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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291章 山窮水盡故人來(下)
  阿眉沒有摘下面紗。

  何文哲不足為慮,靈州之戰是兩年前,況且沙場對壘不是微觀的對視,當時靈州城上焦頭爛額的何將軍,哪裡就看清了吐蕃公主的眉眼?

  阿眉只是覺得,與宋若昭見面,隔著一些什麽,似乎更自然。

  所幸,除了面紗,還隔著薛濤與蒙尋。

  與阿眉一樣,裹著保護色般的回紇長袍的薛濤,從高高低低的織物後走出來。

  “陸學士得到夫人設法遞送的消息後,暗中也知會了韋節度。只是,陸學士在長安,似乎對於普王如何舉事,尚不得要領。”

  聽薛濤說完,宋若昭將目光投向阿眉。

  “皇甫夫人,你莫看著我,你們說的李升,與那普王有何周詳的計劃,我一無所知。這個李升,與我打過的交道,只在贖回皇甫大夫一事上。夫人欲知其中關節,不妨問問自己的夫君?”

  阿眉撫摸著搭在手臂上的一塊官布,邊說邊撫著布上的回紇汗國印記,

  若昭聽這位亦敵亦友的女子,不待自己開口相問,便如此彈了回來,反倒覺得釋然,和一絲驚喜。

  若昭腦中,對於阿眉曾經的舉手投足,甚至語氣的細節,都記憶猶新,因而她能確認,此刻的阿眉,不是在演繹一種諷刺、倨傲、慍怒或者爭辯的態度。

  阿眉用了最有效率的語言,敘述客觀事實。而令若昭驚喜之處在於,阿眉軀體裡那種寒涼的沉鬱,寡淡了許多。

  前日與葛撒力一同牽著駱駝來到宅院送禮的,還有喬裝的蒙尋。那個瞬間,當若昭明白眼前遮掩著面容的男子是誰時,意外和錯愕無以言表。

  但眼下見到阿眉,若昭感到,她的變化,並不僅僅因為上天將最大的欠債償還給她。

  一個人倘使無法從自悟走向自主,功名利祿與情愛疼惜要來救贖她,也難。

  “不妨問問自己的夫君”——對於這句話,若昭卻又只能苦笑,自己為著能站在這裡,曲意違心的滋味,無法向外人道。

  這便是多少人的現狀,看別人的路清清楚楚,輪到自己唯剩唏噓。道理都是越來越懂的,日子卻過得不好。

  只聽薛濤又提了第二樁事:“夫人,吾等輾轉來奉天,也不獨獨為了打探新的消息。夫人若要離開,吾等亦可想辦法。”

  若昭道:“隨我來的那個胡人將軍,是個厚道人……”

  阿眉一聽便明白了,淡淡道:“你不願連累他,自可仍由他送回城。就算奉天城守卒查驗森嚴,若我沒記錯,建中年間奉天之難,你向守軍獻過地隧之計,城裡有地道。你今日既能出來,說明皇甫珩已經未將你看得那麽緊了,你不妨趁他練兵之際,設法自地隧出城,吾等在城外接應你便是。”

  阿眉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若昭眼中閃過別樣的感激神采,頓時生出幾分不自然來,往立在一旁的蒙尋身邊靠了靠,添了故作疏離的口吻道:“我答應了薛娘子來走這一趟,自會盡力,你快些拿個主意,莫耽誤我與尋郎繼續行路。”

  宋若昭深吸一口氣,沉默片刻,終於開口,將自己的猜測與決定盡數道來……

  三人之中,薛濤固然有不負韋皋所托的心氣,蒙尋則更有效力於唐人的動力,因而他凝神聽著這位夫人的話,聯想到從前的攻伐經驗,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然而不待若昭說完,阿眉卻作了意興闌珊之色道:“我好容易得了自由身,一心往金川向佛譯經,為何又要受你們唐人驅使?宋若昭,我與你五年前在這奉天同歷患難,後來又因國事在長安朝堂誣毀於你,故而此番來救你出城,交待了舊誼,贖了舊怨即可。那普王李誼惡不惡,反不反,那李家是誰坐江山,與我有甚乾系。”

  冷漠,未嘗不是一種冷靜,而交談對象是冷靜的,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宋若昭初到奉天城時,猶如落到井底的枯葉。然而當她發現,與高振一樣被她冒險嘗試相求的何文哲,在默默履行自己的諾言時,她逐漸潰散的意志似乎又聚回了一些。直至薛濤等人忽然出現,令她明白塔娜無恙,並且不止陸贄一人得到了她的報警,她就仿佛城頭孤卒見到了遠方山谷中右軍的一盞牙旗。這個孤卒一點點爬了起來,重拾鬥志。

  此刻,她對那位最難說服的合作夥伴,報以同樣的冷靜口吻:“阿眉,興元元年夏天,在這奉天城南邊的武亭川,你的軍隊中發了一場瘟疫,你知道它因何而起嗎?”

  ……

  今歲,成都府的木芙蓉花,未到入秋便開了。

  成都太城,劍南西川節度使府。

  劉辟第三次從西山諸羌出使歸來,不及稍歇,便急衝衝地趕往軍府,向韋皋報功。

  然而當他穿過遍植芙蓉、輕蕊潤露的花徑,大踏步來到節帥喜歡辦文的書閣時,卻被門吏攔下了。

  “劉推事前廳稍歇,韋公若喚,小的即刻去請。”

  啊?

  捷報不能第一時間呈遞到主公面前,還有比這更掃興的嘛!

  劉辟面有不耐之色,壓著聲音問道:“哪位幕客在裡頭?”

  門吏一臉尷尬,支支吾吾。

  “是薛濤?”

  門吏仍隻陪著笑。

  劉辟於是提高了嗓門:“速將好消息稟於韋公,劉辟事成,西山董將軍部首領,願入成都府謁見韋公。”

  門內案前,薛濤的嘴角,滑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韋皋盯著她:“你笑什麽?劉推事雖略有驕、矯之氣,辦事卻頗為賣力,一個長安讀書人家的子弟,少年得志的新科進士,能往來羌蠻部落,亦算得不負我西川府的征辟。你不可輕慢於他。”

  薛濤心底一歎,口中未有半分不服之意,輕輕道聲“是”。

  韋皋繼續正題:“皇甫夫人分析得有理,普王李誼的心思,絕非多儲那麽簡單。只是,普王李誼,不是當年的秦王,如今的大唐亦不是武德年間。四方節度使皆握有重兵,連聖主都未必服從,哪裡會服一個連儲君都不是的親王?李誼就算領了河東軍,假意西行與吐蕃開戰,卻聯蕃犯唐,聖主只需再遣出馬燧,河東軍那些驕兵驕將,一直來得馬燧恩賞,難道這麽快就不認舊主?就算聽他的,京畿神策軍亦非皇甫珩一支,只要聖主下令,駱元光等人豈是吃素的。”

  薛濤點頭道:“故而,皇甫夫人思來想去,普王不是要在京外起兵,而是,恐怕要學當年朱泚之謀,在長安城中兵變。並且,應比朱泚做得更狠毒,不給聖主、太子、李公泌等宰相,以及京中賦閑的幾位藩鎮老將,以逃生之機。唯如此,他才能立刻即位。而他畢竟是代宗皇帝的嫡孫、昭靖太子的嫡子、今上的養子,是李家的真血脈,既然木已成舟,朝中文臣們未必不認。只要他再以新君之名下詔安撫諸鎮節帥,畿外的節度使們利益得保,何必勞兵伐往京師?”

  韋皋喃喃:“比朱泚做得更絕,那便只有,於禁宮中,政變了。”

  他閉目凝神,將大唐開國以來的五次政變都回顧了一遍。

  玄武門之變,秦王隻為截殺太子與齊王。

  貞觀年間太子李承乾謀反,被扼殺在初萌中。

  神龍政變,太子李顯與宰相張柬之聯合入宮,但目的在於誅殺對李顯構成威脅的二張兄弟,逼女帝武氏退位,而非直接謀害女帝。

  唐隆政變,臨淄王李隆基與太平公主聯合,之所以勝利,乃在於臨淄王於暗中實際操控了羽林軍萬騎。

  第五次,太平公主謀反,失敗是必然的,因為她當時的力量根本無法再與已是太子並且擁有兵力的侄兒抗衡。韋皋甚至覺得,太平公主,只是被逼到懸崖、不得不嘗試最後掙扎一次。

  韋皋再次睜開雙目後,眼神閃爍變幻,但薛濤明白,他與宋若昭一樣,苦於未有再多幾絲線索,並未獲得真正的靈光。

  “節下,故而,皇甫夫人仍留在奉天城,以期再有所得。她催我趕回蜀地,便是另外想到,當初皇甫大夫在鹹陽演武,普王李誼亦在場,並且與中官王希遷顯是交好的。她知你做過金吾衛大將軍……“

  韋皋了然。

  她真是聰明。金吾衛南衙,是禁中唯一能與宦官所領的北衙神策軍抗衡的了。

  她或許猜測到,他在金吾衛中,仍有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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