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後,兩個人回到了巴黎,仍然繼續著他們回歸大自然的那種“衛生愛情。”
每到夜晚或周末,他倆不像其他情侶那樣泡咖啡館,看電影、逛街或者去舞廳纏綿,而是仍然來到郊外,去大自然享受他倆獨有的“衛生愛情……”
經歷了幾次自由而浪漫的情人製的生活,張競生深深為這種生活方式所陶醉。同時,留學期間他深受古希臘文化和法國文化、尤其是盧梭的影響,一直深信並倡導生命是自由的,青春是浪漫的,性—愛是美好的……
然後從法蘭西這種情人泛濫的國度再回到華夏,他就異想天開地嘗試著在華夏推廣他的“情人製”生活方式,來替代已傳承了數千年的婚姻制度……
在個人生活上,他也繼續奉行著他在巴黎和歐洲各處遊歷時的情人製生活……
第一個國內情人,是一個小學教師。
當時他正在報紙上和圍攻他的那些衛道士們論戰,就見到了《晨報》上的一篇文章。說的是一位女士自述她逃離不爭氣的小官僚丈夫,獨自遠赴北方當一個小學教師的事情。於是,這個小學教師在張競生眼裡,立刻就成了離家出走的“娜拉”……
不知出於什麽樣的動機,張競生就給那位“娜拉”寫了一封信。
幾次飛鴻往來,二人就成就了好事。
同居了一段時間後,女教師跟張競生說,她想要的,其實是想和一位能進行社會政治活動的人結婚……兩個月後,女教師不告而別。
第二個,則直接跟張競生說,他不懂得積蓄家產,不懂得過日子……三個月後,又是不告而別。
……
張競生回國後先是在北大的哲學課堂上講授他的主張,後又撰寫並出版了一本《美的人生觀》一書,來詳盡闡述他所主張的所謂“情人製……”
隨後在他擔任“北京大學風俗調查委員會”主任委員的時候,他就以“性育社”的名義,通過報紙向社會廣泛征文。征文的內容主題就是個人的性經驗史……通過對來稿的篩選後,編著成書並加上張競生的點評後,公開出版發行……
這就是《性史1926》的由來。
從此以後,“性學博士”和“賣春博士”的頭銜,就遮蓋住了他所有的才華與傑出的歷史貢獻,給他的一生都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
……
翻開華夏的近現代史,當時留過洋的除了鳳毛麟角的幾個真正的偉人以外,無論是以結婚為目的,還是不以結婚為目的純粹耍流氓,數次結婚再離婚,甚至養外室的現象比比皆是。
即使以家庭和民族責任為使命,備受尊敬的國學大師季羨林,也還有情人伊姆嘉德……在德國等了他一輩子。
然而,如張競生這般把“情人製”和“性科學”當做一項事業來做並身體力行的,自古及今未嘗見有第二人。
別人擁有情人,是享受情人帶來的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愉悅。即使偶有意外,頂多也就是受點擦傷,並無礙大局。
而張競生的情人,卻個個有毒,就差一點讓他毒發身亡了。
當其時的華夏,只是在部分大學裡,也才剛剛開始男女同校……
數千年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毒素,已深入華夏民族的骨髓。
別說公開講授和出版男女之大防的讀物,就是在五方雜處的魔都,在舞廳剛剛興起的一段時間裡,能進入舞廳並敢和男人摟抱在一起跳舞的年輕女性,除了受過西式教育的年輕女性外,
更是鳳毛麟角。 因此百樂門舞廳從開業伊始,就明確規定,所有舞客必須自帶舞伴……
並且這種自帶舞伴的約定,一直被其後所開辦的各家舞廳所承襲。
在經歷了開始時期一個階段的鼎盛之後,所有舞廳的生意就都開始慢慢的沒落。最後就直接造成了一個階段內,各個舞廳相繼倒閉的現象。
喜新厭舊看顏值的動物優生屬性,在舞廳裡似乎同樣適用。
……
4月4號晚上,蘇赫就接到了哈諾德的電話。說警務處配合臨時法院對美的書店進行了重新徹查。徹查結果將於明天上午非公開審理……言外之意是讓美的書店去個人,走個過場,拿回一紙判決書而已……
放下哈諾德的電話,蘇赫分別給黎錦輝和彭兆良打了電話,約定了明天去臨時法院的時間。
……
“蘇赫……”
張競生是一萬個也沒想到,臨走前竟然還真的能和蘇赫見上一面。然而蘇赫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掉進了雲裡霧裡。
“張大博士,我是代表臨時法院給你送判決書來了……”
張競生……
對於臨時法院的判決書……張競生已經麻木了。
然而,蘇赫再怎麽七十二變,也不會變成臨時法院的人吧?
他又看了看蘇赫身後的黎錦輝和彭兆良……此時的這兩人,也和蘇赫一樣地笑嘻嘻。
“昨天特麽剛交了三百大洋,今天……”
“別著急,你先看看這次又罰了你多少錢……”
張競生心知有異。然而還是木然地接過了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判決書。
“……經徹查,美的書店所售之性學叢書,皆為大英帝國思想家、作家、性心理學家哈夫洛克?靄理斯作品的譯著。 哈夫洛克?靄理斯這些作品的原著,在魔都和華夏都有出版和銷售,故依法判處美的書店無罪……”
……
張競生低頭看看判決書,又抬起頭看看蘇赫……
“張大博士,你就讓我們這幾個公事人,就這麽站著跟你說話嗎?”
蘇赫仍然是一臉笑嘻嘻。
身邊的黎錦輝見怪不怪。
彭兆良只是跟蘇赫去臨時法院走了一遭,他就發現,蘇赫這個人在台上和台下完全就是兩個人。
台上的那個蘇赫,雖然是個百變蘇赫,卻無論怎麽變化,也還是一個青春少年。
而台下的這個這蘇赫,接觸了解得越多,就越覺得有意思……
其時而玩世不恭地胡謅八扯,時而圓滑跳脫得根本就不像一個才剛剛二十冒尖的年輕人,而更像一個世事洞明、久經歷練的老辣社會人。
……
蘇赫打趣了張競生幾句後,也顧不上和張競生多說,簡單跟張競生說了幾句後,就留下彭兆良跟張競生解釋事情的原委並重新準備美的書店的開張事宜後,他就和黎錦輝二人馬不停蹄地奔向了百代的小紅樓。
……
暫時保住了張競生的美的書店,其後的兩天裡又淨賺了四萬大洋,蘇赫雖然心裡在撒著歡,卻又不能在秦時明月和百代的人面前有絲毫的流露。於是沙遜爵士的假面舞會,就成了他盡情釋放的歡場。
等他折騰完了自己準備的一身行頭,背著個包到了斯樂美的時候,已經是將近晚上九點半的光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