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有一米六三的身高,體重在一百零五斤左右,但是兩隻腳如今變的隻有巴掌大,試想一下,這樣的小腳如何能支撐她的骨架呢,碰巧這時,山路兩邊刮來一股風,風吹著天上的雲,晴朗的天一下子變得暗淡了。
我掐掉香煙,搗了搗一個兄弟的胳膊,問他:“這天色變的這樣快,恐怕到天黑,咱們都趕不到牛欄山,不如這樣,咱們派個人去給男方家報信,叫他們來接。怎麽樣?”
小夥子說:“這話你對我說沒用啊,你去跟新娘子說,看她答不答應,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話,她老爸可是村長!”
如果這時有手機就好了,可是咱們山裡沒有一個人有那玩意,本來嘛,地方信號非常差,有了手機也不一定能打通,我尋思著去跟芳芳商量商量,沒想到芳芳突然在轎子裡發了火。
“怎麽回事!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呢!一個個的裝死人在這趴著啊!趕緊給我抬轎子。”
眾人面面相覷,又聽見芳芳發火了:“吹喇叭的,誰叫你們停的!當心我爸治你們!”
好,千金大小姐一發火,誰還敢懈怠呀,奏樂隊的鼓著腮幫子吹吹打打,而我們呢,就扭扭發酸的肩膀,咬著牙重新抬著轎子,往山頂上慢慢的走。
我走一步都覺得吃力,不知為何,轎子特別沉重,我看其他人也都是面露難色,知道他們也在遭受著同樣的罪,前方有個穿崖路,路面很窄,隻能容一個隊伍通過,我們這正好趕上,突然就看見前方過來一對迎親的隊伍。
那陣仗比這邊豪華多了,八個轎夫,前面有兩個老婆子引路,後面跟著十個年輕女人,估計是傭人一類的,最後面還跟著一排奏樂的,人家那奏樂隊伍還有大鼓呢,一個大漢猛的敲著鼓,咚咚咚……山谷裡都是鼓的回聲。
我們四個轎夫一商量,準備先撤回去,給那個隊伍讓路,因為咱們剛上來,隻要往後退十來步就行了。
我們剛把轎子調轉頭,芳芳就不願意了,猛的掀開簾子,把紅頭蓋子都拿掉,一張漂亮的臉孔已經扭曲了,塗的發紅的嘴唇說著肮髒的字眼。
“一群狗娘養的!叫你們來做事,一個個的不上心!憑什麽咱們讓路,你們就給我往前衝,看他們能把咱們怎麽樣!”
“不是,咱們這方便後退,人間那都走到中間了,叫人家往哪退呀。”一個吹喇叭的中年漢子出聲跟芳芳解釋。
芳芳說:“你們本來就走的慢,如今要退回去,我今天等著結婚呢,你們是不是想拆我的婚姻啊。”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瞄著我,似乎撤退都是我出的鬼主意。
我被她給弄的一身脾氣,沒地方發泄,芳芳讓其中一個轎夫去跟那幫隊伍通通氣,說她急,看能不能讓她這隊先過。
這不是廢話。醫嶧椴患卑。餑閿辛汲郊眨思乙燦邪。壞忝慕畏蜃ザ尤模淮罄忠餿ジ燒饈攏銥床荒茉俚⒏槭奔淞耍妥願娣苡碌娜ジ思夜低ā
我腳踩著穿崖路,一路小跑到那個隊伍,前面的老婆子站定,手對後一揮,後面的隊伍停下了,鼓樂也消停了,我笑著說:“咱們這邊的新娘子是個急性子,男方家又比較遠,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叫咱們那隊先過?”說著我還塞了一個紅包給她。
老婆子看也不看,直接退回來,說:“我不要你們的錢,我們小姐更急呢,她坐花轎坐了九年零三個月零五天,打北邊來的,你別擋著路了,小姐要是生氣,
你們沒好果子吃!” 我看這老婆子冷若冰霜,就連一雙手都是冷冷的,隻好退回去,讓芳芳大度些,沒想到芳芳拿她爸來壓人,非逼著我們抬著她過路。
沒辦法,隻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了,我們抬著轎子直直跟那個隊伍正面相撞,雙方誰也不願後退半步,老婆子去請示花轎裡的小姐。
於是我們就聽見一道寒冷又空曠的聲音喊道:“他們既然不肯退,那就咱們退,我好歹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怎麽能跟山民一般見識。”他們後退一步,我們就前進一步。
幾乎是汗流浹背的過完這個穿崖路,我們幾個出了這山路就松了一口氣,積蓄力量繼續往前走,萬萬沒想到,我們前面的路突然之間全沒了蹤影,隻是腳下突然變的豁然開朗,有一道四四平平的馬路引著我們。
我覺得事情大有蹊蹺,不肯前行,芳芳卻說這可能是她老公新修的公路,叫我們快點走,我們又被這個新娘子催促著上路。
走了好半天,吹喇叭的突然不吹了,對我們一揮手,神色恐懼的問我們:“你們,有沒有聽見那個鼓聲啊?”
我們豎耳聆聽,果然,那鼓聲似乎就在咱們前面,我們遲疑不定的站在那裡,從前面突然現出幾個人形,是剛才那個迎親隊伍的年輕女人,對著我們招手,說:“來呀,快跟上,馬上就到了。”
她們叫我們走,我們就情不自禁的跟在她們身後,像被人下了咒語似的,手腳不受控制,額頭上汗珠如雨,又聽見那幾個女人互相調笑。
一個說:“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敢叫咱們小姐讓道!”
另一個說:“小姐說了,把他們當成陪嫁送給姑爺,姑爺一定很喜歡。”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少,我們不覺得累,隻覺得恐懼,跟隨著他們一路前行,走近一個不知名的深山裡,腳下有碎玻璃渣子刺破了腳底板,也不能停下,直到一片樹林子,才聽見一個女人開心的說道:“咱們到了,九年多的時間,終於趕上了。”
前方的樹林子白霧繚繞,我們一頭扎進去,白霧裡的視線卻很清晰,前方幾米之外就是一大片房子,建的是西式洋樓模樣,前面有個荷塘,繞過荷塘就是一道大鐵門,大鐵門拉開,裡面是花園子,花園子裡百花盛開,三根廊柱頂著一個拱形的門。
我們到了一間側室,才恢復自由身,立刻抱著腳喊痛,我把玻璃渣子從腳底板拔出來,痛的呲牙咧嘴,芳芳從轎子裡鑽出來,哭的梨花帶雨,妝容花了,問我怎麽辦!
隊伍裡有個年紀大的中年人,叫張猛,猛哥哆哆嗦嗦的坐下,拍著地說:“咱們是遇著鬼娶親了,偏偏咱們不識相,還敢從人家鬼大人身上討便宜!這下好了,沒聽人家女鬼說。勖炊際橋慵蓿岬茸瘧懷園傘!
猛哥的話一落地,大家就慌亂了,房子被鎖上,逃不出去,芳芳一個勁的往我懷裡躲,我躲都躲不掉,隻好任由她抱著我。
提心吊膽了一會兒,門開了,進來一個黑臉的老頭,說:“桌子擺的菜不夠用了,咱們隨手挑幾個剁碎了就上桌。”
說這話的功夫,他一雙黑手就伸過來,隨便拽了幾個人出去,又把門重新關上。
到了這種時候,我也沒忍住,眼淚都流了一圈出來,這叫什麽事啊!幾條人命就這樣斷送了?剩余的人不免把火氣全撒到芳芳身上,一齊叫著,下次如果還來人,就把她先交出去。
又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這次是缺幾個倒酒的,有幾個人把芳芳推了出去,她死死拽著我,我隻能被迫受到牽連,一塊被黑臉漢子拽走。
我跟芳芳被拖到一個大的酒席宴上,很顯然,四處坐著飲酒的都不是人,看他們穿戴有今有古,還有些泛著惡臭,我謹聽吩咐為他們斟酒。
喝到最熱鬧的時候,有個老婆子登台高呼:“新娘新郎出來敬酒啦。”然後大家一齊站起來,舉著酒杯對著高台一飲而盡。
我拿眼偷看高台,看見這對夫妻的真容,女的是紅嫁衣,長的小家碧玉,男的是一身漆黑,長的醜陋猙獰,是一具腐爛的骸骨,身上各處裹著人的皮膚。
原來這是一個鬼跟一個僵屍的婚禮,難為那女鬼還花了九年功夫趕過來,合著就嫁給這麽一個模樣的啊。
芳芳腳小,奔波了一會,腳就痛的受不了,她靠著我,輕輕的說道:“鴨子,你能帶我逃嗎?我不會看不起你了,咱們一旦出去,我就嫁給你。”
“別。”我揮著手,說:“我不喜歡小腳女人,你真當我媳婦,我怎麽養活你呢,你不能下地乾活的。”
芳芳咬了嘴唇,眼淚打轉,我跟她是在會場裡僅有的兩個人類,不能起內訌,隻好跟她說:“鬼都畏懼陽光,等天一亮,咱們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我一仰頭,望著密密麻麻的樹林,這些高高聳立的樹枝繁葉茂,把所有的光都遮住,這裡面的光線全靠著散落各地的夜明珠發光,我們真的能等到陽光刺破樹林的一刻嗎?
酒席結束,黑臉人又指派我們進婚房給新娘子捏腳,聽到這個指令,我跟芳芳無奈的相視一笑,覺得待會隻怕是小命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