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愛國剛回到家中，他的妻子高曉蘭就忍不住抱怨道:“讓你買個菜，你怎麽磨蹭那麽半天?女兒、女婿都快到了，我這飯都還沒開始煮呢。”

　　“對不起，是我不好，回來得太晚了。”馬愛國為自己的晚歸向妻子解釋道，“在去買菜的路上遇到了村主任，她正好有事找我，耽誤了一會兒。”

　　“肯定又去管閑事了。”高曉蘭依舊沒好氣地說道。

　　馬愛國“嘿嘿……”了兩聲，也不跟妻子繼續分辨。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子端著碗出現在他家的大門口，甜甜地叫了一聲:“馬叔，馬阿姨。”

　　來人名叫盧蕙，25歲左右的年紀，是名外來媳婦，半年前才嫁到馬家宅村，現就住在馬愛國家後面的一幢房屋內。

　　“小蕙，快進來。”高曉蘭熱情地將她迎進了屋。

　　盧蕙將手中的碗遞到高曉蘭面前，笑著說道:“今天早起婆婆說想吃南瓜塌餅，我就照著上次馬阿姨教我的方法試著做了。婆婆吃了以後說很好吃。這不，我多做了點，也給你們嘗嘗。一方面謝謝馬阿姨，另一方讓馬阿姨再給我點評下，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

　　馬愛國顯然肚子餓了，也不等高曉蘭接過碗，他就伸手拿了一塊吃起來，邊吃還邊誇讚盧蕙:“小蕙好手藝，把你馬阿姨的絕活全學去了。”

　　盧蕙聽到誇讚後，樂得咯咯直笑。

　　高曉蘭白了馬愛國一眼，搶過碗，沒好氣地說:“你不準再吃了。這些要留給女兒、女婿一會兒回來吃的，好讓他們先墊墊肚子。你倒好意思先吃上了，要不是你我這飯都快做好了。”

　　“馬阿姨還沒做飯呢?”盧蕙吃驚地問道。

　　“可不是，你馬叔一大早去買菜，買到現在才回來。”

　　“我這不是有事耽誤了嗎?”馬愛國怕妻子真生氣，也不敢大聲地說。

　　“馬叔人心腸，肯定又幫人做好事去了。”盧蕙心直口快地說道。

　　“好事倒也算不上，幫忙倒是真的。小丫頭一個人千裡迢迢來找姐姐，姐姐還不見了，怪可憐，所以就想幫著找找。”

　　“真的嗎?我也想聽聽是怎麽回事?”聽到是一個外地的姑娘來找姐姐，有著相同外來經歷的盧蕙立即產生一股憐憫同情之心，不禁也熱心地打聽起來。

　　一說到馬愛國愛管的閑事，他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他將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盧蕙。高曉蘭看到他這副樣子，無奈地搖搖頭，端著碗進了廚房。

　　“姚琴，這個名很熟悉。我沒嫁過來之前，同宿舍就有一個叫姚琴的姑娘。她也是今年初才到我們廠的。你說的這個叫姚琴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盧蕙聽完馬愛國的敘述後，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對呀。”馬愛國一拍大腿說道，“你之前不就是在一家服裝廠上班的嗎?”

　　盧蕙回答道:“對的。結婚後為了照顧癱瘓的婆婆，就沒再去工廠上班。”

　　馬愛國立即掏出手機，將姚琦發給他的照片給盧蕙看，問道:“你認識她嗎?”

　　盧蕙接過手機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姚琴，肯定地回答道:“對，對，就是她。我認識的姚琴就是她。”

　　馬愛國喜出望外，立即又問道:“她之前和你是一起住集體宿舍的對嗎?你們宿舍是在建新公寓嗎?”

　　盧蕙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的宿舍是在工廠附近的。不過，元旦左右我和之前幾個要好的小姐妹碰頭，

聽說那裡一片正好在拆遷，她們現在都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那你知不知道姚琴的去向?能不能讓你的小姐妹幫忙打聽一下?”

　　盧蕙顯出了為難的神情，說道:“馬叔，不是不幫你，我的那些小姐妹都過年回家了。再說，她們都不太認識姚琴。這個小姑娘很內向，平時不太說話，除了我們宿舍4個人外，她幾乎不和別人交流。我結婚後也再沒有和她再聯系過。”

　　盧蕙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結婚前倒是聽姚琴說過，她找了個男朋友，還說想搬去他那裡住。”

　　“你知道她男朋友叫什麽名字嗎?是本地人還是外來打工的?具體是做什麽工作的?”

　　“不太清楚，姚琴不願多說，我們也不好意思多問。”盧蕙再次陷入了回憶中，“不過，我好像記得她提到過男朋友目前住在馬家宅。因為，當時我開玩笑說過，要是她也能嫁到馬家宅，我們就又可以隨時見面了。”

　　吃過午飯，馬愛國也顧不上和女兒、女婿拉家常，立即趕往了村委會。這一舉動又惹來高曉蘭一陣數落。

　　三人在村委會碰面後，就前往建新公寓。在姚琦的帶領下，他們順利找到了6號樓。不過，馬愛國沒有急於進門，而是仔細地觀察起了大樓的周邊。這時，從5號樓裡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大爺。姚琦一眼便認出了這就是上午幫助過她的那位老爺爺，她立即上前攙扶老大爺下台階。

　　老大爺似乎也認出了姚琦，好奇地問道:“你還沒找到6號樓101室嗎?不就隔壁那個門洞進去嗎?”

　　姚琦笑著回答道:“老爺爺，我找到了，但是家裡沒人。”

　　老大爺“哦”了一聲，表示了解了情況。

　　馬愛國見女孩認識老大爺，也立即走上前去幫著一起攙扶。

　　“沒關系，我自己能走。”老大爺見那麽多人來扶他，有些不好意思。

　　“大爺，跟你打聽些事，行嗎?”馬愛國說道。

　　“行，你說。”老大爺乾脆地答道。

　　“您老在這兒住了多久了?”

　　“十多年了，從這兒建好起就搬來住了。”老大爺如實答道。

　　“那您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孩?”馬愛國說著掏出手機，想讓老大爺辨認照片上的姚琴。

　　可是，老大爺搖著手推開了馬愛國的手機，說道:“我都80多了，眼神不好，根本看不清你手上的東西。”

　　馬愛國收起了手機，繼續問道:“您知道隔壁6號樓101住的是什麽人嗎?”

　　老大爺想了想，說道:“應該是幾個年輕人，我們這兒現在都是租房的外地人，大多數是在附近工廠打工的。”

　　“有幾個年輕人呀?”馬愛國追問道。

　　老大爺又想了想，說道:“兩個吧，好像一男一女兩個人。”

　　“你確定嗎?”

　　“應該是，我平時白天不怎麽出門也碰不到。不過，晚上經常能聽到6號樓101室的吵架聲音，有時聲音大到睡著了也能被吵醒。聽吵架的聲音是一男一女兩個人。”老大爺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現在的社會開放了，在這裡租房子的大都是一男一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妻?6號樓105室也是這樣。不過，他們倆關系倒是蠻好的，從來沒聽到過他們吵架。不過也有可能隔得遠，他們吵架我們聽不到。”

　　說話間，老大爺走到了門前的晾衣架前，把晾曬在上面的衣服收了下來。回身又向5號樓大門口走去。

　　馬愛國他們送完了老大爺，便走進了6號樓的大門。他們順著右手邊的走道，走到了最裡面一間房屋前。

　　“這裡有可能是你姐姐男朋友的家。”馬愛國一邊說一邊抬手敲了敲門，但是房內寂靜無聲，沒有人應門。馬愛國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人回答。就在這時，他們聽到走道另一頭的房內傳出了一聲響動。於是，馬愛國又走到另一頭房屋前，敲響了房門。然而，隨之而來仍然是一片寂靜。

　　“上午也是一個人都沒有，我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女孩開口說道。

　　三人正打算放棄時，身後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操著一口外地腔的普通話問道:“你們這是找誰呀?”

　　他們轉身看過去，這名男子約莫27、28歲的樣子，染了一頭的黃毛，看上去有些流裡流氣。

　　“我們要找10……”女孩尚未說完，便被馬愛國打斷了。

　　“這兒有沒有一個叫姚琴的女孩，我們是她的親戚，來找她的。”

　　男子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認識姚琴，她是我女朋友。不過她回家過年了。你們是她什麽親戚?”

　　“我是她妹妹。”女孩回答道。

　　“你確定她是回家過年了嗎?”馬愛國問道。

　　“是的。”男子朝走道盡頭的房屋望了一眼。

　　馬愛國瞬間捕捉到了男子的眼神，繼續問道:“我們大老遠來就是想看看她，沒想到和她錯過了。這一早上趕火車的我們都累壞了，能不能讓我們進你家去坐一坐?”

　　男子顯得有些為難，猶豫再三後才答應，領著眾人走到了房門口。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門。

　　眾人走進了屋內，這是一間一室戶的房型。進門便是10平米左右的廚房，兼顧餐廳和過道廳的功能;右手邊是一間暗間的廁所，也就是沒有窗戶;再往裡就一間15平米左右的臥房。馬愛國等人在廚房間的一張小方桌前坐下，這顯然是平時吃飯用的飯桌。

　　男子隨即在廚房開始翻找起來，一邊找一邊還說:“不好意思，平時家裡都是我女朋友在打理，這杯子放哪兒我得找找。”

　　不一會兒，他從一個櫥櫃裡找出幾個一次性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準備倒水，但是，桶裝水裡已經一滴水也沒有了。

　　男子尷尬地說道:“男人沒人照顧就是這麽邋遢，你看這水都沒有了，我都忘了去換。”

　　“沒關系。”馬愛國嘴上說得一副滿不在乎的口氣，可是一雙犀利的眼睛可是一刻也沒停地在打量著房間內的一切。

　　他看到男子又走回到櫥櫃前，繼續翻找，不一會兒找出了一把電水壺，放滿水後，插上電開始燒水。

　　隨後，他站了起來，走到裡屋轉了一圈。床鋪很整潔，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床頭櫃上積了些灰塵，不過，當中有一小塊面積卻是一塵不染，顯然這裡之前應該擺放著一樣物品。

　　“您喝白開水?還是泡茶葉?”不知什麽時候男子也跟著進了房間。

　　“就喝白開水吧。”馬愛國說著走出了臥室。

　　他重新坐下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男子說起話來。

　　“你叫什麽名字?”

　　“黃永才。”

　　“多大了?”

　　“28。”

　　“哪兒的人?”

　　“廣東汕尾的。”

　　“到這兒有幾年了?”

　　“三年前來的。”

　　“做什麽工作呀?”

　　“在中心鎮上的‘易豐’美容美發店裡做學徒。”

　　“過年為什麽沒回家?”

　　“錯過了時間，沒買到火車票。”

　　“你和姚琴是怎麽認識的?”

　　“我一個老鄉的女朋友和姚琴是一個廠的。”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大概半年多之前吧。”

　　“認識之後就馬上開始交往了嗎?”

　　“差不多。”

　　“看來你們的感情不太好啊。”馬愛國突然發難。

　　黃永才一愣，臉上有些難堪。“為什麽這麽說?”

　　“你們家裡連一張兩個的合影照片都沒有。”馬愛國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

　　黃永才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們兩個平時工作都很忙，沒什麽空出去玩，也就沒有合影照片。現在大家都流行用手機拍，我們平時的自拍照也不會印出來放家裡的。”

　　說著說著話，馬愛國突然又站了起來，說是要上廁所，便徑直走向了衛生間。進去後，他仔細打量了一下衛生間。廢紙簍很乾淨。梳妝鏡和置物架上有些積灰，顯然女主人有段時間沒有打掃它們了。

　　馬愛國上完廁所出來，繼續和黃永才拉著家常。

　　“姚琴是什麽時候回家的?”

　　“大年夜那天。”

　　之前一直沒出聲的姚琦，在聽到黃永才說她姐姐大年夜回老家後，再也忍不住了，想出口反駁他。但是，馬愛國立即向她使了顏色，讓她沉住氣。

　　“我們就是從老家來的。她並沒有回家。”馬愛國低沉著嗓子說道。

　　“是嗎?”黃永才有些慌張地說道，“她是這麽告訴我的。難道她騙我?”

　　“她為什麽要騙你?”馬愛國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這個……其實……”黃永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其實，之前我們吵架了。她說想和我回老家見父母，我沒同意。我們就吵起來了。之後，她就賭氣走了。”

　　“那你知道他會去哪兒嗎?她在這兒還有什麽認識的人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她很內向的，不太和別人來往。我們交往之後，她除了去工廠上班，幾乎沒什麽娛樂活動，也從沒有和其他人出去過。”

　　“你聯系過她嗎?”

　　“聯系過，但她手機一直關機，我打了好幾遍都打不通。”

　　“我們彼此留個聯系方式，要是你想到姚琴可能去的地方，或是她聯系你了，請你馬上通知我們好嗎?”馬愛國再次站起身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筆，又從餐桌上拿了一本的舊雜志，將姚琦的手機號碼抄在了上面，遞給了黃永才，“要是我們找到了姚琦也會及時聯系你的。”

　　黃永才恭恭敬敬地接過了寫有手機號碼的舊雜志，連連說道:“好的，好的……沒問題……”

　　馬愛國隨即帶著姚琦和馬玉娟離開了黃永才的家。

　　“你怎麽看?那個叫姚琴的丫頭到底去哪兒了?”馬玉娟一出門便忍不住開口問馬愛國。

　　“我們先離開這裡，回去再說。”馬愛國說著打量了一下身後的那幢公寓樓，甩開步子率先走出了建新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