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在求生。
風吹過了荒野,在麥浪裡驚起了幾隻麻雀。
麻雀一般不會飛得很高,當然也不會很低,大約也就……唔……那邊那根叫電線杆的東西的高度吧?
飛得高了,天上有把它當成食物的猛禽。飛得低了,地上有把它當成食物的猛獸。
嘖,活著真是艱難。
陳曦在腦子裡瘋狂地翻騰著自己三歲以前的模糊記憶還有書上的內容,用來轉移注意力,不去想酸軟到極致還在硬撐著揮槳的手臂。
突然從十年隔絕外界的生活進入變化巨大的外界,真的會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就好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記》……
不行,不能去想那個地方,還是想些好的比較好。
比如河裡的魚挺肥的,可以抓上來一條,挖掉魚鱗魚鰓內髒,把裡面的腥膜都去幹淨,過幾遍淘米水,再用茶水泡一泡,最後拿去紅燒清蒸,再不濟抹上鹽烤一烤滋味也是不錯的。
但是!
陳曦想起來了一件事,出來的時候走得太急,沒帶火石!
沒有火的問題是很大的。
要鑽木取火現在也沒那個條件,河邊潮濕且沒有合適的木頭,能獲取的隻有蘆葦茅草一類水生濕生植物。
雖然目前來看糊弄肚子的乾糧還算充足,水也是夠用的。
書上說白開水過三天就不能喝了。
而人在沒有水的情況下隻能撐三天。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最多還能撐個五天。
時間太短了!
但目前火種的問題還不是最重要的。
小小的獨木舟在枯黃的蘆葦叢裡穿梭。
陳曦盯著手臂上怎麽也消不下去的雞皮疙瘩,心裡慌慌的,像是再往前一步隨時就能掉下萬丈深淵。
如果這不是錯覺的話。
活著真的是很艱難的。
明明已經逃得不算慢了,那種被大型野獸盯住的感覺反而卻越來越明顯。
為什麽每次逃跑的時候都會被他們抓到?
為什麽每次“調皮搗蛋”掉進捕獸的陷阱裡、爬到太高的樹上下不來、跑到周圍有冰雪覆蓋的山上都能被他們發現?
想逃回家的小孩子其實不在少數,幾乎剛來這裡的都做嘗試過,但一個不少都被抓了回來。
除了一個年紀已經大了一點的是橫著回來的,其他都是活捉。
所有人的逃跑方案路線應該都是不同的,當初也隻不過交流了模糊的方向,沒人會傻到大搖大擺地走大路,而且具體實施之前從未和其他人通過氣,可能是明天、後天,也可能是幾個月後、甚至幾年後。
我們從來沒有考慮過要把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哪怕是己方陣營的“同夥”。
他們就那麽點人憑什麽每次都能識破大家的“秘密計劃”?
即使中間有那麽一兩個“叛徒”也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除非他們在我們身上裝了眼睛。
眼睛?
追蹤器?!
出來的時候帶的所有東西都是仔細檢查過的,連船底都沒有放過,那問題就出在自己這個身體上了。
每年村子裡都會有所謂的醫生過來做一些所謂的身體檢查,每次檢查前要先打上麻藥讓人睡過去,有拒絕的還會被按著強行注射。
那些醫生事後很不耐煩地解釋說,醒著的小孩子會動來動去,不方便檢查。
滿是破綻的借口。
江尚和江歌從來都沒有做過這些明顯不對勁的檢查。
打了麻藥的人會睡得很沉,即使身上被劃了一刀都不會醒過來,只會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刀山火海的噩夢。
這個“身體檢查”有極大的概率直接導致了大家數次逃亡計劃的失敗。
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在身上仔細摸索,陳曦終於在背後很少能觸碰到的位置摸到了一個小腳趾甲蓋大小的硬塊。
忍著痛用抹了鹽水的軍刀把東西剜了下來。
那是一塊很小很小的黑色金屬片。
直覺告訴陳曦應該把這東西扔掉。
但是就這麽扔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所以他用床單網了條大魚上來,把那塊金屬片強行喂了進去,再把魚放掉。
眼看著大魚那黑漆漆的魚尾在墨綠色的河水裡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最後飛快地遊向遠方的分支河道,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也終於隨著魚的遠去而漸漸消失。
陳曦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控著船往另一個方向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河道裡駛去。
水流平穩但速度很快。
中國有兩條世界長度排名極靠前的大河――長江、黃河。
這條大河是長江嗎?
獨木舟在大型的江河湖海裡航行是很危險的,即使現在水面風平浪靜。
這點危險比起那個“世外桃源”又算得了什麽?
太陽西斜,在山的那邊攜著豔麗多彩的火燒雲沉落下去。
離我的家又近了一點。
陳曦懷著這樣的美夢在皎潔的月光下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