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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歸來仍少年》第100章 真是啥蔓結啥瓜
這樣,他就趁機把這些生字跳了過去。

 社員們安靜了下來,隨後張威虎又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文件接著念:“你們誰去了生產隊就給誰記工分,而且竭(立)盡(尺)所能,生產隊還要給去河壩(貝)子鄉的勞力,吃最好的食物(喔)……

 “他媽的……狗日的蚊子太多了……滾開!”張威虎叉在腰間的大手又一次揮了起來,在眼前使勁搖擺著假裝驅趕蚊子。

 “這麽冷的天,哪還有蚊子呀?”一個社員拽了拽張有志的衣角小聲說。

 輕輕觸及這段漸行漸遠的過去,張有志這一代人都知道生產隊是中國社會主義農業經濟中的一種組織形式,一直從1958年存在到了1984年。伴隨了張有志的童年、少年、青年和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從“老三屆”一回來,他就被席卷進了“壯年勞力”和“成分”的洪流裡。

 張有志的爺爺是個做工的匠人,農忙時雇過鄰村一個村民當短工,幫他家裡收過麥子,文化大革命開始後,革委會把這事給揪出來了,給他們扣了一個地主的帽子。

 在生產隊的勞動中凡是髒活、重活、累活和別人不願意乾的活,全都分給了張有志和跟他一樣的地主家庭,不光乾活,張威虎和革委會動不動還要對張有志他們進行思想教育,改造他們。

 走出高中學校園時,張有志連個《畢業證》都沒見過。他們就跟一隻牛犢一樣,剛剛學會站立和行走,就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鎖。他們一走出校門,就被洶湧而來的洪流卷裹挾著奔流而去,在文化荒蕪的農村的莽莽原野上,讀書和學習是多麽的蒼白,又是多麽的矯情甚至滑稽。

 自有科舉以來,在中國大地上從來就不乏學生,總有一部分人,無論處在什麽樣的人生境遇裡,始終對知識充滿好奇和向往,他們把自己的青春全部奉獻給了書本,堅信能從知識中能尋求到新生。他們就像被遺落在山間石縫裡的種子,在風吹日曬的嚴酷環境裡,硬是頑強地生發出淡黃色的新芽,倔強而又大膽地從石縫裡探出頭來。

 一天,兩天,一年,兩年……離開學校的時間一天天遠去,張有志也一天天長大,成了家裡的主要勞力,那時,常常會有幾個公社甚至縣與縣之間互相支援協作修建水庫,張有志把書帶到工地,跟做賊一樣偷偷地看。

 不是每次偷著看書都那麽幸運,也有被揪出來的時候。

 有一次,張有志正躲在土堆後邊看書,生產隊隊長張威虎把手背在身後,用犍牛一樣大的眼睛瞪著他,目光像兩把劍向他刺來,滿是仇恨和蔑視!那不是一般的仇恨和蔑視,是對敵對階級的仇恨和蔑視!很快,張威虎古銅色的臉上爬上了黑沉沉的怒氣,像暴風雨來臨前擰成疙瘩的烏雲,一團一團往一起聚集。

 張有志低著頭正襟站立,他不敢去看那張幾乎都要扭曲的臉。這是一個階級向另一個階級不得不做出來的姿態,也是示弱和臣服的基本表現。

 張威虎用一套一套的“語錄”教訓著張有志,反問他看書有用嗎?上學有用嗎?只有修水庫才有用,修水庫就是學習,不學習怎知道水往低處流?什麽學校都比不上勞動這個沒有圍牆的學校。

 張威虎睥睨著張有志說,當農民就老老實實當農民,修地球就得踏踏實實修地球,別豬鼻插蔥——裝象哩!做賊就要有做賊的樣子,當綹客就要有當綹客的樣子……別拿本破書裝清高!你跟我一樣就是當農民的命,你還能翻了天了不成?

 張威虎哇啦哇啦奚落著挖苦著張有志,四方大嘴在他臉上一張一合,粗言粗語裡冒著白氣。然後他一把奪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書小說,像是給敵人陣地丟手榴彈一樣,掄起胳膊在空中揮舞著劃出一道弧線,使勁地把它甩在張有志臉上,砸向他的鼻梁。

 “現在不想跟你費口舌!別急,咱等運動來了再算帳——秋後算帳!”張威虎板著臉把一隻手伸出來,用粗壯粗糙的食指指著天空大聲嚷嚷:“地、富、反、壞、右……真是啥蔓結啥瓜!啥人下啥種……行!咱慢慢改造,我就不信還把你這犛牛頭摁不下去?革委會有的是辦法,就不信治不了壞份子身上的臭毛病!”

 李威虎說完轉身就走,張有志有種不祥的兆頭。

 棱角硬朗的書邊在張有志高高的鼻梁上,砸出一道淺淺的血口子。他下意識伸手一摸,血跡從指頭縫裡流了出來。面子、人格、尊嚴……張有志看著張威虎大搖大擺離開的背影,難受極了,像是誰把弄破的苦膽灌進了他的肚子,屈辱像蒸籠上的熱氣一樣向外冒著。

 眼看著李威虎的背影越走越遠,突然他轉過身來,對身邊的一個社員說:“去!把有志的書拿來,這是證據。等下次運動來了咱再算帳,不好好勞動改造,不改過自新,成天想著偷奸耍滑。”

 那個社員快步跑上來,從地上撿起帶著血漬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朝李威虎跑去。

 張有志死死地盯著張威虎的背影,恨不得目光能變成利劍,朝他的脊背扎去,不是一把兩把,三把四把,而是千把萬把,萬劍齊發,刺穿他的心臟,他的肝,他的脾,他的肺,他的腎,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將他戳得稀巴爛……但他也只能用這種意念給自己出出氣,他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一個字。

 張有志知道李威虎不是別人,他是土皇上,是生產隊隊長,一個跟他名字一樣厲害和威風的生產隊隊長!

 張威虎的跋扈張有志到生產隊不久就領教了。

 那是他走出校門步入社會後最痛徹的領教。從“張狀元”到生產隊社員,張有志對許多事都不懂,那時他風華正茂,意氣奮發,標準的國字臉上寫滿了青春,他身材端正筆挺,站在誰跟前都像一棵筆直的白楊樹,昂首挺胸,偉岸挺拔

 李威虎最看不慣張有志昂首挺胸的樣子,壞份子在他們面前這麽筆挺,這麽堅強,分明就是蔑視勞動改造的表現。這天下工後,李威虎把地、富、反、壞、右份子全部留下,故意侮辱和刁難,對他們的勞動表現橫挑鼻子豎挑眼。

 果然應了“出生牛犢不怕虎”這話,張有志居然跟李威虎理論起來。沒說兩句,李威虎古銅色的臉上就騰起一股殺氣,他把大手一揮,幾個紅衛兵趕緊衝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張有志摁倒在地,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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