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02章又是桂榜飄香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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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趙貞吉著急道。
徐階當然不能說, 你‘好剛使性, 去了只能點火, 只能換個理由道:"取消皿字號, 畢竟是經過你首肯的, 去了恐怕會激化矛盾。”
"那……好吧。”趙貞吉不是個感情用事之人, 當上級拿出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便不再堅持己見, 轉而為徐階參讚起來道:"不過南京官場自成一派, 向來不大買北京的帳, 而監生中又多有大族子弟, 兩面都不好相與, 元翁一定要慎重。”
"大洲有什麽人選推薦?”徐階眯著眼道。
"我有個最合適的人選。”趙貞吉道:"只怕有殺雞用牛刀之嫌。”
"呵呵……你說是江南吧?”徐階笑道。
"正是。”趙貞吉點頭道:"不過他最近忙著軍改, 脫不開身。”
"我再考慮考慮。”徐階緩緩點頭道。
趙貞吉便不複多言。但待他退下後, 徐階便讓人把沈默找來。
今日正輪到沈默當值, 所以早會後並未離去, 不一會兒便敲門進來道:"師相, 您找我。”
"嗯。”徐階看看他道:"南京的事情, 你去一趟吧?”
"這……”沈默有些遲疑道:"立刻出發嗎?”
"是。”徐階道:"南都已是十萬火急, 去的路上要辛苦點, 老骨頭們可禁不起這顛簸。”說著笑笑道:"年輕人隻好辛苦一趟了。”
"是。”沈默點頭應下道:"那我把手頭的差事交代一下, 明天一早就出發。”
"不, 下午就走, ”徐階道:"兵部的差事你不用交出, 有重要的事情, 通政司會用馳驛報給你, 至於一般事務, 兩位侍郎應該可以自決吧。”
"這……”沈默有些愕然道:"不合規矩吧。”
"特事特辦嘛。”徐階卻不以為意道:"你那攤子鋪開了, 別人一時也接不上手, 況且你最多一兩月便轉回, 就不要再給別人了, 年青人嘛, 辛苦一下不要緊吧?”
"不要緊。”沈默深深看一眼徐階, 深深拱手道:"學生不會讓老師失望的。”
"呵呵, 老夫還不了解自己的學生?”徐階慈祥笑道:"去吧。”
從老徐那裡出來, 沈默才回過味, 感情徐老師這是要自己安心, 不要以為他在耍調虎離山之計, 而且現在徐階與宦官對掐, 也需要他至少保持中立, 這樣給些惠而不費的優待, 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見說沈默被玩弄至今, 要求已經降至何等程度?人家徐閣老幾乎什麽都沒付出, 只是沒把他的東西奪去, 心裡就存了老大感激……這倒霉孩子真是後娘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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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胡勇趕緊回家報個信兒, 沈默抓緊不多的時間, 要把一些事情辦妥, 他回正廳去拿了一個信封, 然後再到徐階的值房求見。
見他去而複返, 徐階微驚道:"還有什麽事?”
"是另一樁事。”沈默恭聲道:"呂宋國的國書今日送到, 茲事體大, 學生不敢自專。”說著雙手把那杏黃色的大信封奉上道:"請師相定奪。”
徐階今兒是慈祥的老師, 自然要一以貫之了, 微笑著接過來, 打開拿出來一看, 原來是呂宋國宰相呂慕華, 以外藩的名義上書天朝, 一共說了三件事。一是感謝天朝志願軍隊, 幫他們趕跑了侵略者, 並進貢方物兩船, 聊表謝意;二是他們的國王戰死無後, 請天朝為他們立一個國王;第三則是擔心西班牙人會卷土重來, 請求朝廷讓志願軍隊能暫時在呂宋駐留一段時間, 他們願意提供駐扎時的軍費。
"藩籬歸服王化, 其心可嘉啊”徐階看了十分開心, 幫助藩國抗擊侵略者, 且沒有動用國庫的一分一毫, 這顯然會在史書上, 給自己留下光彩的一筆, 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真切起來, 問道:"拙言什麽意思?”一高興, 都不叫江南了。
"學生以為, 呂宋雖然地處偏遠, 但與我朝源遠流長, 之後因為歷史原因斷過一段時間。”沈默馬屁震天道:"但現在大明有師相宰輔, 國力漸複, 聲威日壯, 番邦自然重生敬畏, 重歸王化……”
"……”徐階怎麽聽怎麽別扭, 面色怪異道:"你多久沒拍馬屁了?”
"呃, 兩年了……”沈默訕訕道:"有些生疏了。”
"哈哈哈哈……”徐階發出一陣歡暢的笑聲, 讓坐在正廳的李春芳和張居正暗暗心驚, 似乎老師很久沒這麽笑過了, 而且是發生了那種事情後。
"不會就算了, ”徐階撚著胡須, 目光慈祥道:"堂堂大學士, 要的就是不卑不亢。”
"謹遵老師教導。”沈默趕緊道。
"說說打算怎麽辦吧?”徐階一揮手, 正色道。
"是, 作為第一個回歸的藩屬, 理當厚賜以示諸藩, 不過接受永樂年間的教訓, 學生以為, 不如以其他方式代替, 比如派若乾教授、工匠前去, 傳授他們孔孟之道, 教導他們大明的生活方式, 使他們沐浴華夏文明之光, 方顯我大國泱泱之德。”沈默侃侃而談道。
"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徐階對沈默的能力十分信任, 只要花費不多就可以了。
"至於國王人選, 清官難斷家務事, 讓他們自決就是, 只要他們內部意見統一, ”沈默道:"朝廷到時候頒個委任狀即可。”
"說得對, 要吸取安南的教訓。”徐階頷首表示讚同, 又神色一凝道:"那些志願軍隊……怎麽辦?”
"統共不過千余人, 就讓他們留在呂宋好了。”沈默淡淡道:"軍隊又不要他們了, 總比流落為寇強些。”
"唉, 有失仁義啊……”徐階歎口氣道:"那個伯爵銜, 真的要頒下去嗎?”對於給一些海盜授勳, 這種重口味的體驗, 不是徐階能接受的。
"不用著急, 當初說的是, 徹底擊敗侵略者。”沈默輕聲道:"過個三五年再說吧。”原先預料著, 會是王直的人拿下呂宋, 這樣授給他個伯爵, 也算相稱;但現在是南洋公司得手了, 沈默售給誰去?鄭若曾?還是自己這個幕後老板?
"如此甚好, ”徐階想一想道:"也不要怠慢了那些壯士, 給他們個呂宋千戶所的編制吧。”
沈默心說, 好麽, 自己還打算搞個雇傭軍, 您老改直接駐軍了……不過在徐閣老看來, 宗主國在藩國駐軍天經地義,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事情奏完, 沈默便要告退, 徐階卻叫住他道:"郭公去後, 刑部一直無人分管, 你就兼任起來, 這樣去南都也算師出有名。”
"是。”沈默心說今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徐老師禮包大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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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了差事, 沈默便匆匆離宮, 回到家裡告別妻兒, 並特別叮囑兩個小子, 不要無法無天……李成梁履行完約定的一年之期, 沈默便把他派給戚繼光做副將, 已經去了半個月, 據說兩人相處的還不錯……沈默也不打算再給兒子找新老師了, 都是十來歲的半大小子, 也被李成梁調教出來了, 不能再養在家裡。
他準備送倆小子去國子監讀書……本朝因襲前人任子之製, 文官一品至七品皆得蔭一子以世其祿。成化三年定製, 在京三品以上方得請蔭, 或即與職事, 或送監讀書……沈默現在是從一品大員, 當初又因救駕之功, 三個小子都有蔭官, 也都具備到國子監讀書的資格。當然平常陪太子讀書, 用不著上國立大學了。
雖然兩個孩子年紀小了點, 但沈默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受欺負, 就那兩個活土匪, 又學了功夫, 不欺負別人他就燒高香了。
揮別了嬌妻幼子, 沈默下午就到了通州, 快馬加鞭南下趕路, 當天就換了三次馬, 跑出去二百裡。結果晚上在驛站住宿時, 整個人就散了架, 被幾個護衛幾乎是抬進屋裡, 一看, 大腿內側都磨出血了。
胡勇趕緊拿來工具要給他處理, 沈默敬謝不敏, 自個呲牙咧嘴的給大腿根消毒, 一面還感歎道:"真是不中用了, 原先騎馬連跑五六天, 都沒這個熊樣。”
"別說大人, 咱們的腰都快斷了。”胡勇揉著自己的後背道:"京城的日子太消磨人了。”
"怎麽, 靜極思動了?”沈默看看他, 繼續處理傷口。
"呵呵, ”胡勇道:"咱就是那麽一說。”
"這才是真心話, 不過……”沈默正色道:"寶刀收在匣中, 與廢鐵無異。你若有心效仿三尺他們, 這次去南方, 就不要跟回來了。”
"大人……”胡勇一時難以應對, 作為沈默的近侍, 他很清楚那些投入軍中的侍衛, 一些成了不大不小的軍官, 在姚萇、劉顯等人的麾下建功立業;另一些則加入南洋公司, 率領護衛揚威海外, 其實早就心動了。半晌喃喃道:"您的身邊不能沒有可靠的護衛。”
"這你不用擔心。”沈默處理完傷口, 塗抹上清涼的藥膏, 終於消除了火辣辣的感覺, 舒服的輕哼一聲道:"我現在又不出入險境, 留著小六子幾個在, 帶一帶新人就是了。”
"這……”胡勇實在沒法馬上就答應。
"不著急, 路上慢慢想……”沈默也是疲乏急了, 聲音越來越低, 然後便打起鼾來。
胡勇不禁莞爾, 輕輕為他蓋上被子, 便端著水盆, 躡手躡腳出去了。
這下騎不了馬了, 隻好換乘馬車, 但一出直隸, 道路馬上質量下降, 原先沈默還能在車廂裡看看書, 這下顛簸的直想吐。又走了兩日, 就在他的腸子快要顛出來時, 飛馬而來的信使, 解放了已經氣若遊絲的沈閣老。
"哦, 已經強行突破了?”沈默打起精神, 看那急報道:"全都抓進南大牢了, 早幹什麽去了?”便問外頭:"到哪兒了這是?”
"山東東昌府。”
"真是天意啊, 去聊城, ”沈默歡喜道:"咱們坐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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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躺在官船平穩而舒適的大船上, 沈默不禁舒服的呻吟起來, 之前不敢坐船, 是因為越往北大運河道越窄, 有時候一堵就是好幾天, 當然耽誤不起。但現在南京那邊不是那麽急了, 運河過了聊城, 也變得河道寬闊, 罕有堵船的現象, 沈默自然不會再遭那份洋罪, 舒舒服服的坐船往南京去了。
官船全速前進, 一路上所有船隻都紛紛避讓, 結果用了九天, 就從運河轉到長江, 然後抵達了南京。此時已是九月二十七, 距離那場騷亂發生, 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
船到碼頭, 早有南京一乾文武在此等候, 已經恢復了靈便的沈閣老, 穿著一品緋紅仙鶴官服, 出現在眾人面前。
"拜見欽差大人。”碼頭上黑壓壓跪倒一片, 沈默替皇帝受了一禮後, 便作揖道:"諸位快快請起。”
於是眾人起身, 再次拜見沈閣老。這時候踏板放下, 沈默便大步走下船來, 朝著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公爵, 抱拳笑道:"怎好勞國公爺大駕?”
"哈哈……”徐鵬舉穿著公服, 看上去倒也氣勢十足, 就是一張嘴露餡:"甭客氣, 咱倆誰跟誰。”
沈默笑笑, 又望向一乾南京尚書道:"勞煩諸位前來, 在下十分過意不去。”
"哪裡哪裡, ”眾人哪敢在他面前托大, 都呵呵笑道:"應該的, 應該的。”
"我在醉鳳樓擺了接風宴。”徐鵬舉親熱的拉著他的胳膊道:"咱們可得好好喝兩盅。”
沈默不著痕跡的抽出手, 淡淡道:"公爺的心意, 在下心領了, 只是聽說那些監生在牢中絕食, 這一頓飯, 在下實在吃不下。”說著拍拍他的胳膊道:"等這事兒處理完了, 我再登門去向公爺賠罪。”說完朝眾人一抱拳道:"失敬了。”便鑽進了等在碼頭的馬車, 直奔玄武湖畔的公館而去。
望著快速駛離的馬車, 碼頭眾大人面面相覷, 他們本想趁著接風的機會討個情面, 請沈默放過那些監生, 然而沈默好像提前察覺, 竟徑直離去了。不過聽他的話裡, 似乎也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讓人捉摸不透。
"行了, 別猜了。”徐鵬舉絲毫不為方才的事情鬱悶, 反而一臉挪揄道:"我那兄弟是臥龍轉世, 想在他的池子裡渾水摸魚, 你們道行還淺了點。”說著一拍身邊的南京戶部尚書譚大初道:"走, 吃飯去, 他不去我去, 不然也是浪費了。”
譚大初苦笑道:"好吧。”反正又不是自己掏錢, 他也不心疼, 於是招呼眾官員同去……南京官兒苦淡, 平時可難得能去一趟醉鳳樓, 自然欣然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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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湖畔, 碧波拍浪, 細柳依依、微風拂來, 宛如煙雲舒卷, 北方已經開始落葉, 這裡卻依然生機盎然。
欽差公館便坐落在這碧波岸邊, 細柳叢中, 此刻正廳中擺開一桌宴席, 正位上赫然坐著東閣大學士沈默。他謝絕了魏國公的盛情, 竟然是為了赴這場宴。
一張好大的紫檀木圓桌, 擺滿了珍饈佳肴, 除他之外, 在座還有七個一水兒身穿紅袍的官員, 依次是此次鄉試的副主考、南京禮部右侍郎孫鋌、南京督學耿定向、南京國子監祭酒金達、應天府尹孫丕揚、以及南京左僉都禦史劉思問、南京兵備副使夏時、以及南京戶部侍郎黃誥。 除了沈默居於正位外, 其余人都不按官階亂坐。在官場只有一種情況會如此, 那就是這些人乃是同年好友——他們八人正是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的進士, 除此之外, 他們還都是瓊林社的社友, 同年加社友自然分外親切, 不用講什麽規矩套子。
這些人竟然都是四品以上, 集中蹲在南京, 又有同年, 絕對不是偶然, 乃是沈默花了大代價, 才從楊博那兒換來的結果……沈默與幕僚們已然預料到, 京城的混戰短時間不會停息, 能遠遠躲開那吃人的漩渦, 在南都當個蒔花禦史、遛鳥侍郎何嘗不是種幸運呢?
同年們當然對此心知肚明, 但見了面還是要調戲他一番, 問問沈閣老為何自己在京城呼風喚雨, 卻要把兄弟們晾在秦淮河畔, 與歌畫舫為伴?
"我這不也來了嗎?”沈默笑眯眯道:"北京現在真不是人待的地兒, 端甫和君澤不只有多羨慕咱們呢。”端甫、君澤分別是諸大綬和吳兌的字。
"那徐文長呢?”孫鋌雖然氣色不好, 但見了沈默還是很興奮。
分割
嗯, 二百票的加更, 難道明天還會加更, 不要因為我是嬌花就憐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