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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看春庭照落花》第3章
  暗暗的窗格裡,崔暉用手指撚了一個洞,從這個小小的窗洞中望去,一個瘦削的身影靠在豆粒大的油燈前,手中正拿著一本書在苦讀。這是陸娘子的弟弟,他的名字叫陸識,崔暉看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惶恐。魏晉時期,公孫度目邴原長歎道:“所謂雲中白鶴,非燕雀之網所能羅也。”壓在崔暉心中,是深深的不安,像陸識這樣的人有什麽理由考不中?在二十六歲第一次拿到秀才的功名的時候,陸識與他同榜,那一年,他才十六歲。這樣的人才,必定會通過科舉考試飛黃騰達,而他飛黃騰達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替他姐姐替他自己尋這四年不見天日的仇。崔暉心中長歎一聲,原也想過這一天,總不能將一個大活人在後宅中關一輩子,倒沒想到來的這樣突然。

  崔暉輕輕的將門推開,但是這個瘦削的年輕人像是什麽也沒看到一般靜靜的看著手中的書。崔暉走近他身邊,仿佛與毫無關系。

  “識弟。”崔暉艱澀開口叫了一聲。“我知道,你怨恨我拋棄了你姐姐,所以不肯與我多說。”

  陸識淡笑一聲道:“崔大人,那我現在說我原諒你了,你會放我出去嗎?”

  崔暉語噎,頓了頓繼續道:“識弟,論文才,我不見得比你比你強。論品貌,若將你放在東京城中,也不輸豪門貴胄,隻是有一點,你不如我。年輕時,我也如你一般的心高氣傲。隻是現在.....唉!識弟,你並不懂官場啊!”

  “崔大人,我確實與你不同。八尺男兒,依靠嶽家成家立業,此為無能,書香熏染,卻貪慕權貴背妻攀附,此為無恥。類卿之無能無恥之徒,我確實不屑於為伍。”陸識背過身去,再不願看崔暉。

  “識弟,你看我的臉。”崔大人頹然的將自己帶著三道血痕的臉亮出來。“這便是豪門貴女乾的事情。我與你姐姐成親七年,從未如此被待過。”

  陸識嘴角勾出一絲不屑:“崔大人,你讓我感到可笑。你恭維了我,又緬懷與家姐的夫妻之情,我與你並無甚好說,若不想東窗事發,便早早放我出去。”

  崔暉苦笑,像陸識這樣的人,何必再與他兜圈子,自己什麽都沒說,他已然猜中了外面的形式,知道自己是迫不得已來求他念及舊情。崔暉有些悲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官靴,天地生人何不同?有的人天生如陸識,生而肅肅如松下風,才能品德自在人上,有些人生而如趙雲朝,皇室貴胄富貴潑天,唯獨自己,正如這腳上的官靴一般,雖然踏的是宮門貴府,但依然深陷於塵土之中,上天何其不公?

  “識弟,你是聰明人。我不與你兜圈子,我高中三甲探花,禦筆欽點翰林院庶吉士,可我如今仍是一個從四品開封府尹,我若不與吳家聯姻,隻怕還在外任,你確比我才高,但官場之路若無互相扶持,富貴能延續幾門?我知你看不起我,但你陸門榮辱與我崔門榮辱是天大的事情,何必齟齬於過往?”

  陸識冷笑一聲道:“若做官做到崔大人這個地步,我父母自當無顏面見祖宗牌位。”

  “你,陸識,你別好賴話不分。我自當你是自家兄弟,才對你百般抬愛,不識抬舉,”崔暉惱羞成怒。

  “崔大人。”陸識將手中的書放下,突然緩和了語氣,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崔暉心中暗喜,心下自想陸識能轉過這個彎來是最好,吳家就大娘子這麽一個女兒,老嶽丈百年之後,必是不能在依靠了,若是真的能與陸識互相提攜,也不枉費兩個人都寒窗苦讀二十載,

這是給子孫積福的好事。  “你可知,我父親母親為何會將姐姐嫁給你這個家徒四壁的窮秀才?”

  “嶽父嶽母大人敬重讀書人,我崔暉記在心裡,不敢忘記。”

  “崔大人,我父親母親目不識丁,早年做些小生意起家,才置辦了最後的田地與家業,早年我入書塾,我母親還常常與我父親吵鬧,認為我敗了家裡錢財。你有這樣的嶽父嶽母,怎會與你錢財地契以資助你上京趕考?”

  崔暉大驚,正要開口問道,陸識卻接著道:“父母早年在建州做些經營,曾被人陷害販賣私鹽,知州大人收了賄賂,已經定了父母的罪,預備秋後問斬,但沒過多久父母卻毫發無損的被放了出來,父母千恩萬謝,以為上天開眼,四五年之後才意外得知,是當時的陷害者為了將這案子定論,給建州府衙無論大小官員都送了犒勞,唯獨同知大人在收了賄賂知道了這是一樁冤案,所以立即向上奏報,才免了父母親的死罪。而那位同知大人卻因為這件事樹敵頗多,沒過多久便被奪了官,被州府官員尋了個由頭送了性命。”

  陸識臉上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仿佛在幾十年前父母經歷的那場冤案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崔暉心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剛剛得意的臉色也漸漸的有些變了

  “崔大人,那位建州同知,不知你可曾聽說過?”陸識冷笑一聲繼續道:“那位崔大人,正是崔大人的族叔。”

  崔暉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崔家確實有一位曾經做過小官,隻不過那位族叔與自己親緣已經十分遠,想不到竟然因為他的一件小事而使自己得到了蔭蔽。

  陸識眼中是冷冷的不屑:“崔大人,崔家叔父這樣的蔭蔽後人,你沒學到寸末,如今卻要我與你為伍,一同蔭蔽子孫,你不覺得可笑嗎?”

  崔暉跌跌撞撞的從房間裡出來。心中翻起了千層浪,在他的眼裡,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天下寒門學子如他所見,停妻再娶不是什麽大事,為子孫後代求富貴也是人之常情,至於陸氏,早年貧賤時對她百般呵護,富貴了,也沒害她性命。大娘子苛待她,那是後宅的事情,也算不得自己對她不好。至於陸識,天下才子俱有忌賢妒能的習慣,自己也算不得普天之下頭一遭,何至於陸識如此羞辱自己?

  吳大娘子靜靜地看著頹喪的崔暉冷笑了一聲道:“你也去撿那個賤人的高台盤了?莫不是又撞了一鼻子灰?”

  吳大娘子對崔暉的情感很複雜。怨恨,惱怒,敬重,嫌惡,都熔在了心裡。她原本也是生在世家大族中的,低嫁給崔暉這樣的人,是迫不得已。當年,她與敏國公府的嫡三公子有情,可敏國公深陷於儲位鬥爭,吳家也因為她受到了牽連,不得已之下,吳大人隻好做主將她嫁給了這位新科探花郎。當年自己處處炫耀自己將要嫁進國公府,如今卻天天窩在鬧市街頭的開封府,若是出門,她隻要聽得有人竊竊私語,便懷疑人家拿她的過往當談資,常常與人起爭執,被京中的官眷不喜,她自己也隻當是因為自己未曾嫁進國公府,人們看不起她,爾後,語言也更偏激,越來越心狠手辣。前些年,崔暉對她也是小心呵護,如今倒是大半年都歇在許小娘房裡,那位是平陽王贈妾,她打不得罵不得,把不少氣都撒在了崔暉和陸娘子身上,再不見得對崔暉半點尊敬。

  “也是做府尹的人,還是主君,回回大事臨頭隻知跟個瘟神一般,你若有本事,早早封爵,也不見得被個黃毛丫頭拿捏。”

  “那是官家金口玉言的正二品郡主,你也不看看,這滿朝上下有幾個。”

  吳大娘子冷笑一聲道:“她是沒辦法,不過這屋裡兩個下賤坯子,你就沒一星半點的法子?”

  崔暉語噎,默默不答。

  “我自小生在汴京, 你這窮鄉來的比不得。隻要郡主娘娘一句話,你也該知道你的下場,你到底是開封府審案子的人,人證物證俱在,才斷的了一樁案子,單憑郡主的一面之詞,成的了什麽氣候!”

  崔暉頹喪著臉道:“果真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嶽父大人若是肯多為我說一句話……”崔暉話音還沒落下,吳大娘子已經叫嚷開了,破口大罵道:“你為子為婿的不想著如何爭光,倒事事要麻煩我父親,你這府尹真是一把子好賤骨頭。”

  “你說,你打算怎麽辦?”崔暉已經早就習慣了日日被吳大娘子這麽罵,不敢多支吾一句,忙岔開了話題。

  “這屋裡這個,是個讀書人,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你困他日久,壞他科舉,他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個人得沒了才好。至於那個賤人,不懂什麽事,便好好待她幾日,無聲無息的沒了也便罷了,這些個案子,再鬧也是鬧在開封府,你費點子心思,不怕壓不住。”吳大娘子越說眼睛越有光彩,仿佛是這一幕已經放到了眼前。崔暉她是看不上,但絕不允許自己的主君曾經被別人染指過。

  崔暉額頭上冷汗滲了出來,他原本隻當吳氏是被嶽父嶽母驕縱壞了,現在看來,她不止驕縱,那是骨子中滲出來的一種惡毒。

  “你……你計議好了,便動手吧,我沒有其他的法子了。要動手便做的好些吧,他……他們也都沒什麽錯處。”崔暉哀求似的語氣向吳氏說了幾句,最後低低的長歎一聲,走出了院門。吳氏在身後的大罵他仿佛聽不到一般,靜默的消失在了夾竹桃花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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