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夥計不知道這次運來多少給養,也不知道老板是否在刁難自己,並沒有敢應聲,而是一溜煙似的往山下碼頭處跑,真有一種爭分奪秒的架勢。
尚在屋外的劉秀娟看到這樣的架勢,便走進來,望著滿屋的狼藉,不禁一蹙秀眉:“嘉毅,你怎不讓他倆把這裡收拾乾淨?”
劉嘉毅衝堂姐一副賠笑:“就憑那兩個貨色恐怕乾半天也弄不好,這裡就留著你們慢慢收拾吧,反正這裡只是客房,一時半會也沒有人來住。”
劉秀娟白了他一眼:“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當然不能。等我回公司後要對他倆追加處罰。”
王偉先好奇道:“你想怎樣處罰?”
劉嘉毅一副得意:“之前在這裡守島一天頂三天工資的承諾一切作廢。”
劉秀娟忍不住哼了一聲:“你真不愧是個商人呀,利用這件事獲得不小的甜頭呀。”
劉嘉毅嘿嘿笑道:“你們也不是如此嗎?雖然他們把這個島禍害夠嗆,但你們也不需領任何人的人情了。這叫‘因禍得福’呀。”
王偉先本來想著付給人家報酬的事兒,當一聽他的話,臉色凝重的表情也煙消雲散了。
“那好吧,我們雙方互不拖欠。”
劉嘉毅望著滿屋的狼藉,突然詭譎一笑:“姐夫,其實他倆給你一個啟示。這可能是壞事變好事呀。”
王偉先和劉秀娟同時愣住了:“你啥意思?”
劉嘉毅笑道:“咱們當初擔心這兩個家夥留在島上恐怕呆不下去,可事實上他倆活得很滋潤,幾乎把這裡當做娛樂場了。難道這對你們不是一個啟示嗎?”
王偉先把臉一沉:“難道你想讓我們效仿他們在這裡設賭場?”
劉嘉毅趕緊擺擺手:“那倒不是。當你們可以變通一下,把這個島進行開發一下,讓它成為一個海上驛站呀,正好這裡有那麽多的房子。
劉秀娟接口道:“難道你想讓我們在這裡開店?這怎麽可能?別忘了這裡缺乏淡水,更沒有電。”
“哈哈,你們只需要提供場地就行了。你們看這兩個家夥一下子接待十來個人,誰喝這裡一滴水和一口食物了?人家都是帶的食物和飲料。”
王偉先好奇道:“照你這樣說法,誰需要在這裡住店呢?”
劉嘉毅先不答話,而是轉身走出房間。
王偉先與劉秀娟對視一眼,也先後現身戶外。
這裡的生活區正處於半山腰。
劉嘉毅俯瞰一下山腳的海面,又仰頭瀏覽一眼上面瞭望台,然後振振有詞:“你們看,這裡遠離內地,且別有洞天,難道不是出海遊玩的遊客一個理想的宿營地嗎?你們可以利用這裡的資源為人家提供一個浪漫的野炊場地呢。”
王偉先恍然大悟:“你想讓我們把這裡當做那些出海玩耍人的樂園?”
“正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商機呀。雖然說這裡的自然條件比較艱苦,但對於那些養尊處優的有錢人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尋刺激的場所,就比如目前正在熱播的《甲方乙方》。難道這裡不是一個天然的探險樂園嗎?”
王偉先和劉秀娟都沒有機會看那部影片,自然不清楚裡面所表達的什麽樣的故事,但他倆卻明白一個道理,這裡是國家海疆的前哨,是不能隨便被褻瀆的。
“謝謝你的提示,可我們不會這麽乾的。”
劉嘉毅一聽王偉先的斷然拒絕,不由一愣:“這多好的商機呀。
難道你不想發家致富?” 王偉先一哼鼻子:“我要想搞個人發家致富,早就不在這個島上了。”
說話間,那兩個夥計分別背負一個包裹回來了,顯得不可思議:“難道就這點東西嗎?”
劉嘉毅臉色很難看:“難道你倆嫌少了?”
他倆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劉嘉毅繼續沉著臉:“把東西放好,滾回船上去!”
兩個夥計把包裹徑直放入主人的房間,然後退出來,從主人賠笑點點頭,便灰溜溜下山了。
劉秀娟一看堂弟的語氣有點帶槍藥了,不由嗔怪道:“你跟他們凶什麽?”
“哼,他們把這裡弄成這樣,難道需要跟他們客氣嗎?”
劉秀娟的表情一副放松:“好了,我們已經不介意了,也能理解他們。如果不想辦法找一點樂子,怎在這個島上呆十天呀。你回去對人家態度好一點。”
王偉先清楚他的不滿是源於碰了自己的釘子,所以沒動聲色。
劉嘉毅感覺再談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隻好選擇告辭。
夫妻倆送走了堂弟,便開始收拾那間客房。由於他倆已經沒有兒子那個小累贅了,所以配合得很默契。不到一個小時,就把那間客房恢復原樣了。
丈夫一看時間不早了,便吩咐妻子:“你做飯吧,我去收拾外面散落的垃圾。”
妻子不放心丈夫的身體,便建議道:“外面的垃圾不著急收拾,也許刮一陣風就把它們都吹到海裡去了。”
丈夫則一皺眉頭:“當我一看到那些垃圾,心裡就堵得慌,還是盡快消滅它們比較好。”
“可你的身體剛好,要悠著點呀。”
“你放心吧,我乾這點活累不倒。”
妻子一看丈夫有點犯倔,也隻好由他。
等他倆吃中午飯時,王偉先這才發出怨氣:“他們把這裡當啥了?簡直是糟蹋祖國這塊神聖的領土。我老王決不可能利用它來謀求私利。”
妻子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跟嘉毅還有那些商人不是一路人。這叫人各有志嘛,何必生氣呢?”
丈夫抬頭瞥了妻子一眼:“你不會認為我死心眼吧?”
妻子搖搖頭:“哪裡?你無論做什麽都有你的道理。”
丈夫不由感慨:“知我者,秀娟也。”
妻子撲哧一笑:“你就別發感慨了,趕緊吃飯吧。”
午飯過後,夫妻倆攜手巡島。由於離開整整十天了,這裡的一切又似乎給他倆帶來一份新鮮感。丈夫望著滿目瘡痍的小島,不由想起之前綠化失敗的教訓,依舊痛心疾首。
“媳婦,我一定要想辦法讓咱們的小島綠起來。”
妻子欣然附和:“嗯,我相信咱們接受上次教訓後,肯定會有好辦法的。”
丈夫一副懊悔:“都怪我急功近利呀,不該在台風活躍期植樹。”
妻子也恍然道:“是呀,如果等台風間歇期植樹,等到台風再來臨時,那些小樹早已經在島上扎根了,就不容易被連根拔起了。”
丈夫重重歎息:“唉,都怪我之前沒有想到這一層,直到悲劇發生了,才意識到這一點。”
妻子嫣然一笑:“只不過損失一些小樹苗而已,算哪門子悲劇呀?”
丈夫反問:“難道你不清楚那些樹苗的成本嗎?再加上咱們兩天的勞動果實。”
妻子回想起那一次的勞累,也唏噓不已。
當天晚上,由於沒有兒子礙眼,丈夫很自然地把妻子抱在懷裡入睡,但他依舊瞪著眼睛望著上面的天花板。
妻子的腦袋枕在丈夫的肩窩,眨了眨好奇的眼神:“你不睡覺想啥呢?”
丈夫不假思索回答:“我在想兒子呢。”
妻子心頭一震,立即從丈夫的懷裡坐起身來,用一副失色的眼神盯著他。
丈夫愕然望著她:“你怎麽了?”
“你為啥在這個節骨眼提到他?”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擔心他。今天可是你第一次不在他的身邊,還不清楚他在阿婆家裡折騰啥樣呢。”
妻子的淚水瞬間流淌出來,再也沒有勇氣跟丈夫相對。
丈夫也慌張坐起來,一把把妻子攬在懷裡。自從妻子突然追到碼頭到現在,他倆還從來沒特意溝通這件事,完全沉湎於自己的感受之中。
妻子伏在丈夫的懷裡,還是抽泣不止。
丈夫隻好安慰:“你也別太擔心他。他畢竟三歲多了,哭鬧一陣也就沒事了。”
妻子一副哀聲:“你以為我心疼孩子嗎?真是不懂我!”
丈夫好奇道:“那你為啥哭個不停?”
“我···心疼阿媽···她現在怎能踏實休息呀···”
這一回,丈夫的鼻子也酸了,回想家裡的現狀,頓時心如刀絞。
“媳婦,我其實更擔心阿媽···只是沒敢說出來···”
妻子一聽丈夫口氣不對,趕緊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也別難過了。阿媽和英子都對我做了保證,我才跟過來的。”
丈夫這時沒法埋怨妻子,因為他徹底對她產生了依賴症,尤其在這個小島上。他這時意識到一個人要想一門心思投入一件事上有多難。作為一個男人,如果做不到對老人盡孝,對兒女盡責,那是多麽悲催的局面。還好,命運還算眷顧他,讓他沐浴在愛河裡,但這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妻子同樣承受殘酷的取舍。他這時只有跟妻子同病相憐地相擁在一起,彼此為對方撐起一片天。
這一夜,他倆無法想象阿媽家裡是怎樣的驚天動地。他們一直到天亮都沒有睡踏實。家裡的每一個親人都是他倆牽掛的對象。
第二天,不論他倆精神怎麽疲倦,但都打起精神,出現在了升國旗現場。
此刻,他們又換了一面嶄新的國旗,因為之前那面國家褪色嚴重,為了蔚山島的形象,也為了他倆內心的感受,他們毫不猶豫更換了一面新國旗。實際上,因為這裡受海洋潮濕氣候影響,國旗極易褪色,他們要定期更換國旗,而且費用完全是自己買單。按照王偉先的話說,愛國是一種自覺行為。
當嶄新的國旗升起來的時候,妻子還像往常一樣,端莊地仰頭敬禮。此刻,在她的內心有多了一層深刻,就像面對久別的親人一樣心潮澎湃。
丈夫何嘗不是如此?
他在升國旗的過程中,那雙拉繩的手禁不住顫抖,也讓國旗出現不明顯的停頓。他對國旗的感覺更像是生命中的涅槃重生。
國旗終於飄揚在旗杆的最上方,由於這裡的海風不斷,也讓國旗在更多的時候迎風飄揚。
今天的國旗格外醒目,讓他倆駐足仰望了很久,彼此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按照慣例,升完國旗就要巡島了。
妻子把早已經準備好的纜繩一頭遞給了丈夫。
丈夫鄭重地接過來,凝視一眼繩子的全部,在他的眼裡,這不僅僅是一條生命繩,更像一根扯不斷的感情線,不僅僅連接著他和她是身體,也串聯著兩顆火熱的心。
巡島的時候,他像往常一樣走在前面,她的身體靠裡一些,跟著他的一側。畢竟,他倆昨晚都沒有休息好,精神上的疲倦極容易不慎失足。所以,心細的她必須要謹慎謹慎再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