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何物造成的?莫非真是那些胡人口中的妖術?”
代縣城外,唐典正與兩人同行,這兩人中的一個,是他在族中的兄弟輩,另外一個,則是下一輩中的佼佼者,唐資。
在三人之外的不遠處,跟著不少孔武有力的大漢,都是唐家的護衛,雖說敵軍退了,但依舊還有零散賊兵,他們這些人當然要做好防備工作。
在公堂審判結束之後,唐家諸人歸於其宅,還沒過盞茶時間,唐典帶著人手直奔城外戰場,仔仔細細的探查起來。
徘徊在城外的大地上,三人正在感慨。
在他們周圍,能看到不少被燒焦的土地,荒草散去,顯露出一片漆黑。
此時,距離那一場聲勢浩大的攻城戰,不過只是過去了半天時間。
半天時間,對於一個人而言,也不過就是一個瞌睡的功夫,而對於一場戰役來說,卻足以決定生死成敗。
當然,如果這場戰役是攻城戰的話,那情況就又不同了。
“攻城征伐,最是殘酷,動輒就是死傷過半,無論是守城之人,又或者是攻城之輩,都要承受巨大的損失。”看著看著,唐資忽然說了起來。
唐典點點頭,隨後眉頭一皺,打了一個手勢,三人與諸多護衛便一同朝著遠方一大片漆黑的土地走了過去。
一邊走,唐典一邊對唐資說道:“你過去行商,不是也碰到過戰亂攻城的時候麽,現在聽你感慨,似乎今日這代縣之戰,果然有許多異樣之處麽?其實今日在公堂之上,我等就覺得這時間實在是太快了,有些不合常理!連幾位長者都滿臉詫異,以至於進退失據。”
“豈止是不合常理,簡直是讓人難以理解了。”唐資苦笑著搖搖頭,“我過去行商,碰到過戰亂,但都是盡量避開,而且這戰亂多數是集中在塞外草原之上,也就是最近幾年,我大漢的河北之地有所混亂,我也曾經在冀州經歷過一次賊軍攻城。”
說話間,幾個人越接近那一大片被燒得焦黑的土地,唐典則問道:“那次攻城持續了多久?”
唐資苦笑一聲,說道:“那次攻城持續了一天一夜,最後的結果是攻城的一方,因為損失太大、折損的人馬已經入不敷出了。”
唐典停下腳步,轉臉看著唐資,微微點頭道:“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我聽說過這件事,當時攻城的是流民軍,他們的領好像是叫做王彌,這人同樣出身世家,自小弓馬嫻熟,更讀過書,是個不容易對付的這人。”
唐資點點頭道:“不錯,那王彌頗為知兵,過去更是在冀州一代有莫大名望,諸多賊軍匪寇都尊他為大將軍,縱橫無忌,而且他深知流民軍的不足,因此是用的偷襲之法。”
“偷襲之法?”唐典的表情有些詫異,隨後露出了複雜的表情,“那和今日代縣的局面,倒是很像,同樣也是偷襲,同樣也是失敗,但他們卻持續了一日一夜。”
忽的,他眼神一動,想到一件事來:“差點忘了,你剛才提到王彌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什麽事,現在終於想起來。”
唐資依舊還是苦笑,隨後說道:“不錯,這王彌便是死在咱們的那位太守手上,這些事,在先前太守上任前,家族特地交代過,讓我們了解太守生平。”
“是啊,”唐典忽然感慨起來,“這歷任太守過來,家族都要有所準備,了解好惡,也好投其所好,又或者有所拿捏,如今那位太守來的時候也不例外,只是當時我看其生平,自從一鳴驚人之後,便一不可收拾,短短時間就有諸多事跡,更有著作,名揚各處,
就是那王彌,都說是被他給說死的、罵死得,引為奇聞!連通後來那位匈奴王劉淵,據說也是被這位太守隔空氣死,真是讓人感慨萬千。”唐資搖搖頭道:“但當時家族還是有所輕視,並沒有真正予以重視,否則又怎麽會有眼下這種被動的局面?”
這次輪到唐典苦笑了,他說道:“不是家族輕視,而是依照慣例,這太守畢竟是流官,給予重視也就是了,畢竟沒過幾年就有一位太守過來,過幾年就走,這要給予多大的重視?又有誰能遼代,這次來的主,會是如此氣象?”
聽得這話,唐資不由點頭,歎息道:“是啊,便是現在,我一樣如在夢中,當今這位太守,是怎麽高估,最後都要失算,這麽一想,我等最初的輕視,又不算什麽了。”
說著說著,他們同時低下頭,看著腳下這一大片焦黑的土地,感受著泥土中殘存的一點溫度,一個個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這便是天火留下來的麽?”唐典說著蹲下身子,用手沾了一點泥土,放在鼻子邊上聞了聞,眉頭就皺了起來,“裡面有油膏的味道,還有一股古怪氣味,咳咳……”
說著,他忽然咳嗽起來,身子微微一晃,邊上的唐資眼疾手快,趕緊過去攙扶。
唐典擺擺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又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說道:“看來這東西未必就是天火,也大概不是傳聞中的妖術,很有可能是某種煉丹之法所造之物,靠著那城牆上的器械投射出來,那器械叫做單梢砲吧?”
說話間,幾人同時轉頭,目光遠望,事先落在那城牆之上。
城牆頭上,一台台高高聳立的架子清晰可見,正是那十幾台單梢砲。
唐資邊看邊道:“傳聞之中,就是靠著這利器,因天火而落,將衝鋒而來的敵軍,一下子擊退,燒死了大半,逼得那段文鴦不得不落荒而逃,但他也被天火追上,最後落得一個被生擒活捉的下場。”
“這火既然不是天火,街頭巷尾的傳聞,當然也不能為真。”唐典搖搖頭,隨後壓低聲音,“若是真如傳聞所受,大伴兵馬被燒死,那這裡早就屍橫遍野了,但你我來時候,也見到那正在清理屍身的車馬,雖然人數不少,但也遠遠不能說多,否則的話,按著常理,戰場必定封鎖,以那位太守的作風,也不該放任自流,但能讓咱們過來,無疑就說明真的被那單梢砲大敗的人不多。”
“不錯,這裡還有許多鐵蒺藜,按理說也不該允許咱們過來的,估計那位太守也想讓咱們看一看,這邊的情形,再震懾一番,”唐資點點頭,正想要說什麽,但忽然面色一變,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捂住了嘴,急切說道:“雖是不多,我也不願意在這裡待下去了。”
唐典順勢看了過去,卻見唐資忽然踩到了一團血肉,這肚子裡也不由一陣翻滾,隨即點頭同意,並勉強說道:“反正這事都確定了,確實是大勝,而且也知道傳聞中的天火,並不是無中生有,那單梢砲的大名,想必很快就會傳揚四方了吧,咱們先回去稟報家中。”
說話間,幾人便掉頭朝城門行去。
其實不只是唐家的人,其他幾大家族,現在都派出了人過來探查消息,光是唐典他們就在這裡碰到了其他幾家的熟人,不過因為戰場的特殊性,他們終究不會停留太長時間,要麽是忍受不了環境,要麽就是被過來維持秩序的兵卒驅趕、勸說出去。
等唐家幾人趕回家中,便第一時間被唐太公叫了過去,這位太公反覆詢問,最後這問題的重點卻落到了那單梢砲的上面。
“按著你們的說法,此戰能勝,關鍵還在這個單梢砲上?”
長者的問題,第一時間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於是,這位太公長舒一口氣,搖搖頭道:“如此看來,代郡的局面是穩了,有了這般利器,旁人再來攻城,恐怕是沒有什麽勝算了,這麽說來,這位太守居然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說到這裡,他沉吟片刻,隨後露出一點興奮之色,站起身來,在屋子裡來回走動。
唐典等人見他這個樣子,也不敢上去打擾。
過了好一會,唐太公才平靜下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唐家就得真正跟隨太守了,不是要咱們的部曲名冊麽,都拿出來,寫清楚了,交上去!”
“這……”唐典忍不住有些猶豫,似乎要勸阻。
唐太公看了他一眼道:“連段文鴦的幾萬大軍都不是對手,咱們幾家又能如何?武丁都有一大半被太守掌握了,難道還能有他念,倒不如爭取做第一個交投名狀的,徹底投靠!”
唐典終於還是說道:“但王大將軍那邊……”
“當下這個局面,就是王浚派兵過來也未必有用了,何況他未必能有這麽大的魄力……”唐太公這邊還在說著,外面忽有敲門聲。
“進來。”唐太公眉頭一皺,讓人進來,隨即就有一張紙條遞過來,他低頭一看,臉色變幻,隨後將紙條展示出來。
唐典等人走過來一看,一個個面面相覷。
“阮豹領兵來了?要圍攻當城?”
那紙條上赫然寫著阮豹帶領五萬兵馬,即將圍困當城的消息。
驀地,唐典明白過來。
“之前公堂之上,那兵卒突然過來,傳遞的莫非就是這個消息?”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三掌門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