是在誅心。
齊點睛淡淡一笑,不在看李月婉,伸手接過寺門口小和尚手中的掃把,輕掃著地面,“郡主若真的想兵行險招,我卻是可以為郡主指點一二!”
“還是不煩勞公子費心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月婉也沒那麽大的雄心!”李月婉目光冷咧,考慮著自己剛剛的想法可能性有多大。
齊點睛低頭掃著落葉,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緩慢的清掃著秋天在樹下起舞的落葉。
“你笑什麽!”李婉月沒來由的有些憤怒。
將掃把遞還給小和尚,齊點睛對小和尚,施了一禮,轉身說道;“我自然是笑,郡主足夠聰明!”
“聰明...”
“要知道我們靖唐,有一隻趴牆角的狐狸,是你無論如何也防不住的!”
“趴牆角的狐狸...”
李月婉疑惑的看著齊點睛,緊接著隻感覺渾身汗毛倒豎。齊點睛說的狐狸,她身為靖唐郡主自然知道,就是那無所不在的野狐亭,若是讓狐蘭亭知道母后竟然有意讓自己嫁給徐柯,難保不會多想。
齊點睛看著李月婉輕皺的臉頰,臉色淡然說道:“說這麽多,在下只希望郡主可以忘記,往昔的不愉快,與在下成為朋友。”
“朋友...”李月婉看著齊點睛,目中閃過一抹異色。
“怎麽不可以?”齊點睛抬頭,感受著微風吹起他鬢角的發絲,說不出的俊郎飄逸。
“可以!”李月婉下意識的說出口,待反應過來,臉頰不由的一抹緋紅。
齊點睛笑容依舊,“郡主當真要跟我,一起同遊這唐安寺,不怕平白惹人非議?”
“怎麽不可以?”李月婉見齊點睛風度翩翩,答對有據,尷尬的情緒也漸漸散去。
“當然可以...”齊點睛轉頭看著李月婉,目光在其身上遊曳。
“你看什麽...”李月婉下意識退後一步,她有種感覺,擂台上的登徒子又回來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要理解!”齊點睛輕晃了一下頭,當先一步跨進唐安寺,寬敞的寺門。
“愛美之心...”
李月婉輕撫腰間佩劍,看著齊點睛嘴角微微上揚,“若在有愛美之心。我便給你掏出來看看什麽顏色。”
齊點睛聞渾身一僵,踏入寺門的右腳緩慢著地,有點怕一個不注意,把心丟了。聞著面前刺鼻的香風,抬頭看著唐安寺寬敞恢宏的神殿,齊點睛輕聲說道:“你去燒香,我在這等你!”
“到唐安寺你不燒香?”李月婉神色一頓,目中閃過一絲訝然。
“不燒,你去吧,我等你!”
齊點睛面無表情,看寺門口插滿香柄的大鼎,怔怔發呆。在唐安寺內每一根香要賣五錢銀子,他有心想要數數大鼎中到底有多少根香柄,但看著那片的密密麻麻,最後還是選擇放棄。
李月婉疑惑的看著,這個進廟不燒香的的怪人,略微猶豫,也輕輕搖了搖頭,“那我也不燒了,與你在寺裡逛逛。”
齊點睛聞言緩緩轉身,看著李月婉,也不矯情向著佛堂右側走去,“我們先去天井看看吧!”
唐安寺坐落在鴻鈞山中部,在山腰處修建的寺門。踏入寺門,便是唐安寺的佛堂專供信徒膜拜瞻仰。
向右走踏入一片清幽的空地,這裡便是願福天井,也是眾多善男信女祈福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的地方。也常常會有一些情侶在在銅錢上刻上名字綁在一起,一起扔進井中。或許說它是井,並不貼切,它比井可大多了,完全就是一個池塘。池塘中還生長了嬌豔欲滴的白蓮花,隻是將入冬季,池塘中的蓮花早已枯萎。齊點睛這次來算是來早一些,若是再晚個月余,池塘結冰這裡隻怕就要關了。
白蓮花雖以枯死,但依舊有著一個個的信徒,將手中的銅錢,雙手合十祈求佛祖保佑。李月婉看著願福天井,臉色略顯尷尬。來時因為害怕母后知道,有些倉促竟是沒有帶銅錢。
“給你用這個吧!”
齊點睛察言觀色,看著李月婉的模樣,略微思忖,便知道怎麽回事。探手入袖,取出一顆金錠遞給李月婉。
李月婉表情微怔,看著齊點睛遞過來的碩大的金錠,又看了一眼齊點睛。
“接著...”齊點睛見李月婉不接,便直接將金錠拋給她。
“你這...這怎麽扔呀?我要銅錢。”李月婉下意識接過金錠,看著清澈見底的湖中,都是銅錢,哪有人扔金錠...
齊點睛微微撇嘴,向上昂了昂頭,“我什麽身份,風流小郎君...我會帶銅錢嗎?”
“你不帶銅錢,你來這天井幹嘛?”李月婉想到擂台上的齊點睛,木中閃過一抹怒意。
“......”齊點睛沒有說話,繼續上下打量著李月婉。
李月婉臉頰突然有些微紅,自己不帶銅錢,怎麽還可以埋怨別人。
齊點睛看著李月婉糾結的可愛模樣,不由得有些無語,抬手指了指李月婉手中的金錠,說道:“我這是錢嗎?”
“是啊...”
“他們的銅錢是錢嗎?”
“是呀...”
“那憑什麽銅錢行,我的金錠不行!”
李月婉愕然,下意識想要反駁齊點睛,卻不知道怎麽反駁,反而感覺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看著李月婉手中的金錠,齊點睛略微思索,說道:“你把金錠扔河裡,我們倆一起許願,要不然我感覺我虧大了!”
“一起...”李月婉視線落在,身旁不遠處一起扔銅錢的男女,臉上突然覺得有些發燙。
齊點睛察覺李月婉手中金錠遲遲不扔,目中閃過一絲不耐,輕哼一聲搶過金錠,一把扔進湖裡,焦急說道:“快許願、快許願...”
李月婉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願望許完李月婉嘴角下意識的上揚,緩緩睜開眼睛,卻感覺身後涼風陣陣,竟不知從什麽時候,周圍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這邊。
倉促之間,李月婉想明白,轉頭狠狠的瞪了一眼齊點睛,明明知道自己丟的是金錠,還沒個輕重,這下可好,算是來個一扔驚人了。
齊點睛看著在水中異常扎眼的金錠,感覺有點可惜,略微沉默輕聲說道:“郡主,你說我們願望都許完了,是不是說,我就可以把錢拿回來了!”
“不...行...”
“佛祖不會怪罪我們...”
“滾!”
“那我找零,總行了吧?”
“滾......”李月婉緊緊咬牙,聽著身後諸人的議論聲,握著佩劍微微顫抖。
齊點睛渾身一僵,不在多說一句話,迅速轉身,向右邊的一條羊腸小道走去。
李月婉放下手中佩劍,承受著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慢慢低下頭。心中將這次羞辱牢牢記住,發誓日後再找他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