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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葉樓》第26章 樓頂
  心裡翻江倒海的白楊想起了辦公樓的樓頂。  辦公樓的樓頂,想著吳雨的三步計劃,白楊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發呆。

  就那麽隨意一坐,腳晃蕩在半空。平時恐高得要命,但坐下去的白楊並沒有覺得心慌。

  白楊的心慌不起來。太空了反而不會慌。盡管相親相得不亦樂乎,但人前嘻嘻哈哈的白楊,內心卻空得跟潔白的打印紙一樣。就那麽丟在屋頂邊緣。不慌不忙,不聲不響。

  二十層樓高的屋頂,風一定很大。

  五月的天,風一定很爽。

  可白楊不覺得風大,也不覺得風爽。

  白楊覺得空。

  樓下的車子很小,像沙礫,樹很小,點似的,人很少,螞蟻一般。

  去樓頂前的白楊跟往常一樣,六點半就起了床。起了床的白楊坐在出租屋裡,聽著早起的人洗臉、刷牙、叫娃,然後看著熟睡的洋洋。

  直到天空發白,白楊才叫醒洋洋。然後看著洋洋洗臉、刷牙。看得魂兒都丟了一般。

  出門的白楊感覺雙腿發軟。一直以來,靠自我欺騙、自我安慰、自我疏導、自我治愈的白楊在吳雨的坦白後空得沒有著落處。

  接連一個多月,睡著了也醒著,整個人落葉似的,風來,就顫顫巍巍,篩糠般。

  落葉!

  來到出租屋外面的巷子裡,白楊剛好看見落葉。

  以往白楊眼裡的落葉,貴妃醉酒似的,搭配著李玉剛的尖脖細嗓。浪漫得很,抒情得很,養眼得很,瀟瀟灑灑,詩情畫意。自我陶醉的白楊甚至會跟洋洋說:“看見沒,這就是雨打梧桐雲落葉,風吹楊柳花飛絮。”

  洋洋也會應上一句:“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白楊會及時地豎起大拇指,孜孜稱讚:“不愧是吾兒,書香門第啊。”

  看見落葉的白楊並沒有詩情畫意,一路跌跌撞撞地把洋洋送到了學校。道路兩旁的落葉灰蒙蒙,血紅紅,淅淅瀝瀝的在抽絲、翻滾,一陣陣腥濃,一陣陣惡臭。千樹萬樹血花開。樹丫上,枝縫裡,掛著的全是心肝五髒。

  紅紅的世界其實蠻好看。看慣了白花花、金燦燦、綠油油、光禿禿、亮晶晶、紅豔豔、白茫茫、黑乎乎、藍幽幽、黃澄澄的世界,突然紅彤彤起來,突然血湛湛起來,白楊就覺得蠻有意思的。

  見白楊嘴角有了笑意,洋洋就興衝衝地說道:“老爸,看你心情不錯的樣子。是不是要慶祝下。”

  才說完的洋洋突然意識到啥,忙用雙手捂著嘴說:“說錯了,說錯了。”

  洋洋的一系列舉動,讓開車的白楊差點噴出兩朵淚花。還好最近一個多月,反反覆複的刺激,白楊及時拉住了手刹,淚最終沒有出來。

  盡管淚沒出來,心卻把全身擠壓得抽搐。行車的白楊想起了兩件事。

  一是戒煙,一是早點。完全不同的兩個科屬,完全陌生的兩個支點。刻意交叉都難,更何況,白楊跟洋洋年齡相隔了整整二十七年。

  先說戒煙,主角當然是白楊,特征:意志力薄弱。難度不高,系數不大,而且可以省錢,卻總是治標難治本。

  還沒被吳雨攆出家門的時候,從學校回來的洋洋宣布:“馮老師要求全班同學幫助會抽煙的爸爸戒煙。”

  洋洋的要求即順應了歷史潮流,又清新了家庭空氣,白楊當然得響應。戒煙後,白楊整個人的精神面貌清爽了,隨之而來的是衛生間的抽風扇繁忙了。

  其實就個委婉問題,

沒多少秘密。  戒煙沒多久,洋洋就發現了白楊的秘密,白楊隻好轉移戰場。

  某天夜裡,電梯轉角處,白楊迫不及待地打開煙卷,那份偷偷摸摸,左顧右盼,讓門衛室的保安起了疑心。探頭錄下了這一場景,不但錄了,物業還派人實地了解了詳情。保安盤問後才知白楊是業主,又都是男人,說開了都覺得不容易,就相互陪抽了幾口。

  一番折騰,時間耽誤了,見白楊出門未歸,洋洋起了疑心,擔心電梯停電。出門一看,撞了個面對面。

  洋洋說:“爸就一個,怕你丟了。原來在抽煙。”

  滅了煙頭的白楊忙跟洋洋道歉,指著倆保安說:“認識兩個新朋友,慶祝下。”

  兩保安也挺配合的,忙連連點頭。

  洋洋當然聽出是借口,但做人大樣,啥都沒說。

  戒煙的事完了,早點的事來了。

  因為家離學校遠,為保障睡眠,準時晨練,本著友好協商,自願遵守的原則,白楊與洋洋達成共識,早點不在家吃,用餐實行輪流製,即一天卷粉,一天包子,盡可能豐富就餐內容。

  往後倆月,隨著月收入的遞增,白楊將就餐內容進行了擴展,即吃卷粉的時候可以雞蛋、豆漿,吃包子的時候附帶稀飯、牛奶、點心。

  內容擴展了,洋洋挑食了,討厭包子愛吃卷粉,成了貨真價值的粉絲。

  被攆出家門的前幾天,上學途中,白楊問洋洋:“吃嘛呢?”

  洋洋說:“吃卷粉。”

  白楊說:“昨天才吃的呀,包子多尷尬。”

  洋洋懶懶散散地躺在後座上說:“你跟媽都要離婚了,慶祝下唄。”

  當時的白楊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裡嘀咕道:“你個兔崽子。”

  被攆出家門後很長一段時間,就餐計劃被打亂。白楊跟洋洋說:“就餐計劃不變,想吃啥吃啥。”

  洋洋答道:“你不容易的,又要買房,又要養我。節省點好。”

  現如今,有口無心的洋洋又說了慶祝下。說了不打緊,但說完後做錯事似的捂著嘴的動作傷了白楊的心。

  滿眼血紅的白楊把眼光從回憶中抽了出來,說道:“對,慶祝下。今早順帶捎根油條。”

  聽說有油條,洋洋樂壞了。往日裡,白楊對油條控制的很嚴。白楊常說:“油條,屬於油炸食品,致癌。燥性大,傷喉嚨。”

  校門口看著洋洋大口大口吃油條的饞樣,白楊的心就被撕成了紙片兒。多可愛的臉,多可愛的娃。

  看著洋洋進了學校。來到辦公室的白楊就爬上了辦公樓的樓頂。

  一直以來,白楊都不曾來過樓頂。

  白楊恐高。

  別說二十樓,只要上了十樓,白楊通常都不敢往窗戶邊站。要站也是蹲馬步似的,歪頭斜眼抖手抖腳。

  樓頂上的白楊雙腳就蕩在空中,嘴裡還哼著小曲:“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也答應永遠都不讓對方擔心。要做快樂的自己,照顧自己,就算某天一個人孤寂。你我約定,一爭吵很快要喊停,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會好好地愛你,傻傻愛你,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

  歌是周慧的《約定》。1999年,剛好吳雨和白楊兩個班級交叉考試。那天考試結束,校園廣播裡就放了這首歌曲。

  哼著歌的白楊閉著雙眼,心裡陽光明媚成一片,血紅的世界又變得生機盎然。

  哼了半天,白楊就把身子躺了下來,腳依舊晃蕩在半空。

  剛把身子躺下,笑笑就在Q上抖了白楊。

  打開QQ,白楊罵道:“抖毛線啊?大清早的,一起床就抽。”

  笑笑撇撇嘴問道:“秀才,誰偷了你的豬頭肉,怎火氣這麽大?”

  白楊說:“你才豬頭。本大爺心情不好,煩得很,別來惹我。”

  笑笑問:“說說看,剛好今天工作不忙,專門為你開個專家門診,免掛號。”

  白楊說:“我的病你治不了,正準備自殺。”

  笑笑說:“那自殺了沒?”

  白楊說:“還沒。”

  笑笑問:“那打算以何種方式告別這個灰蒙蒙的世界。服毒、抹脖子、澆身汽油玩****、還是投湖、上吊、割腕放血、撞車、活埋?”

  白楊說:“你怎花樣多了!跳樓。”

  笑笑驚歎道:“跳樓啊,技術難度不大,屬傳統的物理學自殺方式。利用地球自身引力將自身本體從一定高處垂直或呈拋物線方式落下摔死。致死原因為摔落到地面時巨大的衝擊力量震壞或直接摔爛人體內外器官。選擇跳樓自殺,樓層越高越好,最少也要在四層以上,樓層越高,死亡成功率越高。另外要注意樓下是否有水池或河流湖泊等降低自殺成功率的不利因素。此方法最大特點是臨死前可以嘗試鳥兒飛翔的感覺,徹底放飛身體和靈魂。缺點是死相太難,腦漿四散,甚至內髒也露出體外,有損市容。”

  笑笑接著問:“多高的樓?”

  白楊說:“二十層高。”

  笑笑問:“那成功率蠻大的!怎還不跳。猶豫啥,怕摔碎了?”

  白楊說:“不怕。”

  笑笑說:“那快跳唄,你一跳,眼睛珠摔成了玻璃片,牙齒一顆一顆釘子似的扎在馬路中央。過往的車輪肯定爆胎。想想那場面就興奮,想想那場面就激動。跳。趕快跳。說得我都坐不住了,都想去看看現場,看你長啥樣了。你雖然不是貌比潘安,想來也應五官端正。你這一跳不要緊,把我還未謀面的相親對象扼殺在了搖籃。想想你腦漿四散,尊榮全毀的樣子,我會遺憾終身的。要不,跳樓前先發個尊榮先,好歹有個回憶。”

  白楊說:“不發了吧,自殺的人的照片,看了會做惡夢的。”

  笑笑說:“怕啥,就當被鬼日了。”

  白楊罵道:“尼妹,鬼都不放過。”

  笑笑說:“這不還沒死嗎?”

  白楊說:“要死了。”

  笑笑說:“先等等,死之前問你個事?”

  白楊說:“說。”

  笑笑問:“今早穿著如何?”

  白楊說:“很休閑,運動款的。”

  笑笑說:“生死是大事。生的時候自己做不了主,就沒好好穿戴過,死的時候,怕要打扮下的。鄭重莊嚴點,好歹是個作家。也算是公眾人物,嚴肅點。”

  白楊說:“感情自殺前還得化個妝?補個鏡?”

  笑笑說:“那是。這個細節電影裡都有。自殺前,胡吃海喝一頓,信用卡裡的錢甩手的花。然後兩眼一閉。嘎嘣了。”

  白楊問:“造孽了,都吃了喝了,那娃怎辦?老父親老母親怎辦?總得給他們留點的。”

  笑笑說:“都要死了,想這麽多幹嘛。再說了,你留那倆破錢夠你媽養老還是夠你娃成家。”

  白楊說:“的確不夠。”

  笑笑說:“看來你是不好意思死了。還想著騙頓吃喝。沒戲了。”

  白楊說:“確實不好意思死了,害你被鬼日了多不好。咱活蹦亂跳的,明早再點一根油條,先把嘴抹油了再吃。”

  笑笑說:“說起油條,很多年沒吃了。要不,請吃一根?”

  白楊說:“行啊!來,甩著膀子來。”

  笑笑說:“俗,多好的身材,甩啥膀子,咱扭著馬甲線來。穿著高跟,萌噠噠!”

  白楊說:“姐,救人如救火。你再磨嘰,人都死涼了。”

  笑笑說:“切,你都不好意思死了。那麽多人張著口望著你。你死了,你老娘你老父親怎辦?你死了,你娃怎辦?如果死得了,我早死一百次了。死對於我們這代人來說,是高檔消費。對於你我這種普通百姓,死,奢靡得很。”

  白楊說:“好像是這麽個理。”

  笑笑說:“當然是這個理。當初我老公突發心臟病去世的時候,我都想到了死。他是那麽的好,好得無可挑剔,好到夜夜夢裡相遇。可人死不能複生,娃還在,娘親還在。那時死對我來,多好的一副藥。一死百了。可不能啊。我想做祝英台也是不能夠!死了的人是解脫了,活著的人怎辦?相比我,你算個屁。不就離婚嘛?多好的事。膩了,換個新鮮的,感覺多好。 重新找個,換腎似的。”

  白楊說:“感情你被鬼日不是一次兩次了。的確,換了腎感覺就是不一樣。全身緊繃繃的。鋪好床單,洗好澡。爺來了!”

  笑笑“呸”了一口,說道:“你大爺的,小心腳下滑。摔不死你落個半殘。以後就只能過過嘴癮乾瞪眼了。”

  關了QQ,躺在樓頂的白楊突然又恐高起來。坐下去的時候很隨意,不曾想爬起來卻萬般艱難。二十層的樓高,往下一看,感覺整個身子都在往下扯。

  白楊死死的抓住屋頂,腳一寸一寸地往上抽,感覺整個人快上來的時候,白楊連爬帶挪朝屋頂中央滾去。

  等整個人都貼在屋頂的時候,才發現,脊背心裡全是汗。白楊就這麽躺在屋頂,看藍藍的天,看白白的雲。

  笑笑說得對,洋洋吃油條的樣子,說慶祝的表情,喊爸爸的稚嫩聲音,還有孫天瑜滿懷愛憐的眼神,白天德抽水煙筒的嘟嘟聲。自己不能死,不但不能死,還得好好活,活出個人樣,活得蔥花水嫩,活得風生水起。

  見白楊呆呆地看著窗外,吳雨也扭頭看去。

  此時的玉平,夜剛好落下來。落下的暗裡夾雜著雨。幢幢高樓間點亮的燈,車水馬龍串連成的線,不急不躁滴落的雨,把整座城市渲染得水墨一般。

  像江南。

  霧氣朦朧。

  吳雨拿紙巾往眼眶處揉了揉。

  一眶的淚就成了鑽心的疼,散在白白的紙巾上。打個轉身,就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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