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貝克是一座舊式堡鎮,其核心是一座城堡,附近環繞著十幾座未設防的村鎮,這種格局與昔日墨洛溫王朝抵抗薩克森人入侵時在北方邊疆修建的那種設防城鎮幾乎一模一樣,當地的斯拉夫人也沒有修建任何大型港口設施,只有一座防禦一般的小港口,為出海劫掠的文德海盜提供了最基本的庇護。
埃德加來到維克尼茨河上,一座橋梁貫通了南北,只不過在這個寒冷的季節,冰凍的河流使這座小橋的戰略意義大為降低。
“陛下,如果我們等到冰雪融化以後發起攻擊,我們的艦隊就可以輕易奪取那座港口,敵人不會有任何機會。”埃德溫騎士評價道。
“大人,您怎麽看?”埃德加向身旁的亨利王子問道。
“陛下,恐怕到時候我們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冬季後,各部落的援軍也會趕到的。”
國王點點頭,又向對岸眺望著,大塊的澄淨空氣令這片地區的能見度非常好,他很快發現了一絲異常。
“你們看,那裡好像有人。”
這時候,羅德裡戈伯爵騎馬靠近了這邊,西班牙人報告道:“敵人挖了一條長塹,我們的人還在橋梁方向發現了一些燃燒的屍堆,似乎是用來阻礙我軍的。”
埃德加皺起了眉頭,他並不熟悉文德人的戰術,但是從這些異教徒擅長用毒的情況看,或許對岸還有什麽更險惡的陷阱。
“還是先佔領橋梁吧。”他舉起馬鞭,斜指向冰河方向,“告訴奧托伯爵,請他盡快將投石機架到河岸上。”
英格蘭人在羅德裡戈伯爵的率領下開始突擊那座木橋,他們忍受著難聞的煙味和屍體的惡臭,逐漸靠近另一端,羅德裡戈忽然看到對面出現了幾名異教徒,數支長矛投射過來,其中有一支扎進了他的盾牌,卡在鐵製鑲邊上,令箏形盾變得笨拙遲鈍起來。但是羅德裡戈不敢扔下這面盾牌,他繼續通過那片煙霧彌漫的地區,一靠近敵人,便拔出長劍,狠狠斫倒了一名異教徒。
伯爵的殺戮效率很高,那些無甲的敵人如雨打狂葉般紛紛倒在地上,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腿陷在地上,垂首看去,一名頭皮被削掉一大片的異教徒表情痛苦地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小腿。他一腳踢開了這個敵人,恰好被身旁的麥西亞騎士貝奧諾思戰斧上濺來的鮮血擋住了視線,伯爵停下了腳步,甩掉眼眶附近的血滴,然後落下了自己的護面——這種新式頭盔他並不是特別習慣,不過此時那冰冷的鐵面令他顯得格外可怕,在斯拉夫人眼中頗似平日祭祀的雷神雕像。
在河岸的南面,國王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戰局,直到橋梁盡頭豎起一面羅德裡戈的黃底紅十字旗幟時,才下令全軍發起攻擊。
英格蘭人和薩克森人分成無數縱隊,從冰凍的河面踏過,他們頭頂上則開始落下鐵雨,那是斯拉夫人的樺木箭在漫飛。抵達對岸的英格蘭前軍立刻受到了塹壕的阻擋,此時後續軍隊仍在冰面之上。
埃德溫騎士看出了情勢的危險,他開始主動請戰:“陛下,請讓我去支援羅德裡戈大人。”
敵人的中央陣線在羅德裡戈伯爵的衝擊下顯得搖搖欲墜,一些敗退的斯拉夫人已經開始從塹壕中向後方退卻,這時候,埃德加曾經見過的四面神之旗出現在戰場上,似乎是克魯托的親衛正試圖解決這個危機。
又掃了一眼露出焦急神色的麥西亞騎士,埃德加回頭向一名侍衛揮了揮手,於是一面戰旗被升了起來,接著,
河岸上的薩克森人開始用投石機向對岸發射圓形石彈。這是一個風險巨大的舉動,這些薩克森工程兵必須盡量避開己方的陣型,因此只能向敵人溝塹後方拋射,即便如此,依然有石彈落在英格蘭人的陣線上,製造出大片血腥。 不過這樣的決心也震撼了異教徒,他們未曾見過如此巨大的石彈落在頭頂的場景,在一枚石彈不慎擊中冰面,引起周圍軍士一片驚呼之時,對岸的敵人忽然大面積潰退了!
埃德加松了口氣,他直視著被己方拋石機砸中的英格蘭縱隊方向,指甲深深嵌入了自己的皮肉。
“渡河吧。”埃德溫聽見國王開口說道,仿佛在低語一般。
這場冰河上的戰役結束了呂貝克的抵抗,事實上,在亨利王子來到城堡下時,克魯托的屍體已經被拖到了埃德加的面前,這個異教徒國王的頭非常大,他的頭盔也大得幾乎像一隻鐵桶,尖錐形的頂端裝飾著黑色的馬鬃。
“陛下,這座城鎮現在是您的了。”亨利王子一進入大廳便看到了仇人的屍首,他隨即恭敬地向英格蘭國王祝賀道。
埃德加的表情有些奇怪,這令偷偷觀察他的亨利越來越緊張,這個斯拉夫王子甚至懷疑對方是否在大廳周圍埋伏了武士,隨時會衝出來將自己剁成碎片。
此時整座大廳中央除了那具碩大的屍體,就是成堆的戰利品,包括鐵和角製作的劄甲、黃金和琥珀指環、還有各種異教的裝飾品。
“我們將這座城鎮獻給天主,根據聖座的意思,這片地區將建立新的主教區。”國王終於開始說話,“當地人可以自由地選擇接受我們的神聖信仰。”
此言一出,在場的領主都露出驚訝的神色,埃德加沒有解釋,建立主教區、引入基督徒移民,同時允許當地斯拉夫人保留一定傳統權利,這就是他制定的合作和融合政策。
亨利王子終於沒有等到他所懷疑的伏兵,接下來,他心驚膽戰地居住在英格蘭人的軍營中,直到復活節前,才等到了薩克森公爵馬格努斯。
“英格蘭國王到底打算怎麽安排我?”亨利一見到公爵便露出求助的神情,後者則簡單地安慰著這個年輕的王子。
此時的呂貝克已經變了一副模樣,戰爭的硝煙早已散盡,港口方向則建立起英格蘭風格的商站,亨利沒有心情欣賞那些異邦人的貨物,他跟隨在薩克森公爵身後,來到了曾屬於他父親的大廳中。
“兩位大人,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位高貴的客人。”埃德加一見到公爵和亨利王子,便熱情地將他們引入,“這位是我的表弟弗拉基米爾王子。”
亨利看見了一個蓄著短須的棕發貴族, 擁有瓦良格人的精悍外表,和常見的周身珠寶的丹麥領主大不相同,他立刻想起了對方的身份——基輔大公的長子、英格蘭國王的表弟。
“各位大人,今天的宴會是為了見證我們的盟約。”埃德加以一種主導一切的語氣宣布道,“我們會將這片土地交給薩克森公爵,重建古代的比隆邊區。”
接著,國王看了看神色有些灰敗的亨利王子,微笑著向馬格努斯公爵點了點頭:“馬格努斯大人和我們都認為,比隆邊伯由侍主虔誠的亨利王子出任為好,希望大人可以在您的人民中間傳播天主的榮光,維護北方的和平與商路。”
這個決定過於突然,亨利一時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最後,他看了看英格蘭國王,對方似乎在暗示著什麽,於是他立刻向馬格努斯公爵表示了臣服,並再次保證了英格蘭人對呂貝克的統治權。
此時,埃德加才算松了口氣,最困難的交易已經過去了,接下來自然是為這個盟約加上最後一道保險,於是,在弗拉基米爾王子的見證下,薩克森公爵宣布了自己的獨生女和英格蘭的埃德蒙王子訂婚的消息,埃德加國王則向自己的準兒媳,未來的英格蘭王后贈送了來自埃瑪王后的禮物,其中包括一匹純白色的佛蘭德小馬。
看到面前的三位王侯,亨利忽然想起了什麽,他主動提議道:“各位大人,不如我們來一局‘惠斯托’吧!”
惠斯托是亨利王子這些天在英格蘭軍營裡學到的最有趣的遊戲,因此他開始不遺余力地慫恿薩克森公爵和基輔王子:“非常簡單的,一學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