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雄吃驚地望齊王，眼裡不由自主地掠過一絲慌亂，怎麽知兵變?秘密泄露了?這怎麽可能?

　李子雄是兵變策劃者之一，但何時發動兵變，如何兵變，兵變最終以何種方式結束並達到目，都確定。

　政局在不斷變化，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甚至就連本人都突然“復出”了，而且離開東都到了東萊水師，所以到目前為止，雖然二次東征是個絕佳發動兵變機會，但因為兵變幾個策劃者“各奔東西”，至今未能聚在一起拿出一個具體方案，因此兵變還停留在籌劃階段，距離實施遙不可及。

　不過，李子雄雄心勃勃，不想錯過機會，所以乘齊王楊喃進入齊郡戡亂，周法尚讓其支援張須陀之便，與齊王相見，打算試探一下齊王，看看可能說服齊王發動兵變。

　在兵變策劃中，說服齊王發動兵變是方案之一，成功希望非常大，這不僅僅因為齊王是本朝唯一合法皇統繼承人，背後龐大關隴本土貴族集團，而且齊王政治理念很保守，符合保守勢力利用皇統更換來推翻改革條件，另外正好聖主和改革派一直圖謀廢黜齊王，拿掉皇統繼承人資格，這讓齊王深陷絕境，讓了逆轉命運願望和動力。

　可以預見，一旦齊王發動兵變，率先響應齊王就是這群秘密謀劃兵變權貴們，而這些人不是手握大權就是手握重兵，再加上變相“綁架”了一直支持齊王關隴本土貴族集團，各大勢力聯合到一起，足以控制東都和西京，而齊王了關隴和中原，了關隴本土貴族集團和河洛貴族集團鼎力支持，足以與聖主、山東人和江左人分庭抗禮，足以打一場曠日持久內戰，足以贏得這場內戰最後勝利。

　然而，策劃關鍵就是齊王，若齊王拒絕以暴力手段奪取皇統，不願父子相殘兄弟鬩牆，不願挑起內戰禍害中土，那麽看上去完美無缺策劃就毫無意義。

　在第一次東征大敗，聖主不惜代價要發動第二東征時候，李子雄曾與楊玄感、李密具體商討了策劃，因為齊王楊喃不但成功“逃”出了東都，還利用居外戡亂之機掌握了軍隊，這使得以齊王楊喃為“大旗”發動兵變可能性和成功率大大增加，但齊王自小在“溫室”裡長大，上面又個哥哥給遮風擋雨，讓一度遠離爾虞詐、血腥殘酷政治角鬥場，所以齊王性格溫和甚至些懦弱，而這種性格人基本上優柔寡斷，做事瞻前顧後，經不起大風大浪，另外齊王背後關隴本土貴族集團考慮到現實政治利益，不願與聖主和改革派繼續正面廝殺，已逐漸政治資源向代王楊侑傾斜，對齊王支持力度越來越小，這也是個重要不利因素。

　綜合考慮之後，楊玄感和李密均認為風險太大，尤其齊王楊喃和關隴本土豪門世家強強聯合政治集團過於龐大，實力太強，即使了兵變，控制權也會易主，最終為人做了嫁衣裳，不但白費勁，甚至被清算之危，所以這一策劃就此擱置。

　然而，等到李子雄到了東萊水師之後，東都皇統之爭發生了新變化，東都政局逐漸對保守勢力尤其是關隴本土貴族集團越來越利，而齊王楊喃被排擠出新皇統之爭，失去皇統繼承人資格後，也被關隴本土貴族集團毫不猶豫拋棄了，齊王楊喃由此陷入絕境，這讓李子雄看到了說服齊王發動兵變希望。

　但是，這一刻，看到齊王楊喃恐懼眼神，看到韋福嗣心驚膽戰表情，心裡那點希望頓時煙消雲散。

　“兵變?”李子雄佯作吃驚，反問，“大王聽到了什麽風聲?”

　齊王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一時心慌意亂，來不及做出反應，而韋福嗣“眼明手快”，當即反問，“建昌公可曾聽到什麽風聲?”

　李子雄點點頭，“人言可畏，眾口鑠金。某在東都時，就曾聽到一些不利於大王汙蔑之辭，估計聖主也耳聞，所以大王處境才越來越險惡。”

　齊王臉色陰沉，沉默不語。韋福嗣也不說。李子雄想了一下，決意試探一下，“大王居外戡亂，手握重兵，給了居心叵測者以口實。實際上不論在東都，還是在水師，某都聽到一些荒誕臆測之言，甚至人惡意造謠，說大王要重蹈叛逆楊諒之覆轍，以武力奪取皇統。”

　齊王聽到這一腔怒火頓時噴湧而出，旋即又醒悟過來，這是李子雄試探，但李子雄為何要試探自己?這裡明顯就問題。齊王疑心更重，同時也心驚膽戰之感。如果李子雄當真糾集一幫人發動兵變，而聖主發現在兵變前與自己見了面，那後果可想而知，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聖主為防患於未然，必定自己拿下。

　齊王越想越害怕，稍稍權衡了一下利弊後，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將來給李子雄害死，倒不如現在李子雄“拿下”，不給害死自己機會。

　“孤無意爭奪皇統，更不願父子相殘。”齊王冷笑，“但正如之前所說，東都人為了一己之私利，要摧毀二次東征給聖主以致命一擊。據某得到消息，東都確實人陰謀發動兵變，而且就在今年夏天，就在遠征軍殺到平壤城下之刻。”

　李子雄愈發吃驚。齊王說得到底是真還是假?據自己與楊玄感等人往來密件來看，到目前為止，幾個打算以兵變推翻聖主，中止改革人，都馬上發動兵變計劃。難還其人也在策劃這件事?

　“消息確切?”李子雄急切問。

　齊王轉目望向韋福嗣，指望韋福嗣默契配合。韋福嗣明白齊王意思，也知齊王目所在，猶豫片刻後，斷然做出決定，既然大家命運都被捆在一起，那就毋須遮遮掩掩，於脆攤開了說。

　“消息來自白發賊。”韋福嗣坦誠說。

　白發賊?李子雄疑惑了。以豐富政治和軍事經驗，當然估猜到齊王與白發賊之間早“默契”，只是無憑無據，就算所猜疑又如何?現在齊王和韋福嗣坦誠以待，如實相告，直接白發賊推到了面前，等於告訴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螞蚱，都坐在一條傾覆在即船上，唯齊心協力才能共度難關。

　“若想知詳情，某就邀與見個面。”

　這是韋福嗣所能想到，逼李風雲和李子雄說出真相唯一辦法。

　李子雄人老成精，證據不會承認，這就給合作埋下了可怕隱患，在彼此信任互相猜忌提防情況下，哪什麽真正合作?李風雲到目前為止就說了“東都兵變”四個字，透露其任何訊息，這給齊王應變帶來了相當大困難，只能暫時主動權交給李風雲，任由李風雲“指揮”，而齊王也罷，韋福嗣也罷，都不想這樣被動下去。

　之前李風雲在預測東征大敗時候，曾當齊王面，做過詳細推演，以此類推，韋福嗣相信李風雲也能詳細推演整個東都兵變過程。如果東都當真爆發兵變，那麽李風雲所給出推演過程，不論是否正確，都會一定參考價值，都能幫助齊王在平叛過程中做出相對正確決策。

　李子雄稍加思考後，同意了。韋福嗣馬上派出信使，傳口訊於李風雲。

　當天夜裡，三個人在中川水南岸一個官軍兵營裡見面了。

　聽完韋福嗣介紹，得知這位氣勢威猛、目光炯炯老軍竟是當朝威名顯赫軍政大佬李子雄，李風雲恭敬施禮，不敢絲毫不敬。

　李子雄被李風雲那頭白發吸引了，開口就問，“這頭白發莫非天生?

　李風雲回答說是後長。

　“當真一夜白頭?”李子雄很驚訝，好奇地追問。

　李風雲笑搖搖頭，“幾年前某曾受過重傷，奄奄一息，虛弱不堪，後來身體雖然慢慢恢復了，但這一頭長發卻漸漸白了。”

　李子雄恍然而笑，“看來傳說終究不可信。”隨即面色一整，嚴肅問，“聽說知東都人陰謀發動兵變?”

　李風雲回答，而是轉目看向韋福嗣，目露疑問之色。韋福嗣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笑容。李風雲心領神會，若換了一個人，不知歷史發展軌跡，當然不知李子雄此刻出現在齊王身邊目，但李風雲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子雄此行是來說服齊王發動兵變。

　李子雄打算用什麽辦法說服齊王，李風雲不知，不過知自己此刻既然出現在李子雄面前，足以說明齊王已經猜到李子雄此行之目，並且懷疑李子雄就是東都兵變發動者，但齊王證據，所以便請自己出馬，一方面逼迫李子雄顯出原形，一方面讓自己說出兵變真相，可謂一舉兩得。

　要不要說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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