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謝啟的一番解釋,後面的一眾吃瓜群眾終於――
還是不明白......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從內心湧起“不明覺厲”的感情。
“三酸二鹼”他們不明白,但同樣的,“天地玄黃”他們同樣也不明白。
可這並不妨礙他們理解為這是一門由這位小小秀才公自發研習出來的學問,而且就連堂上的縣尹大老爺也聽得連連點頭的好學問。
看看別人家的孩子,還沒到弱冠就能自家做學問了,而自己的呢?
感覺就像後世的家長看到別家的孩子都上最強大腦了,而自家的還只知道王者農藥。人群裡幾個暴躁老哥都打算脫了鞋子往家裡走了。
攔柵後面響起一片“嘖嘖”稱歎的聲音,不僅讓謝啟有點飄,就連葉縣尹也感到民風淳樸、教化有功。
“啪!”
驚堂木一聲震響,耳測至少比前幾次的提高了不止五十分貝。
“冒中人,做偽證,你等還有什麽話說?!”
葉縣尹虎目一瞪,厲聲喝問。
還沒等吳蔭拱開腔,剛才還結巴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賴大,迸發出強烈地求生欲,連忙膝行上前,嘣嘣嘣地把頭叩得震響:
“大人啊,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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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吳蔭拱早已沒有了盛氣凌人的霸氣,本來民告民的官司,打不成最多就是個賠錢道歉,但現在這做假證騙官府,按現代的話說,就是民事訴訟轉刑事訴訟了。
這一下子,吳大善人被嚇得泄了氣,沒來得及跪下便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
“哼!大膽刁民,竟敢蔑視公堂,枉顧王法,置朝廷顏面以無物,當真好膽!”
葉縣尹再一拍驚堂木,
“來人啊,把這兩人帶下去,押入牢裡,擇日再審!”
在兩人撕心裂肺的像複讀機似的求饒聲中,如同兩條待宰的狗般被衙役拖著進了後堂。這宣告了這一場鬧劇的結束。
走出衙門,已是中午時分。早春的太陽掛在正當空,穿過沒有霧霾的天空,將暖洋洋的光慷慨地撒下地面。
謝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帶著些許冷冽的春風還沒沉到胸膛,就已經感受到了暖氣。
心頭熱啊!
穿越第一關,就這麽闖過了啊!
謝啟激動地做了個FIGHTING的打起動作,幅度之大,差點嚇到了旁邊借機想看他兩眼的一個小媳婦。
“很激動吧,謝秀才?”
背後突然響起一把陌生聲音。
轉頭,一個身穿土黃儒服,頭戴裹巾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到了身後,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原來是黃師爺。小生這廂有禮了。”
謝啟拱手,回笑道。
“看來謝秀才對今天的審案還挺滿意?”
“當然。縣尹老父母公正嚴明,慧眼如炬,一舉識破......”
黃貴擺擺手,打斷了謝啟的隔空拍馬屁,走前幾步:
“既然滿意,中午何不小酌一番慶祝一下?”
“啊?”
黃貴回過頭來,臉上依然笑眯眯:
“謝秀才莫不是不賞臉吧?”
“固所願也。”
謝啟快步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跟著黃貴往街頭方向走去,心頭納悶著:
這是怎肥事?吃完原告吃被告不該是開庭前乾的嗎?難道現在才來打秋風不成?
......
白鵝潭,
後世廣州城最著名的地標之一,是這座城市皇冠上最迷人的美玉之一。 但它的聞名,更多是在明中後期和清朝,一來是青樓花艇齊聚的煙花之地,二來是十三行等買辦洋行會合之所。
但是在十四世紀的今天,這個地方還僅僅是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隻是因為望江位置好,所以成了各家酒樓菜館扎堆的地方。
謝啟坐在窗邊,推窗憑欄,徐徐的江風帶著水汽,像是一塊透明的微涼的紗巾蓋在臉上。穿過這紗巾,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大年夜的晚上,在白天鵝高級套房的落地玻璃窗前,把頭放在她的肩上,看著窗外漫天盛開的煙花。
那景色是多麽的美,她的頭髮是多麽的香,她的屁股是多麽的......
“咳!”
旁邊一聲咳嗽,把謝啟的神思牽了回來。
“謝秀才似乎對這裡有份特別的感覺?”
謝啟尷尬地笑了笑:
“小的時候,亡父帶我來這喝早茶,剛才一時感傷,讓黃師爺見笑了。”
身為一名經常混跡於商界和學界的菁英人士,這種逢場作戲的小謊話好比吃多了番薯之後的屁,不用脫褲子,想放就放。
“稱師爺就見外了。你我一見如故,重新認識一下。黃貴,字德高。”
既然人家都這麽賞臉了,總不好拒絕,謝啟連忙端起酒杯:
“謝啟,字明德。”
兩人碰杯飲盡,黃貴先起筷夾了塊魚放進嘴裡。珠江新撈上來的河魚,大火蒸至九分,撒上蔥花薑絲,澆上滾燙的熟油,嫩滑得就跟吸溜雞蛋白一般。
“明德老弟果然與令尊父子情深,難怪今天在公堂能夠一眼就識穿吳蔭拱偽造的契書。”
謝啟夾了塊蘸滿了薑蓉的白切雞,沒來得及入口,答道:
“隻是心頭一直相信我父親,所以當他拿上來時,仔細觀察了下那紙張,近聞略有茶香味,且微微舔舐也有茶苦味道,這才敢斷定那必然是近期才偽造的。”
“觀察入微,心細如發,不錯,不錯。”
黃貴笑著點點頭,
“不過能看出真偽不易,能證明真偽就更難了。幸好明德老弟你對格物之學有所造詣,要不換作別人,可就是能看穿卻說不破。”
“不敢當,德高兄謬讚了。”
兩杯水酒下毒,兩人便你兄我弟地熟絡開來。
“老弟你這格物之學,可都包括些什麽東西?”
“這個嘛,總得來說,數理化、天文地理、政治貿易等等,隻要掌握了其中的規律和方法,無可不包。”
“那......可包括冶鐵、紡織、耕作、營商之類?”
“從原則上講,的確如此。”
“嘿,那就好!”
黃貴一拍大腿興奮地道, 可看見謝啟略帶懵逼的眼神,忙舉起酒杯輕輕一碰,
“老弟啊,縣尹大人可是很看好你的哦。你現在已經是個秀才,好生努力些,待到明年大考時登榜提名,像你這樣熟通事務的,很快就能在仕途上高飛猛進的了。”
“但我明年可不準備參加大考了。”
“為何?”
因為咱大元朝快嗝屁了.....
謝啟當然不會這麽說,裝作黛玉蹙眉狀,重重歎了口氣,說道:
“家父新亡,需守孝三年。”
“不可奪情?”
話剛出口,黃貴自個搖起頭來。
奪情是可以,但這得皇帝說可以才是可以,其他人哪有這個資格。再說了,咱大元朝還是很推崇,至少表面上很推崇以孝治國的,這有奪情背景的人在官途上順風的可不多。
見謝啟露出難過狀,黃貴安慰道:
“放心,咱大元又不止科舉這一條入仕之途。再過幾個月,行省的達魯花赤大人要來廣州巡視,到時葉縣尹看看有沒機會為你進言幾句。要是能被他所推薦,那你可就魚躍龍門了。”
謝啟忙舉杯謝道:
“那就有勞老哥了!薄薄水酒聊表謝意,飲勝!”
“飲勝!”
兩人窗前觥籌交錯,窗外的河灘上,一隻水鳥正盯著匆匆忙忙往灘頭趕路的小螃蟹,可剛準備下嘴時,卻被早已守候在旁的一個孩子用個網兜一下子給罩住了。
那屁股上破著個洞的小屁孩歡天喜地地兜著鳥兒往家跑去,隻留下了灘頭上茫茫四顧一臉懵逼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