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只是“消失”的記憶,那麽倒還可以理解。問題在於,導致這種情況的因素還有另外一種,那就是“抹掉”。
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
它可以驅使強大的感染體,使其不懼生死直接狙殺泄露秘密的目標。
連齊元昌那種強悍的人都不得不避開。
從臨時營地一路走來,沿途遇到的幸存者多達上百人。其中沒有一個擁有關於家人的記憶。
如果整座城市裡的幸存者都是這樣?
范圍繼續擴大,其它城市,成都、西昌、樂山、攀枝花、昆明……乃至……全世界。
劉天明實在不敢朝著這方面想下去。
他還有著更加可怕的想法。那簡直就是稍微動一動念頭就會覺得喘不過氣來的黑暗地獄。
我們究竟遭遇了什麽?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相互簇擁著的身體並不覺得寒冷,只是大腦思維正在變得僵硬,因為恐懼而僵硬。
遠遠的,可以看到一座矗立在遠處道路盡頭的建築。
劉天明找了一個避風的空房間,把鄭小月安頓下來。
“呆在這兒,哪兒也別去。我很快就回來。”
前面那幢樓,就是宋嘉豪在遺言中標注的遺物存放點。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
就在劉天明即將轉身的一刹那,鄭小月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
她的眼睛裡同時透出濃烈的恐懼和憂鬱,充滿了畏懼和不舍:“我會不會忘了你?我會不會突然失去關於你的所有記憶?”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可能。
連關於父母的一切記憶都消失了,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劉天明把鄭小月用力摟住,從內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筆式錄音機,塞進她的手心。
這是幾小時前經過一個電子音像商場的時候,從落滿灰塵櫥窗裡得到的收獲物。
“把你想對我說的話都錄下來。”
劉天明從口袋裡拿出另外一個,在鄭小月眼前晃了晃,微笑著說:“我也會做同樣的事。當然,光是這些還遠遠不夠。我們不是弄了一台“立拍得”相機嗎?回去以後就拍照。你留下我的,我留下你的。就算記憶消失,只要看見這些東西就能想起來。”
鄭小月臉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這個世界什麽都是假的。只有你才是唯一的真實。”
劉天明摘下手套,輕輕撫摸著她柔軟冰冷的面頰:“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永遠不會忘記彼此。”
……
半小時後,劉天明抵達了那幢樓。
附近沒有發現感染體存在的信號,變異細胞很安靜。它們似乎是睡著了,這也意味著安全。
這裡有一群新的房客。
劉天明剛走進大樓前面的空地,一樓房間裡立刻衝出來四個手持棍棒和刀子的壯漢。二樓朝向這邊的窗戶敞開著,十幾個人站在裡面觀望,眼睛裡全是不善的冰冷目光。
“你是誰?”
為首的壯漢身上裹著一塊厚棉布,看起來很有吉普賽人的風格。他示威性的甩著釘滿了釘子粗頭棍,很是畏懼地看著劉天明手裡的突擊步槍,不甘示弱地連聲低吼:“你走錯路了。這裡是私人領地。趁著現在還有機會回頭,趕緊離開這兒。”
劉天明沒心情跟他廢話,也不想在這種時候殺人。他把槍口端平,冷冷地說:“我來拿點兒東西。放心吧!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這句話對四個壯漢產生了難以言喻的特殊效果。
“拿東西?拿什麽東西?”
“不可能!我們把這裡翻遍了,也沒找到什麽食物。”
“怎麽,這小子以前在這裡工作?”
劉天明不想浪費時間,直接用槍指著這些人,側著身子,飛快跑上樓梯。
死亡威脅比任何口頭威懾都要管用。幾個男人面面相覷,為首的壯漢雙眼一直盯著劉天明身影消失的樓梯口,過了近半分鍾,才咬牙切齒吼道:“跟上去。不管怎麽樣,看看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
走進遺言標注的房間,劉天明看到了擺在辦公桌上的電腦。
這是一個雜物間,面積很小,各種無用的廢棄物佔據了大部分空間。正因為這樣,這裡沒有被幸存者佔據。地板上那些分布在灰塵之間的雜亂腳印表明他們來過這裡,可能是沒有找到有用的物件,所以才把房門關上,把一切都保持原狀。
一切流程都是那麽熟悉:插上蓄電池,啟動電腦,灰暗屏幕很快點亮,彈出了帶有問題的對話框。
“我叫什麽名字?”
看到這裡,劉天明微微有些失神。因為驚訝,也有幾分意外。
這裡指的究竟是我?還是設置程序的人?
考慮片刻,他在鍵盤上輸入了“宋嘉豪”三個字。
電腦屏幕上的對話框消失,出現了一排新的文字:房間南面的牆。
緊接著,就是一串數字組成的密碼。
幾個手持武器壯漢跑上樓梯,出現在房間門口的時候,劉天明已經砸碎牆壁表面那層用作偽裝的白色泥灰,把保險箱從牆洞裡搬出來,打開了箱子。
一股無法言語的強烈悔意,頓時在幾個壯漢身體裡開始發酵,蔓延開來。
“尼瑪的,原來他真是在這裡藏了東西啊!”
“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來頭?這箱子藏得也太深了,我們一直沒有發現。”
“到底是他事先藏的?還是他知道這裡本來就有東西?”
為首的壯漢面色陰沉不定,站在那裡目露凶光。
他看見劉天明彎著腰,從保險箱裡拿出兩排類似醫院裡針水一樣的物件。還有一個拇指大小,表面反射出金屬光澤的片狀物。最後,劉天明從保險箱底層拿出一本薄薄的書。
東西不多,只有這些。
還是沒有感染體出現。它們顯然不是存在於每個遺物放置點。之前遇到的那些,可能是意外,或者是偶然。
劉天明不打算在這裡多呆。既然遺物已經拿到,他想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回到鄭小月身邊。
幾個手持棍棒的壯漢攔在門口,絲毫沒有讓開道路的意思。
劉天明舉起了手中的槍。
這種時候不需要浪費口舌。
“等等!先等等!”
為首的壯漢很清楚這種舉動代表的意義。他壓製著怒火,抬起左手,伸開五指,做了個安撫穩定的動作,很不高興地衝著劉天明嚷道:“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做了什麽,我覺得你應該給我們個說法。”
劉天明手中的槍沒有移動位置,只是用冷漠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他。
他的沉默給了壯漢不少勇氣,也有了足夠動力那後面的話繼續說完:“我們在這裡已經住了很久。從病毒爆發的時候,這個地方就屬於我們。嗯……凡事都要講講道理,你衝進來,不由分說就把這裡的東西拿走。這算什麽事兒啊?好歹你得告訴我,你帶走了什麽?”
劉天明英俊的臉上露出詭異冷笑:“這件事與你無關。把路讓開。”
不等壯漢發話,身後一個家夥立刻跳起來叫道:“我看見了,那是一個保險箱,裡面的東西肯定很值錢。交出來,這裡是我們的地盤。至少也要分我們一半。”
壯漢顯然很不高興自己的台詞被別人搶走,可是這話也的確表明了他的意圖。他陰沉著臉,衝著劉天明點點頭:“你也聽到了。我們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現在有現在的規矩,大家都得服從規矩。”
規矩?
劉天明把槍口略微放低。
過了兩秒鍾,他乾脆把突擊步槍收起來,背在身後。
突如其來的變化使站在門口的幾個人愣住了。他們看著劉天明朝前走了幾步,本能地握緊了各自手裡的武器。
“我想問你們幾個問題。”
劉天明臉上平靜得看不出絲毫殺意:“只要你們說出讓我滿意的答案,這裡的東西可以全部留給你們。”
為首的壯漢頓時兩眼放出精光:“真的?”
劉天明淡淡地笑著,不置可否,直接發問:“你們有家人嗎?你們的父母在哪兒?”
第一個問題已經沒有必要了。
家人?
父母?
兩個問題其實可以算作是一個問題。
每個人都聽到了劉天明的問話,他們臉上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先是疑惑,然後變得古怪,進而混亂,隨即驚愕……茫然和困頓在他們的眼睛裡打轉,大腦仿佛失去了思維能力,明明有很多話在徘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哐啷!”
一個站在外面走廊上的壯漢突然松開手指, 加工過的粗頭棍從高處掉落在地,發出清晰入耳的響聲。
劉天明在心裡暗自歎息著,不再言語,直接從呆若木雞的為首壯漢身邊擠出去,朝著樓梯出口走去。
這些人的表現與沿途遇到的所有幸存者一樣,毫無區別。
這種短暫的震驚不會持續太久。應該是問題觸動了思維記憶當中封存的部分,也就是消失的部分,進而導致了幾秒鍾的思維空白。
直到劉天明走下樓梯,來到大樓外面的空地上,幾個人才終於反應過來。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書客居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