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王府...”
齊點睛眼中露出一絲疑惑,略微沉默,想到裴子泣的行程。他剛剛去了一趟天山,想來他這次要收的弟子,就應該是那個暮雪青了。
轉頭遙遙望著定山王府的方向,齊點睛暗自腹誹,這暮雪青雖然腦袋不是很好用,但很明顯命還不錯。
裴子泣緩緩點頭,“對,就是定山王府,姓李叫李月婉,好像是你們靖唐李姓一脈。”
“李月婉...”
齊點睛目中再次露出疑惑,不知為什麽,今天發生的所有的事,都透著一股古怪的意味。
告別陳東江,齊點睛帶著裴子泣緩步向前,宋卓帶著小東子迎面走了過來。小東子眼神依舊靈動,舉止卻很謙卑,對著裴子泣對著齊點睛一一行禮。
齊點睛抬頭看了一眼小東子,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知道他如此做派,一定是路上宋卓告訴了他此行目的。
裴子泣抬頭看了一眼小東子,緩慢的點了點頭,“走吧!我們先去定山王府。”
齊點睛目光微異,沒有說話,走在前邊帶路。小東子的劍道天賦,他是了解的。如果入不了劍神法眼,他也只能無奈搖頭,但現在他發現另一件事讓他感覺很奇怪。
來到王府,王府門前此時大門緊閉,門前站著四個披甲佩刀的侍衛,正警惕的看著齊點睛一眾不速之客。
齊點睛對著宋卓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去叫門。
宋卓輕輕點頭,爬上兩節石階,走到侍衛面前對著侍衛說著什麽。侍衛聞言目中露出驚駭情緒,望了齊點睛這邊一眼,急忙轉身衝進王府。
裴子泣表情也露出一絲異樣,轉頭看著齊點睛,“你是靖唐的太尉?”
齊點睛微笑點頭,對著於裴子泣距離這麽遠,都能聽見宋卓的說的話,並未露出驚奇神情。
靜靜打量著齊點睛,裴子泣目中露出一絲興致,“你這麽年輕,唐王竟然如此信任你,讓你做兵部之主,他就不怕發生兵變嗎?”
“兵變...”
齊點睛微笑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更沒有張嘴辯駁。
裴子泣說的很對,李千煥讓自己做這個太尉,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很愚蠢。無論是靖唐的太尉、奉華的大將軍、包括悍遼的北院大王,皆是征戰多年的沙場猛將,有足夠能力震懾麾下所有將軍,而自己似乎並不夠。
定山王府的大門緩慢打開,兩名女子攜院中仆婦奴役緩步走出大門。
當先兩個女人,自然就是素王妃和李月婉,素王妃在前,李月婉在她斜靠後的位置。
齊點睛緩步向前,對著素王妃躬身拾禮,“著天寒地凍,王妃怎麽還親自出來!”
素錦直直凝視齊點睛,緩慢搖頭,“齊大人多禮了,以齊大人的身份,婉兒理當對大人行軍禮。”
齊點睛聞言微笑,連忙擺手,“王妃言重,我此來並非公乾。”
素錦表情微怔,這才注意齊點睛身後還有幾個人,看著齊點睛身後的人,輕聲說道:“不為公乾,那敢問齊大人過府有什麽其他要事嗎?”
齊點睛看著素王妃,眼眸微眯察覺到素錦話語中的那一絲疏離,淡淡不予理會,說道:“王妃誤會了,並非我有事,而是我身後這位前輩有事,找郡主殿下。”
齊點睛讓開道路,裴子泣從台階下一步一步走上來,說道:“受人之拖,讓我來此收郡主做弟子。”
李月婉聞言一呆,目光從齊點睛身上,移到裴子泣身上。剛出門她留意到,齊點睛對此人似乎頗為尊敬。
素錦眉梢微挑,看著裴子泣那張不知經歷多少風霜,輕聲說道:“不知是何人請求先生來此,可否告知一二!”
裴子泣淡漠的目光,從素錦身上挪到李月婉身上,靜靜凝視良久,說道:“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李月婉看著裴子泣,目中露出駭然,此時她隻感覺面前這個中年人,身體似乎在不斷的變大,而自己的身軀在逐漸的縮小。慢慢的似乎只要他一抬腳,似乎自己就會像一隻螞蟻一樣被踩死。
頂著無與倫比的強大壓力,李月婉微緩抬起袖口擦去額前的汗水,微微躬身說道:“不知前輩高姓,是何人拜托前輩收我為徒。”
裴子泣靜靜的看著李月婉,見她在自己威壓下,依舊咬牙堅持,嘴角不由得緩慢翹起,說道:“我的名字叫裴子泣,讓我來收你做徒弟的是暮幽,她幫我煉了一把劍。”
素錦自然察覺到自己女兒的異樣,明白是這個中年人在搞鬼。本來她很惱怒,但當她聽到裴子泣這個名字時,她的氣惱瞬間如冰雪般消融。她滿臉笑顏,躬身為裴子泣讓出一條通道,“前輩,有事還是請裡邊說吧!”
素錦不是茶樓中的升鬥小民,泣雨劍神的威名她如何會不明白。對於這種實力,近乎可以與皇權並駕齊驅的武夫,即使不是來收徒的,她也要給一百分的尊重。
齊點睛知道裴子泣對李月婉施加了威壓,也知道裴子泣已經自報了門戶,也知道素王妃很謙卑的邀請裴子泣,進門敘話。但這些他都沒有多看一眼,他的視線一直都在站在李月婉身旁的暮雪青身上。這次天山派太奇怪了。要知道不管是誰,如果有機會拜裴子泣為師的話,都是一場天大的造化。那麽天山,為什麽要把這場造化轉手送人?
暮雪青穿著一身水綠色棉裙,與王府丫鬟製式的棉裙,雖然不一樣,相差卻並不多。此時她神情淡然的站在李月婉身側,樣貌雖依舊清新可人,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個大丫鬟。
暮雪青腳步沒有遲緩,走在李月婉身後,此時她的心緒十分複雜,甚至說有些嫉妒。不知道為什麽,不管有什麽好事,姑姑首先想到的,從來不是她這個侄女,而是她這個郡主姐妹。
小時候暮雪青多次提出,想要那把有情人做自己的佩劍,但姑姑每一次都拒絕。她本以為姑姑這把劍是不打算送人的,不想在李月婉生日那天,姑姑送給了她。這次也一樣,與泣雨劍神裴子泣學習劍道,這絕對是千載難逢萬載難逢的機會,姑姑竟然沒有給自己,反而又給了李月婉。
來到正堂,素錦對著裴子泣輕輕擺手,“裴先生您是婉兒的老師,您坐首位。”
裴子泣聞言緩緩搖頭,在主位下首的位置坐下,說道:“此時便說我是她的師傅,還為時尚早。”
“不是前輩說受人之托,前來收徒的嗎?”
素錦聞言嘴角適時的露出一絲詫異,裴子泣是什麽人,她心中相當清楚,也知道這種人收徒絕對會有他的條件,她也只是想著討一個嘴上便宜。
裴子泣轉頭看著李月婉,用平靜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我只是答應,給你一次拜我為師的機會,若是願意也需要經受才行。”
李月婉感受到裴子泣平靜的目光,視線下意識挪向坐在一旁的齊點睛。眉梢微挑,她發現齊點睛正在此時,對著自己輕點了一下頭。
李月婉目中露出一絲意外,她沒想到齊點睛竟然願意為她出主意。從鷺江酒樓回來,她曾仔細回憶過與齊點睛對話的全過程。將齊點睛汙蔑暮雪青的話放下不說,齊點睛一開始對她很友好,直到李月婉說齊點睛有意壞暮雪青道心時,他才開始生氣憤怒。這樣說來那日的事,似乎自己才是過錯方,不過這必須在李月婉看來,這必須是在齊點睛不是有意壞雪青道心的前提下。
目光重新回到裴子泣身上,李月婉起身拾禮,“前輩,無論有什麽考驗,我都會全力以赴,我也會盡力不辜負幽姨對我的期望。”
裴子泣聞言點頭,轉頭看向小東子,“娃娃,姓齊的拚著臉不要,為你向我爭來一次機會,你願意像郡主一樣接受我的考驗嗎?”
小東子聞言目中露出一絲怯懦,轉頭看著齊點睛,突然想起那個血流成河的夜裡,齊點睛說的話,心中恍然生出了一抹狠厲。
小東子漲紅著臉,對著裴子泣用力點頭,“前輩,我也會竭盡全力的。”
裴子泣看著小東子緊握的拳頭,感覺很有意思,淡笑一聲,說道:“娃娃,我可事先和你說好,這個考驗可能會很危險,有可能會要你的命!”
“要命...”
小東子目中露出一絲寒意,再次想到,血腥的夜晚裡流淌到他腳下的鮮血。
齊點睛看出小東子目中的膽怯,心中明白他想到到了什麽。緩慢站起身,齊點睛對著小東子,嚴肅說道:“薛東你和我出來!”
小東子聞言抬起頭,眼中的恐懼瞬間消失,取而代之是詫異。薛東是他的本名,但很少有人這麽教他,包括薛東的父母,他們更習慣叫他的小名小東子。不過也有意外,書院的先生在點名的時候,會叫他這個名字。
走出正堂來到前院,齊點睛走到一處獨立的小池塘前,池塘不大,只有數米方圓,和自家的池塘一樣早已結出了厚重的冰面。
齊點睛仔細打量著冰面,良久,發現冰面裡並沒有錦鯉遊魚,想來該是王府的管家仆婦們,在入冬前將魚全部打撈出來,放在屋內供養著。
小東子站在齊點睛身後沒有說話,奮力的吐著長龍,沒有了前堂的大火盆,周圍的顯得更加寒冷。齊點睛身上穿著厚實棉衣,外邊還披著精致華美的皮裘,所以並不感覺有多冷。他卻不一樣,他穿的是一件棉襖,雖然比齊點睛的要厚重不少,但依舊感覺很冷。
不在尋覓遊魚的去向,齊點睛轉頭看著小東子,“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大名嗎?”
小東子聞言一肅,停止吞吐霧龍的大業,對著齊點睛躬身見了一禮,然後緩慢點頭,“知道!”
齊點睛靜靜看著薛東,發覺他是真正明白時,繼續說道:“習武是你自己選擇的路,我曾多次問你、告訴你、磨練你,就是讓你明白武道之艱難,無異於逆水行舟。不過,很不錯,這些你都很好的堅持下來了!”
小東子聞言緩慢點頭,微紅的臉頰緩緩上移,嘴上露出一抹開懷笑意。
齊點睛神情不變,目光依舊鄭重,“前段時間我給胡祿找到了一個先生,那個人是世間最好的先生沒有之一。”
小東子聞言,想到胡祿當時的開心模樣,用力點了點頭。
齊點睛神情依舊保持鄭重,繼續說道:“屋內我給你找了的,那個表情僵硬冷漠半天也不笑一聲的人,同樣是世間最好的的劍道老師沒有之一。”
小東子聞言臉上笑意驟然消失,看著齊點睛的臉,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鄭重,他的年齡雖然小,但他的並不傻。胡祿聽到張錄錫三個字的時候,知道到直接跪下拜師,他自然也不會吝惜自己的膝蓋。
齊點睛對於小東子的反應很滿意,抬頭,望著坐在前堂閉目養神的裴子泣, 說道:“我不希望你做他的弟子,我希望你做他的劍童,亦或者劍侍!”
小東子沒有過多猶豫,也沒有問為什麽,緩緩點了點頭,目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齊點睛著小東子,目中露出一絲疑惑,“你不問我為什麽嗎?好好的弟子不作,讓你做劍侍?”
小東子聞言臉上肅穆神情消失,緩慢轉頭望了一眼前堂,臉上露出一絲神秘,“我爹在城裡的酒樓做工,他說真正能學的大師傅手藝的,只有平日裡負責侍奉大師傅的起居那個人。”
齊點睛聞言一怔,想起小東子那個老實的不能在老實、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父親,嘴角緩緩的露出笑意,果然還是市井之中出能人。
裴子泣緩慢睜開眼睛,修為抵製他這個境界,不要說齊點睛兩人在院內說,就算他倆跑到院外,也能聽的輕輕楚楚,只是看他想不想聽。此時他很好奇兩人的對話,聽了也感覺挺有意思。
小東子當先走回前堂,青雉的眼眸看著周圍眾人,目光最後落在齊點睛座位上那杯熱茶。
緩步走過去,小東子端起茶碗,走到裴子泣身旁,跪地說道:“前輩,我先敬您杯茶,然後等稍後通過考驗,我在天天給您奉茶。”
裴子泣抬手接過茶碗,茶還算微熱的,低頭輕吹了一下茶沫,喝了一口,說道:“我不喜歡喝茶,若是你真能挺住,以後每日敬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