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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728章 成敗轉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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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師。正是因為他倆關系好, 才應該讓他去。”張居正正色道:"胡宗憲執迷不悟, 沒人點化早晚釀成大禍, 而這個人選必須有手段、有耐心, 更重要的是, 對胡宗憲懷著一顆友善的心, 縱觀朝野上下, 只有沈默最合適。”

徐階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一旦任命沈默為欽差, 他就會盡力在完成任務和保全朋友之間, 找到一個平衡點, 這雖然很困難, 但他相信沈默一定能做到。他也希望沈默做到, 因為能和和氣氣解決一切最好了。

這才有了沈默的欽差一行, 當然徐階不會告訴他內情的, 沈默永遠都會蒙在鼓裡。

對於目前的情況, 張居正也有話說, 他對徐階道:"沈默目前所做的, 其實就像蒙古人熬鷹……”

"熬鷹?”徐階表示不解道:"什麽意思?”

"蒙古人馴養獵鷹為他們狩獵。據說, 抓住凶猛的黃鷹後, 讓鷹站在一根小木棍上一連幾夜, 不能喝水。不能進食, 也不能睡覺, 最後才會被馴服。”張居正道:"沈默現在到了東南, 卻不入局, 便是在持續的施加壓力, 想讓胡宗憲心防崩潰, 再趁虛而入便能成功。”

"唔。”徐階點點頭道:"是這樣的。”

"但是, 熬鷹有個必要條件, 獵人必須比鷹更能熬。”張居正沉聲道:"而胡宗憲是玩轉官場、沙場的老將, 心智之堅韌, 恐怕是沈默比不了的。”

徐階又點點頭, 聽張居正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得幫幫他, 給胡宗憲施加點壓力。”說著便將自己的主意和盤托出。

"不怕把他逼急了……”徐階聽完後, 沉吟不決道。

"不會的。”張居正自信滿滿道:"只要朝廷盡快通過那個分設總督的決議, 胡宗憲就沒有任何希望可言……然後內閣的切責一下, 他必成驚弓之鳥!”

"嗯……”張居正的判斷還從沒錯過, 徐階決定聽取他的意見, 但望向這個得意門生的目光, 卻有些複雜。

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敏感, 張居正馬上明白了老師的意思, 輕聲道:"您是不是覺著, 我在算計拙言?”

"沒有, ”徐階搖頭笑笑道。

"學生一心為公, 絕無半點私心。”張居正卻仍然道:"請老師相信, 如果我去更合適, 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擔當此任!”

"我相信你。”徐階頷首道:"去忙吧。”

"是。”張居正暗歎一聲, 他能感到。老師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

但我問心無愧, 想到這, 他挺直腰杆, 離開了內閣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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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到了二月, 煙波江南春來早, 幾處早鶯爭暖樹, 誰家新燕啄春泥?

這個處處孕育生機的春天裡, 東南官員的心, 也開始蠢蠢欲動……唐汝輯早就把消息傳開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把許多人心底的渴望都勾了起來, 他們紛紛通過同年同鄉打探消息, 得知京裡確實在廷議此事, 已經進行了幾次廷議, 九卿高官們對分設總督並無異議, 只是在設幾個總督, 分轄什麽范圍上存在分歧。

既然此事當真, 許多差不多夠資格的巡撫、布政使、甚至兵備副使, 心思開始活泛起來, 雖然不敢公開談論此事, 但私下裡都小動作不斷。

即使那些沒能夠的總兵官、參將們。也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不管未來設立多少個總督, 都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東南總督注定不複存在。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 誰也不敢兒戲視之。盡管暫時看不出異樣, 但大家都知道, 幾乎每個人的心裡都長草了。

但所有人都在看著大帥, 等待他的反應, 多少年的帳前聽命了, 讓大家還是習慣性的等他的號令。

胡宗憲卻還是閉門不出, 很少有人看到他的身影, 但偶爾有見到他的, 都會驚訝於他的老態, 也就是幾個月時間, 大帥怎麽仿佛老了十歲?

其實自從收到沈默的信, 他便整夜整夜的失眠了, 那首詩果然擊穿了他的心防, 點到他最在意的地方——生前身後名。

胡宗憲出生在書香門第, 家裡祖輩便出過尚書高官, 是真正的世家子弟, ‘青史留名、光宗耀祖的理念, 已經深深烙在他的靈魂中了, 雖然有時會被內心的執念掩蓋, 但一經觸動, 便會再次清晰起來。

就好像被當頭棒喝, 讓他從自負中清醒過來, 一個之前不願想, 也不敢想的問題, 終於浮現出來——自己堅持要走的, 是不是一條不歸路?自己會不會讓祖宗蒙羞。會不會成為千古罪人?這一個個問題, 都像重錘一樣, 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口上, 讓他感到無比的痛苦和糾結。

不是人人都像王本固那樣好糊弄, 朝中有的是明白人, 不說近在崇明島的沈拙言, 就說遠在北京的徐閣老, 便根本不受東南‘亂局的脅迫, 目標始終直指自己。

這不是他的臆想, 而是殘酷的事實。近幾日來, 他收到內閣批回的兩份奏本。前一份是去歲兩廣平定巨盜張璉後, 東南上奏的請功奏疏, 因是臘月裡上本, 遇上過年衙門封印, 一直拖到現在才批下來。

當時鄭先生拿來給他過目時, 臉色便很不好看, 胡宗憲接過來一看, 一應有功文武, 俱得厚賞, 但在加官進爵的名單中, 偏沒有他這個東南總督的名字……要知道作為東南的最高長官, 一應封賞, 他都該得第一份才是。

更讓胡宗憲心驚肉跳的是。在他的名字後面, 用朱筆圈了個圈, 後面是一行觸目驚心的紅字, 曰:‘兩廣平賊, 浙何與焉?看來在朝廷眼裡, 東南總督製兩廣, 實在是管得太寬了。

而後一份, 是他奏請任命幾位親信, 為江西、廣東、鳳陽巡撫三地巡撫的本子。作為東南總督, 雖然沒有權力任命巡撫, 但他之前已經保舉過好幾位封疆了。內閣從沒駁過他的面子。

但在這一回, 卻假借皇帝的口吻, 劈頭蓋臉地責問他道:"此數人素有貪名, 京師亦聞, 而卻保舉他們守牧一方, 是昏聵啊, 還是營私?

這話說得已經不能再重了, 通過朝廷的兩次回文, 他已經徹底看清, 內閣已經不願再跟自己, 玩些虛情假意的遊戲, 他們要對自己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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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鄭先生又送來第三份奏本, 胡宗憲見他面色灰白, 目光呆滯, 更甚於前日, 心裡不由咯噔一聲, 強作鎮定的問道:"又有什麽壞消息?”

鄭先生翕動一下嘴唇, 卻沒發出聲來, 隻得將那奏本遞給他, 請胡宗憲自己看。

胡宗憲拿過來一看, 是王本固請撤對胡宗憲彈劾的奏章, 前幾頁無非是些東南事急, 不能無胡宗憲的空話, 但翻到最後一頁, 便看到滿滿的紅筆朱批, 光那些觸目驚心的紅字, 就讓他心驚肉跳了。

他忙定定神, 皺眉看那些朱批道:‘本固昏聵, 胡宗憲早就上奏說, 東南無事, 海晏河清了嗎?若按爾所言, 他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區區幾個蟊賊, 卻要驚動數省兵力?這是小題大做, 還是你們串通一氣, 要養寇自重?難道真把東南看成你們家的天下[ 遮天 ], 要跟朕分庭抗禮嗎?

雖說是在對王本固訓話。其實是指桑罵槐, 一句狠過一句啊!

不知不覺, 胡宗憲便出了一身大汗, 再看那鄭先生, 也是滿臉的恐懼。

不過胡宗憲畢竟是殺伐決斷的老將, 很快便鎮定下來, 將那奏本擱到桌上, 冷冷道:"發王本固的本子, 卻送到了總督府上, 內閣的手段也太不高明了!”

"他們這, 這到底要幹什麽?”鄭先生艱難問道。

"這還用問嗎?”胡宗憲面上掛起濃濃悲涼之色, 道:"內閣認為現在局勢平定了, 用不著我這個東南總督再在這兒礙眼了, 就要用個‘莫須有的罪名把我除掉了。”說著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卻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恐懼。

"東翁, 請恕在下直言, ”鄭先生猶豫一下, 輕聲道:"您不能再沉默了, 你老不說話, 朝廷的大人們自然要瞎猜, 瞎猜哪有往好處猜的, 所以把您越想越壞, 結果您的處境也是越發難過了。”說著對胡宗憲道:"您看是不是也寫個本子遞上去, 好讓內閣大人們消除誤會?”

"嗯……”胡宗憲這次沒拒絕, 因為他胸中湧動著火山般的情緒, 必須找個方式發泄出來才行, 便走到書桌邊, 目露凶光的磨起了墨。

鄭先生一看, 這不行啊, 帶著情緒寫得東西, 不是給自己招災嗎?便小聲勸道:"還是先消消氣, 等心平了再寫也不遲, 這關節上, 千萬不能出錯啊!”

胡宗憲卻不理他, 筆走龍蛇的寫了開來, 鄭先生隻好住了嘴, 在邊上看著, 只見胡宗憲寫道:‘臣拜讀上諭, 莫名驚慌, 聖上天語嚴厲, 更令臣惶汗交集……想當年東南遍地狼犬, 腥雲滿街時, 臣臨危受命, 不計艱險, 不避毀譽, 歷時十年出生入死, 殫精竭慮, 披肝瀝膽, 唯恐有負聖上所托。幸賴皇上齊天洪福, 東南將士浴血奮戰, 終使戰事得竣, 四海承平。些許小人必以為皇上要行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行, 便紛紛上本誹謗, 汙蔑臣下, 故有今日之君臣見疑, 臣痛及五內, 遂上表直白, 願吾皇親賢臣、遠奸佞, 殺彼進讒之小人, 則君子於位, 正道可匡矣!

在旁邊的鄭先生終於忍不住道:"東翁, 您這奏疏似乎有欠商榷啊……是把心裡的話痛快倒出來了, 可內閣看到後, 還不得火上澆油?”

胡宗憲哼一聲, 道:"拿酒來!”鄭先生不明所以, 但書房裡正好有一壇加飯酒, 便遞到他面前。

胡宗憲便一邊飲酒, 一邊大聲念著這封奏本, 一邊念一邊大笑, 最後砰然醉倒在桌前……淚水無聲的淌下, 浸濕了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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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最近一段時間, 胡宗憲睡得最實在的覺, 第二日天光大亮, 他才睜開眼, 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起身揉一揉額頭, 便看到一臉憔悴的鄭先生。

鄭先生伺候他洗漱之後, 才小心的問道:"昨天您的奏本, 已經模糊不堪用了, 要不要在下謄寫一遍?”

"燒了吧。”胡宗憲淡淡道。

"啊?”鄭先生吃驚道。

"我那不過是發泄發泄而已, ”胡宗憲平靜道:"哪能有著性子來, 還是得解決問題。”

鄭先生頓感如釋重負, 道:"東翁有這話, 學生就放心了。”便問道:"不知東翁準備如何去解決呢?”

"解鈴還須系鈴人。”胡宗憲面無表情道:"想要過去這一關, 自然要去找那個人。”

"沈默?”鄭先生小聲問道。

"嗯。”胡宗憲點點頭道:"我這個義弟可是好手段, 什麽也沒乾, 便讓東南的文武人心浮動, 又拋出個有的沒的的‘分設總督來, 讓那些家夥想入非非, 許多態度堅定的, 變得曖昧[ 很純很曖昧 ]起來;態度曖昧[ 很純很曖昧 ]的, 估計直接就去拜碼頭去了。

"讓他這麽一鬧, 還能有幾個支持我到底的?”胡宗憲又忍不住生氣道:"難道多少年的袍澤感情, 還比不上幾句空頭許諾?”

鄭先生也很挫敗, 低聲道:"東翁, 恕我直言, 姓沈的真不是東西, 枉你還把他看做是兄弟呢, 現在您有了難, 他不幫忙也就罷了, 卻還落井下石。”

"也不能怪他……”胡宗憲搖搖頭道:"他也是君命難違, ”自己卻忍不住憤懣道:"不過他也該來見見我, 跟我說明白了吧, 卻躲躲藏藏的不敢露面!”說著一拍桌子道:"他不來, 所以我去!”

鄭先生輕聲道:"您要去見他?這不合適吧?”胡宗憲是一品大員、沈默才三品, 而且總督也算欽差, 所以無需出迎上差, 只需等著對方來府上宣旨便可。

"沒什麽不合適的。”胡宗憲道:"這都什麽時候了, 什麽都是虛的, 我倒要當年問問他, 莫非真想把我往死路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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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天黑低調動身, 沒有儀仗, 隻帶了幾個護衛, 連夜趕往崇明島, 對此沈默好似毫無所覺, 直到對方自報家門, 才急忙忙的來到碼頭迎接。

兩人相見時, 俱是一身布衣葛袍, 相互凝視著對方變化[ 天珠變 ]頗大的面孔, 不禁感慨萬千, 皆是久久無語。

胡宗憲已經恢復了東南總督的氣度, 伸手笑道:"老弟, 你可不夠意思哦。”

"老哥哥……”沈默一陣心酸道:"你怎麽老成這樣了?”

胡宗憲摸一摸自己的鬢角, 笑道:"五十多的人了, 能跟你們少年郎比嗎?”

沈默顫聲說不出話來, 眼圈紅了,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倒讓本來要好好罵他一頓的胡宗憲, 一下子沒了火氣, 嘿然一笑道:"怎麽, 都讓我進去坐坐?”

沈默趕緊收斂情緒, 深吸口氣道:"老哥哥見笑了, 裡面請。”

"好。”胡宗憲點點頭, 便與他來到那座海邊別墅, 坐在那兩張對著大海的椅子前。屏退了左右, 只有海濤在耳邊拍響, 仿佛世上只剩下他們兩人。

"面向大海, ”胡宗憲沉聲道:"開誠布公的談談吧。 ”

"正有此意。”沈默將一個酒壇子置於桌上道:"今天我們不喝茶, 隻喝酒。”

"什麽酒?”胡宗憲問道。

"島上自釀的, ”沈默笑道:"山泉, 野果、雜糧, 不烈, 但很有勁兒。”說著用那種吃飯的白碗, 一人倒了一碗。

胡宗憲看那有些渾濁的酒液道:"好一壺濁酒, 不過咱們這也算喜相逢, 嗎?”

"哈哈哈……”沈默道:"老哥哥, 你執念了。”說著指著遠處渾濁的水面道:"那邊是長江入海口, 滾滾長江東逝水, 便由此匯入東海, 不管人間的是非成敗, 這滔滔江水從來沒有停止過。”

胡宗憲輕聲道:"青山依舊, 夕陽幾度, 可那些帝王將相, 都已經如長江入海, 再也看不見蹤影了。”說到這, 他不禁意興闌珊起來。

"不。”沈默卻搖頭道:"他們來過, 也留下了珍貴的東西……你看這崇明島, 便是滔滔江水, 將上遊泥沙搬運千裡, 一點點匯集於此, 才形成這座俊秀廣闊的大島, 這是永不會消失的豐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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