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趕到藍心大戲院的時候,已經快到十一點鍾了。
他也是不得已。
在沁園村摸爬滾打了好多天后,這才回到自己的窩裡。身心的徹底放松,讓他這一晚的睡眠質量是非常的高,幾乎連個春夢都沒來得及做。
加上和薛玲仙反覆肉搏了幾個回合,身心更是得到了一次徹底的釋放。那種舒爽過後的裡裡外外一身輕,更加讓他酣睡得有恃無恐。
這一覺就是十多個小時。膀胱已經被憋的鼓鼓脹脹的,他還就是沒有起過一次夜……竟然也沒有夢見廁所……
醒來就是十點多了。
蘇赫心急火燎。只是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早點都沒吃就打了個車直接奔了過來。
……
同樣也是春宵一度的黎錦輝雖然在焦急地等待著蘇赫,卻沒有蘇赫那般火燒火燎,只是有些擔心。
一個上午三個多小時的時間,黎錦輝就對整場演出的各個方面心裡有了底。
雖然黎錦輝的明月社從未在藍心大戲院這種高大上的戲院演出過,然而舞台上的事情都大體相同,他同樣是輕車熟路。
燈光,音效,布景和舞美等已經試了一遍又一遍。至於走位每個節目每個演員也都試了幾次。演員們也都已經心中有數,自信滿滿了。
只等蘇赫到後,下午再整場來一遍彩排,再根據彩排的具體情況提醒一下個別的注意事項,今天就可以放心地收工了。
然而越是好事臨近,黎錦輝竟然越發地有些擔心起來。
無數次的磨難和起起落落,讓他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明月社就要重新大放異彩了嗎?
蘇赫昨晚不會發生什麽事兒吧?
黎錦輝倒是不擔心蘇赫和明月社裡那些女孩子們發生點什麽。
畢竟他對那些女孩兒還都是比較了解的。除了情情愛愛的有些糾纏不清,無論和她們發生些什麽,都絕不會有什麽人身安全問題……
然而蘇赫要是在外面搞了些花花草草的事,那可就說不準了……
畢竟蘇赫剛剛從海外回來,對魔都的深淺根本就沒有什麽概念。
就比如書寓、長三、鹹水妹……尤其是萬一誤打誤撞地碰上了那些“碰和台子”……那麻煩可就大了。就是把他和蘇赫一起打包賣了也賠不起。
更何況明月社剛剛重新見到一點希望,蘇赫要是真的出事了,明月社豈不就又被打回了原形?
想到這些,昨晚那番軟玉溫情帶來的幸福感,就已經消失殆盡了。
而金玲說有一個電影導演想讓她去試鏡的話題所引發的無來由的煩惱,也再次浮上了心頭。
……
蘇赫一路上一邊假模假樣地微笑著跟所有遇見的人打著招呼,一邊詢問著他黎大哥現在在哪裡。
蘇赫過來自然也是要在第一時間裡見到黎錦輝。
除了具體的歌舞他需要一些技術性的指導外,秦時明月的其他事務基本他就都交給黎錦輝了。有他黎大哥在,這貨就基本可以做個甩手掌櫃的了。
看到蘇赫仍然是一副欠揍的樣子,黎錦輝心裡也終於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兩人簡單聊了聊彩排的事後,黎錦輝就提到了門票的事。
蘇赫其實和黎錦輝一樣,如果黎錦輝不提,他也想不到還會有這種事。
然而,他有需要送票的人嗎?
蘇赫還真是很認真地想了想。
費了很大勁他才終於想到兩個人,王佳芝和沙遜。
也只有此時,他才終於想到,王佳芝和他的約定,要蘇赫去學校看她的約定。
然而,半個多月過去了,他甚至都沒有想一下王佳芝的時間。
想起王佳芝蹲在大門口等他,在他懷裡哭泣著訴說一整天尋找蘇赫時的樣子,蘇赫這心裡又像是被什麽抓撓了一下的感覺,有點癢癢又有點痛。
“我去打兩個電話,問問他們需不需要門票。”
……
今天是周五……她現在應該還在學校……
“蘇赫!……”
王佳芝一聽蘇赫自報家門,立刻就大喊大叫了起來。
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在電話裡說話。雖然電話裡的聲音都略顯陌生,但很快就進入了非常熟悉的對話模式。
蘇赫先是道歉這段時間太忙,一直沒有去看她,然後才提起演唱會的事。
讓蘇赫沒有想到的是,王佳芝說她看了報紙上的廣告後,就知道蘇赫會很忙,根本就沒指望他能去學校看她。
而且在公開發售門票的當天,他就鼓動老爸給一家六口都買了票……
蘇赫轉眼之間就忘記了剛才還是略帶歉疚的心情,此刻他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王佳芝,我鄭重其事地警告你,以後凡是有我參加的任何演出,你都不能自己買票。一定、必須、務必要用我給你們留的票,甚至直接送給你……”
王佳芝……
“嗯……好的,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買票了……”
王佳芝還是第一次聽到蘇赫近似吼叫的聲音,小丫頭有點嚇著了。
蘇赫馬上又安慰了她幾句後,這才放下了電話。
至於沙遜,蘇赫明知道那個老家夥肯定早就定好包廂了。然而該說的話,該送的人情還是一定要送到的。
果然不出所料。沙遜在調侃了蘇赫幾句後,還不忘了還他一個人情,說下個周末他要辦一個化裝舞會,屆時希望他能光臨……
蘇赫自然只有滿口答應的份……
別說是化裝舞會,就是果體舞會他也不會拒絕的。
誰讓人家是上海灘的大粗腿呢?
放下電話,蘇赫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原來,在偌大的魔都,爺爺我隻認識這麽兩個人……想送幾張票都送不出去,這個世界上,還有我這麽可憐的人嗎?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個人,黃遠庸……也就是那個申報的特派記者黃遠生。
那個年輕人,雖然說話容易杠,還杠得……杠杠的。但是,人家文章寫得好啊!拍照也拍得好啊……
對了,還有那個阿什麽來著……就是那個火燒屁股的……那個斯樂美的什麽大班……
蘇赫趕緊把那個裝了只有不到十幾張名片的名片夾掏了出來。
……
“黃遠生?……他前幾天就去前線了,現在應該在懷柔一帶……”
蘇赫愣住了。
接電話的是申報黃遠生的同事。而黃遠生,竟然真的又跑到前線去了!
繼東北淪陷後,1933年的元旦夜,侵華日軍向榆關(山海關)發動進攻,直接劍指平津、華北。
何柱國親率守軍奮起反擊。拉開了保衛平津、保衛華北的長城抗戰序幕……
而懷柔,即京兆地方的20縣之一,正在長城腳下。
懷柔既是北平的門戶,又是長城抗戰最為慘烈的戰場之一。
……
“無論如何,黃遠生都不失為一條好漢!”
放下電話,蘇赫雖然心裡有點落寞,卻仍然暗讚了黃遠生一聲。
然而他又忽然為黃遠生有些擔心了起來。
這個喜歡杠的貨,到了前線是否也會像杠自己一樣和槍林彈雨杠上呢?
蘇赫甚至都沒有了再打電話的心情。
然而靜靜地在電話機前站了一會兒,他還是給阿鄭撥了電話。
也正是這個電話,才讓蘇赫開辟了另外一條發家致富的康莊大道。
然而遺憾的是,阿鄭也已經買了票,竟然也是全家傾巢出動……
蘇赫……
蘇赫也是忙暈了頭。
他只要稍稍用腳後跟想一下,就不會感到任何的意外。
一個混跡於歌舞廳,靠娛樂圈吃飯的家夥,怎麽可能會對這樣一個媒體轟炸的演唱會無動於衷呢?
然而阿鄭還是非常鄭重其事地向蘇赫道了謝。
只有火燒屁股似的一面之緣……這個打電話的還是一個即將冉冉升起的演藝界明星,竟然還想著他這樣的一個小人物,竟然還要送給他價格昂貴的門票……
阿鄭勉強控制住了意外和驚喜的情緒流露……於是他就向蘇赫要了電話號碼,並一再邀請,演出結束後的空閑時間裡,一定要請蘇赫一起喝茶……
蘇赫已經徹底懵逼。
竟然連一張票都沒有送出去……
直到下午整個彩排即將結束之際,聶紫藝帶來了另外一個人過來求票,蘇赫的心裡這才稍稍舒服了一點。
而聶紫藝帶來的這個人,竟然也是一條好漢,還是條實打實的漢子。
他就是被周樹那個地方的人稱為“四條漢子”之一的田漢。
早先田漢一直留給蘇赫的印象,與田漢這個名字給人的直觀感覺一樣。
一條粗鄙的莊稼漢而已。至於他為《義勇軍進行曲》所作的歌詞,蘇赫覺得也不過爾爾。
在民族抗戰眾望所歸之際,喊幾句那種提振精神,奮勇殺敵的簡單口號,就是當時一個熱血沸騰的中小學生都能做得到……
這只能說,一是一個人的名字太重要了。未見其人而先聞其名,那麽這個人的名字就幾乎等同了他最直觀的形象代名詞。
二是只能怪蘇赫喜讀書卻不求甚解,見識淺顯,孤陋寡聞罷了。
田漢不僅相貌堂堂儒雅風流,還是個真正的大才子。
十三歲時他的處女作劇本《新教子》就已經發表在了《長沙日報》上。目前僅僅是三十歲上下的年紀,就已經是名震華夏、被譽為“現代關漢卿”的大劇作家了。
而在愛情婚姻和家庭等方面,田漢更是個豔遇不斷,被情感反覆糾纏的一枚貨真價實的情種……
田漢的長子田申曾說,“我父親這個人,成,也在他太重情;敗,也在他太重情。”
雖然名字是田裡的一條莊稼漢,然而他全身上下從裡到外,哪裡有半點莊稼漢的影子?
蘇赫如果記得不錯,田漢現在一方面已經和亡妻臨終前向他推薦的田大琳成了婚;另一方面又和遠在南洋仰慕自己的林維中熱烈地往返著情書……而實際上他在此時的魔都,還正在和安娥同居著……
見過這麽亂的貴圈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