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仁慈的事莫過於人類無法將其所思所想全部貫穿、聯系起來。”

　　“睿智！”聽到這句話，老巫婆立刻對馬丁刮目相看。

　　“別誤會，不是我說的。這是一位智者的話。我隻是聽到你那番言論後聯想到的。”

　　“原――來――如――此！”老巫婆用一種令人不舒服的語調說道。

　　“好吧，我會記得你的提醒，雖然目前我覺得那裡還不錯。”

　　“暗影中的真理，陽光下的眼睛看不到。”老巫婆連連搖頭。

　　不知為何，馬丁忽然覺得一絲涼意滲入脊骨。

　　老巫婆陰冷的話語把馬丁這些天積蓄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馬丁想起了那次在腐朽泥沼發現的深坑，仿佛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有什麽東西正窺伺著他。

　　那以後的采集任務中，他們再沒那麽深入過，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件事，或者說是下意識地回避著某種不願提及的危險。

　　今天，卻被老巫婆勾起了回憶。

　　馬丁不爽，想繼續溜達散心，決定去冒險者公會看看有什麽省事又賺錢的新任務。

　　忽聽身後有人叫，回頭一看，是胖大教官戈特。

　　“沒和嵐音她們在一起?”戈特問道。

　　“她們去找新住處了。我們最近小賺了一筆，就是靠那些笑菇任務。我們決定另找一個舒適點的住處。現在的廉價旅館，怎麽說呢，女士們有些不便。”

　　“你不一起去看?”

　　“在三位有主見的女士面前，我的意見一點都不重要。”

　　“哈哈哈。”

　　“哈哈哈。”

　　兩位男士發出了會心的笑。

　　胖大教官戈特點點頭，見左右無人便湊近馬丁小聲說道:“公會交給你們一項秘密任務。”

　　馬丁撓撓頭，他記得加入公會那一天，會長親自組建秘密行動小組的事。

　　“你還記得下組虛擬考核時被襲擊的事吧。”

　　“忘不了。”

　　“當時有兩個下組考場，都遭到了襲擊。咱們組的情況不用我說了，另一個組隻有一人幸存。經過一段時間治療，那人身體已經康復，但記憶喪失，不僅當時的情況都忘了，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我們從考生登記中得知她是半身人靈獸使，名叫艾米，除此之外對她一無所知。”

　　“太糟糕了。我能做些什麽嗎?查清她的身世?”

　　“能查清最好，但我找你們做的不是這個。艾米被公會安排在一座修道院休養，最近那裡收救的病人出現了原因不明的離奇死亡，而修女說艾米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常說出一些令人費解的話，令人擔心。我要你們調查這件事，確認艾米的狀況。”

　　“沒問題。恩，有任務書嗎?”

　　“秘密行動，沒有任務書。在記錄上，會寫你們參與了服務於公會的任務，但不會寫你們做了什麽。酬金和點數一樣不少。放心去做吧。”胖大教官戈特拍了拍馬丁的肩膀。

　　――――

　　馬丁回到住處，見嵐音、黑子和莨菪正為奪取新居所的主導權而爭論不休。

　　馬丁心想，這還沒挑好要租的房子呢，就已經掐了起來。搬家之後還不知要怎樣。

　　見馬丁回來，代表聖白帝國的嵐音、代表妖魔世界的黑子、代表二次元的莨菪紛紛爭取地球代表馬丁加入自己陣營。

　　馬丁說了新任務的事，給了她們一個休戰的理由。

　　“聽起來像修道院鬧鬼?”黑子評論道。

　　“黑子，聽你說‘鬧鬼’，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嵐音手指支著下巴想了一下，做恍然大悟狀，“對了，你不就是妖魔鬼怪嗎?”

　　“是啊，這個世界裡的鬧鬼，和地球上的鬧鬼全然不同。地球上沒鬼，所以鬧鬼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靈異事件。這個世界嘛，到處都是妖魔和怪物，鬧鬼豈不是很正常?”馬丁附和道。

　　“非也非也，還是讓本人――無限次元之女王來指點迷津吧。任何次元鬧鬼都不正常，但凡常識以外皆可稱之為鬧鬼，隻是這個次元裡可能是真的有鬼。至於地球，我通常稱之為無趣次元，通常認為沒有鬼，這也就是馬丁愚念之根源。”莨菪做老者撚須狀。

　　“鬼話連篇，幹嘛最後還把我繞上?我還沒跟你算那個四分之一烏賊血統的帳呢！”馬丁忿忿然。

　　“冒險者們，向修道院進發吧。”莨菪見勢不妙，趕緊開溜。

　　“喂喂，你的裝備！”嵐音提醒道。

　　莨菪已經逃出了屋子。

　　“這家夥跑得真快。我們也出發吧。既然是同為下組的半身人靈獸使有難，我們越早去越好。”馬丁說道。

　　忽然屋門口露出莨菪的腦袋:“你們誰知道修道院在哪個方向?”

　　“米裡亞姆修道院，我來領路。”嵐音說著，將莨菪的裝備遞了過去。

　　馬丁等人在嵐音帶領下，來到了米裡亞姆修道院。

　　修道院大門外，有若乾衛兵看守。

　　“我們奉萬象都市領主之命，保護米裡亞姆修道院。報上你們的身份。”衛兵攔住馬丁等人。

　　“我們是冒險者公會的人，受公會會長林登之命前來調查。”馬丁解釋道。

　　衛兵打量了馬丁等人一眼，說道:“我知道你們冒險者總是在尋找刺激。但是城裡治安不歸冒險者公會管，城外那些怪物才是你們該管的，這是我們衛兵的職責。”

　　“其實我們是受修女請托前來探看我們的同伴，她是這裡收治的病人。我們希望能幫上忙，協助你們做點事情。”嵐音說道。

　　聽到嵐音委婉的訴求，衛兵似乎有所軟化，但依然不能做出決定。

　　“放他們進來吧，是我請他們來的。院長嬤嬤特麗莎也準許了。”大門裡傳來清亮的女聲。

　　聽到這話，衛兵退到一邊。

　　一個質樸乾淨的修女出現在大門口。

　　和寬大的修道院大門相比，她的身形顯得瘦小無助。

　　她的眼睛發紅，看起來十分疲憊。

　　“你們好，我是蘇珊，負責照顧這裡的病人。領主聽說這裡的事情，特地派衛兵日夜看守大門，十分可靠，令人安心。”修女蘇珊向衛兵點頭表示感謝。

　　衛兵抬頭挺胸，站得筆直。

　　修女蘇珊向馬丁確認道:“你們就是冒險者公會的人吧?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麽快，我剛剛提出申請，甚至還沒來得及通知衛兵。”

　　“是的，我們是冒險者公會的人。”

　　“這邊請。”

　　馬丁一行人跟隨修女蘇珊走進了修道院。

　　修道院建築莊嚴神聖，環境安詳寧靜，走在其間不自覺地被肅穆氛圍所感染，說話放低聲音，走路輕手輕腳。

　　“好冷。”黑子打了個激靈，上前兩步用手臂攙住馬丁，試圖取暖。

　　“你信神嗎?”馬丁小聲問嵐音，“你的治療術是靠信仰賦予，還是靠法術技能?”

　　“別亂說話，唯有善良和智慧能引導我們走向光明。”嵐音回避了馬丁的問題。

　　馬丁和莨菪面面相覷。

　　在地球上，他們都是無神論者。

　　然而在這樣一個古代魔法世界，是否真的有神明或者惡魔呢?

　　馬丁和莨菪忍不住小聲爭論起來。

　　嵐音用眼神製止了兩個人。

　　他們隻好安靜地跟在修女身後。

　　修女蘇珊把馬丁等人帶到接待室，說明了這些天的情況。

　　“你是說，他們無緣無故地死亡?”聽完介紹後馬丁問道。

　　“我倒是希望能看出原因，多少能有點解釋也好。修道院收治病人多年，有豐富的醫療經驗，但我和修女們都看不出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麽，簡直……”修女蘇珊欲言又止。

　　“怎樣?”

　　“簡直就像有什麽無比可怕的東西突然在他們面前出現， 僅僅是一現身就撕碎了他們生命意志的極限……他們就那樣死去了，沒有任何病因，就像風熄滅燭火那樣不留痕跡。”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

　　“你說‘無比可怕的東西’，指什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說著修女蘇珊抽泣了起來。

　　嵐音拉起她的一隻手，試圖安慰她，卻無法阻止她的淚水撲簌簌地滾落。

　　“自從發生這事後，我每晚都在哭泣。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也不知道該相信什麽。”修女蘇珊邊哭邊訴說。

　　“我們就是來弄清楚這些問題的。我們需要看一下屍體。”

　　馬丁沉穩的話語似乎對修女蘇珊起到了安定作用，她努力振作起來，止住了哭泣。

　　“前後有三個人離奇死去。前兩具屍體已經下葬掩埋，我可以帶你們去看最後這個。院長嬤嬤特麗莎吩咐我們不要碰觸他，也許你們能看出更多東西。我一直不敢單獨面對那些死者，太可怕了。隻要一閉眼，那些面孔就浮現出來，仿佛在聲嘶力竭地對我吼叫。”

　　修女蘇珊擦了擦哭紅的眼睛，帶著馬丁等人來到了一間病房。

　　“就是這間。”修女蘇珊推開門，卻沒有進去。

　　馬丁回頭看了看嵐音、黑子和莨菪，問道:“女士們需要回避一下屍體嗎?”

　　“我不會回避。我是家族的聖女，又是騎士團的聖職者，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恩，我的老師教過我如何檢查傷口，尋找病因，以及人體構造。”嵐音安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