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君文看著秦明,感覺這位大佬似乎是誤會了什麽……他好像以為,自己不肯來華夏音樂學院,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因為自己覺得這裡沒有辦法讓自己在樂理上更進一步?
站在秦明的角度,他當然是認為樂理高於一切!甭管是什麽教授博士又或者什麽流行樂教父,在“樂理”這兩個字面前通通都得讓路!
很快,秦明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有個師兄,在柯蒂斯音樂學院任職……我不敢說他有多厲害,但是,如果單論樂理研究的話,他大概是當今音樂界中走得最遠的音樂家之一。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把你推薦給他……當然,如果你不想出國的話,也可以通過網絡與他進行一些音樂方面的交流。我想,你的《巴赫十二平均律曲集》他應該會很感興趣。”
秦明也是有些惡趣味的,他說著這話的時候,腦海中已經在開始默默的想象著,師兄看到這些曲目時候的反應,會不會跟自己一樣,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這輩子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呢?
真想看到師兄抓狂的樣子呀……秦大師幽幽的想著。
……
美國?那不是更遠了嗎?白君文滿頭黑線。
對於柯蒂斯音樂學院,白君文還是有些了解的。必須承認,在現代音樂這一塊,中國無疑是被歐洲遠遠甩開的,在音樂的劃分中,西洋音樂也遠比中國古代音樂更加完善,在兒童教育方面也更加系統化,再加上有各種大大小小的考級,於是就連中國人也開始把西洋音樂當做主流了——比如白君文,主修鋼琴,鋼琴號稱樂器之王,它就是起源於歐洲。
所以,柯蒂斯音樂學院,如果有機會,白君文還是很願意去見識一下的。只不過姐姐這邊……白君文仍然下意識的有些抗拒。
不過白君文已經拒絕了秦明一次,這會兒以為六十多歲的老人再次提出他的請求,甚至是帶著點兒請求的意思在裡面,白君文真的是實在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拒絕。
而且,秦明的話也讓白君文的內心有所觸動。夢境世界與這個世界在音樂上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樂理”。如果自己真的是想要讓這兩個世界的藝術進行一次碰撞,爆發出更為璀璨的火花,那麽就必須要去柯蒂斯!
所以白君文很配合的跟著秦明錄曲子,其間秦明又給了白君文許多彈奏方面的指導,那群博士生也時不時的過來看熱鬧,就這樣前前後後折騰了幾天,白君文跟秦明的學生們倒是混熟了,至於秦明這邊,在白君文腆著臉請求了幾次之後,總算是把“秦院長”這個很見外的稱呼給去掉了,換成了跟譚曉雅一樣的稱呼:“老師”。
“我雖然沒資格做你的老師,但是你願意這麽叫我,我還是很開心的。”秦明笑著告訴白君文:“既然叫了我一聲老師,那以後走出去也就算是我的弟子了……嗯,你懂的,老頭子在圈子裡還有幾分薄面,所以,真要遇到什麽事情,也不用客氣,報我的名字吧。”
這番話讓白君文瞬間對老頭子的印象大好。
幾天之後,《巴赫》的前面十六支曲子全部錄完,秦明用電子郵件把文件發給了遠在柯蒂斯音樂學院的那位“師兄”。
“他叫阿爾伯特.凡.施耐德。優雅的德國貴族……唔,很優雅……”秦明說到優雅的時候表情有點奇怪,似乎是想笑,最後又忍住了,繼續道:“如果以後你跟他相互交流的話,直接叫他施耐德就可以了。”
白君文在華夏音樂學院暫時住了下來,等待那位施耐德先生的回應,這是一段十分短暫卻又十分寶貴的時光,白君文從秦明這裡得到了許多鋼琴演奏方面的指導。
即便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白君文的母校跟華夏音樂學院在各方面都有著巨大的差距,幾個月前大學剛剛畢業的白君文放在母校的應屆畢業生裡其實算是相當出色的優等生,然而若是放在華夏音樂學院裡,雖然也還算不錯,卻就遠遠不能說拔尖了。
當初白君文初遇譚曉雅時,已經在莫扎特的指導下有了一些質的飛躍,然而即便如此,他僅靠扎實的基本功和還算不錯的技巧其實是不足以真正吸引譚曉雅的。只不過在培訓機構那種針對外行的地方,他的確有一點鶴立雞群的意味,而絕大多數的功勞,其實來自於《巴赫》第一首。
隨後白君文在莫扎特的影響下不斷進步,不斷修正自身各種各樣的問題,必須承認,莫扎特是絕對意義上的天才,他哪怕年紀還小,說不出多少高深而系統的理論體系,但是他依靠樂感、依靠直覺,依然能夠極大的幫助到白君文。
然而這是不夠的,除了直覺、樂感、天賦這些天才們獨特的因素之外,白君文更加需要的,其實是嚴密、完備而高度相當的理論指導。這種指導,他在母校得不到,因為楊秋老師和他其他的導師們本身就沒達到這樣的高度,而現在的秦明,卻是音樂領域裡真正的大師,他看待白君文的演奏,並不會去細究那裡面的細枝末節,而是從一個高屋建瓴的高度來看待白君文的總體演奏水平。
這就像是爬山,白君文和他以前的導師們都沒有上過山頂,他們抬頭,不知道山有多高,也不知道上山究竟有幾條路,於是他們只能沿著腳下的路悶頭攀登,全無參考。
而秦明從山頂往下看,他能清楚的看到白君文正在山腰的哪一段,更知道在白君文前方的風景是怎樣的,地形是怎麽樣的,哪裡有彎道,哪裡有捷徑。他雖然主研樂理而非演奏,但是到了他的境界自然一通百通,信手指點一下白君文並沒有什麽難度。
白君文的生活很充實,秦明給博士生們講課的時候他也會跟著旁聽,而不上課的時候他幾乎完全沉浸在鋼琴的世界裡,他的技巧越發成熟,領悟越發深刻,進步的速度讓那些博士生們嘖嘖稱讚,只有秦明本人表示很正常:一個能寫出《巴赫》四十八首的樂理天才,本身在鋼琴演奏上的境界就是不匹配的,他以前只是缺乏關鍵性的指導,沒能勘破那一層紙,而如今他捅破這層紙,水平突飛猛進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幾天之後,秦明收到了來自美國的電子郵件。
郵件寫得異常簡單,甚至於有些潦草,因為裡面出現了幾處非常明顯的拚寫錯誤和語法錯誤,這對於一向以貴族身份自詡的施耐德先生而言其實是很不尋常的。
“親愛的師弟,我忙了好一陣子,所以現在才看到郵件。你發給我的這些曲子一定還有後續對不對?請務必要立刻、馬上、全部發給我!!!!!”
總共就這麽簡單的幾句話,擁有貴族身份的施耐德沒有在郵件中禮節性的問候自己的師弟,也沒有講述自己對這些曲子的評價,就連師兄弟倆一直以來很默契的相互分享交流的環節都全部省略了,他唯一最用心的地方大概就是在郵件結尾處直接打了一長串的感歎號。
秦明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把白君文叫過來道:“我師兄發郵件過來催了……咱們把全部的《巴赫平均律曲集》都錄出來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裡也帶著濃濃的期待之色,因為不僅僅是施耐德,他本人也同樣迫切的想要見識一下白君文這部驚世之作的全貌。 最近這段時間白君文的學習狀態如饑似渴,他身為前輩,也不好意思去要求白君文放下自身的修煉來陪自己彈《巴赫》,如今借著師兄的由頭,倒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提要求了。
……
譚曉雅背著大大的吉他琴包從電梯口走出來,發現樓道裡已經擠滿了人,幾乎都是華夏音樂學院的學生們,其間還零星夾雜著幾個老師。
她對這一幕已經很熟悉了,一邊熟絡的跟學弟學妹們打著招呼一邊從人群中穿行,很快走過了樓道,來到一間教室緊閉的門前。
在她後面,許多人都用帶著羨慕之色的眼神看著她。
譚曉雅笑嘻嘻的伸手拍門,很快裡面傳來聲音:“誰呀?”
“是我啦,”譚曉雅顯得很期待,催促道:“白君文,小師弟,趕緊開門。”
門開了,譚曉雅閃身進去,然後門又迅速關閉,只有裡面隱約的琴聲從門裡流瀉出來。
“幾點了?”
“快九點了。”
“哦,按照前兩天的慣例,應該是要正式開始了。”
“噓,別吵,別吵,都安靜點,仔細聽,仔細欣賞。”
“話說這個人到底是誰啊?還有這些曲子,到底是哪兒來的?”
“你沒聽譚曉雅學姐剛剛的話嗎,白君文……是這個名字沒錯吧?”
“但是……白君文是誰,你們聽說過嗎?”
大夥兒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茫然,可是隨後就又振奮起來,換成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