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咳――”
謝啟張開嘴,乾嘔了好幾下,卻除了那燒喉的胃酸,就沒再有一丁點兒實貨。
抬頭看看那早上的太陽,暖暖軟軟地,卻刺得眼睛都睜不開,腦殼發疼。
誰特喵的說古代的酒喝不醉人的?!我要是再穿越回去,一定撕了他們的嘴!
謝啟無力地靠在水井旁詛咒著。
昨天被黃貴拉著灌酒,雖然不是後世那種雙蒸過的高度米酒,但也架不住一壺接一壺地喝。
到了最後,隻隱隱約約地記得是店裡的小二送自己回來的,也不記得當時買單沒有。反正自己昨晚被頭疼和酒吐折磨了大半夜,到現在下地腳都是虛的。
唉,這幅皮囊就除了好看點和嫩點之外,真是百無一用啊。
謝啟對著水井裡的倒影搖搖頭,本來想滾回床上再攤屍個半天的,可奈何肚子咕咕咕地直叫,昨天在酒樓裡吃的那些沒到大腸就已經全部直接從嘴裡反芻出去了。
二進的家宅裡靜悄悄的。謝家號稱耕讀世家,講究自食其力,所以除了管家一家之外,就沒請其他的仆役。其實歸根到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窮。
管家一家三口,也姓謝,是當年隨著祖輩一起從濟南遷過來的老家人。
今天他們夫婦倆一早就下莊子了,快到三月春耕的時候了,得和莊上的佃戶們交代一下。而他們家那個十歲大的女兒,正在自家老娘房裡伺候著。
好吧,作為一名崇尚自力更生的“現代人”,謝啟唯有自個摸進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能打救一下空空如也的五髒廟。
古代的廚房不叫“廚房”,叫灶房,常處於後院,左鄰柴房右靠井,裡頭還得供奉著灶王爺爺。
謝啟盯著灶王爺爺面前的那一碗胙肉,吞了吞口水,在灶房又轉了一圈,除了一盆冷飯,還一碟饅頭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謝啟還挺羨慕那些穿越回到過去的主角,一舉手一抬足就能興風作浪,改朝換代。現在等自個真穿了,才知道――
這特喵的就是放屁!
別說做什麽驚天大事,就連做頓飯你都得哭。
為什麽哭?
謝啟抹了一把眼淚,順帶把黑了半邊的臉抹成了個大花臉,無奈地把手上的吹火筒憤忿地往地上一擲。
灶膛裡濃煙滾滾,卻沒見半點火星,吹了大半天,謝啟徹底地絕望了。
旁邊是有個泥築的小炭爐,裡面的炭忽明忽暗地透著火光,這一來是為了留火種,二來是為了溫熱謝啟他娘的藥。
可這麽小小的一個炭火爐子,既抄不成菜,也煲不了飯呐。
謝啟想了想,最後把全村的希望都集中在旁邊那幾個用竹篾罩子蓋著的冷硬饅頭上。
饅頭,這可是中國最古老的面食點心之一了,相傳早在漢朝時候就有了,原本隻是純麵團不含餡的,但發展到了唐宋時期,又劃分出了“有餡黨”和“無餡黨”,有餡的改名叫了包子,而無餡的則保留原名叫饅頭。
謝啟用刀把幾個早已凍得冷硬的饅頭切成二指款的饅頭片,一晝夜的外放,饅頭裡的水分蒸發了不少,感覺有點乾。然後把饅頭片用筷子叉著放到炭火爐子上,烤到兩面焦黃。
“灶王老爺,天大地大不如肚皮大,您老人家有怪莫怪。”
入鄉隨俗地作揖兩下,謝啟便大膽地撈起了灶王像前的那塊胙肉。半肥瘦的五花肉,這在古代是難見的上等肉,
要知道這個年代的豬幾乎個個都是瘦過身的。 把肉切成半指寬薄,用醬油、沙茶、芝麻調了個蘸水,用手指點著舔了舔,勉強可以。沒辦法,這年頭,辣椒還在南美印第安人的鍋裡滾著呢,哥倫布還得等多一百年才出世呢。
再在旁邊吊著的生菜上撕下幾片嫩脆的葉片,使勁洗乾淨。農家肥是好,但吃進嘴裡就屎了。
在焦黃的饅頭片上,先鋪上厚厚的一層肉,肉在蘸水裡先淌了一遍,吸足了濃濃的醬汁,再鋪上乾淨的生菜葉子,最後壓上另一片焦黃的饅頭片。
當當當當――人類歷史上的第一塊“三明治”就這樣誕生了!
這種“美味”,謝啟當年在老美力加讀書的時候就經常做,所以熟練得信手拿來。
可惜生不了火,要不再煎上個雞蛋就是完美。
謝啟心滿意足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忍不住一口咬下去。
“哢嚓”一聲脆響,淡甜的粗糧饅頭,濃濃的肉汁,爽口的生菜,硬脆和軟綿相交融,各種口感糅合在一起,真是好吃到讓人靈魂開竅。
“你在偷吃什麽呢?”
一聲冷冰冰的聲音在灶房門前響起,背著陽光,一個小小的身影堵在了門口。
“吃個饅頭也能吃哭了?”
謝喜奴疑惑地看看自家大哥手上的碟子和他的臉,抽了抽那可愛的小鼻子。
剛才的滋味一下子讓謝啟想起了穿越前的時光,情不自禁地擠出了幾滴眼淚。他趕緊摸了摸,欲蓋彌彰地應道:
“哪呢?燒火給熏的唄。小奴奴,你進來這幹嘛?”
“給阿娘溫藥。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小妹盯著謝啟手上那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食物,兩片饅頭中間似乎大有乾坤。
“嘻嘻,你哥我自創的好東西。嘗嘗?”
小妹將信將疑、猶猶豫豫地把那“饅頭”拿起,看了兩眼,打算掰開試試。
“別!一口悶,整個啃。”
“整個?”
謝啟肯定的眼神給了她鼓勵,雖然這和自己身為“淑女”的形象不太和諧,但灶房裡也沒外人,就豁出去一把吧。
“嗯――好吃!”
一口咬下去,剛才還瞪得大大的兩隻眼睛一下子全眯了起來。
“這是什麽?!”
“三明治。”
“三明......”
看著手裡的這個普普通通卻滋味獨特的三明治,謝喜奴突然感覺到自從上次溺水回來之後,這個往日隻懂讀書唯唯諾諾的大哥就消失了。
眼前的這個人,看著是大哥,可感覺卻那麽的陌生,那麽的......
好吃!
又狠狠地大口啃了一口,再睜大眼睛看看面前這個露著八顆牙齒笑嘻嘻的家夥,怎麽總感覺特別能讓人安心和溫暖。
“你昨天出完風頭,去白鵝潭那邊找花姑娘了?”
心頭再暖,說出的話也得保持一致的冰涼。
“胡,胡說些什麽呢!”
“要不是的話,為什麽晚上會是香春樓的小二送你回來?”
“那我是被人拉著去的,而且隻是喝酒吃飯而已,其他......”
謝啟把卡在喉嚨的三明治死命咽下去,突然醒起自己幹嘛要跟個七歲的孩子解釋這個,連忙換個頻道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昨天出風頭了?”
“昨天下午,隔壁王家的老娘就過來說了;今天一大早,我出去倒淨桶的時候,坊前街的大小媳婦們都在討論著,還說已經有人采風了,估計過幾天瓦子上就能看到什麽‘俏書生智鬥沒良心’的新戲了。”
“......”
看來這傳八卦的風俗,真是古今中外都是傳承一致的。
“你沒跟娘說吧?”
“說了。娘還破例多吃了一碗粥。”
“......”
“G,別走,你要去哪?”
“我想靜靜。”
“誰是靜靜?”
“你嫂子。”
“哼,我要告訴零露姐!”
謝喜奴看著自家哥哥消失在後院院門,這才想起什麽,氣得一跺腳,
“謝啟,把三明治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