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元峰上的結界消失,收到這個消息的戚楓放下所有工作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遠遠地看著坐在樹下飲酒的人影,戚楓不安的心臟才緩緩落地。
他輕步走了過去,皺眉佯怒道:“你現在(身shēn)體不好忘記了嗎?酒不能多喝。”
舞如是隨手將酒葫蘆扔到戚楓懷裡,帶著淡淡的灑脫道:“那送給兄長了,兄長喝吧。”
戚楓愣了下,拿起酒仰頭就灌了一大口,察覺到這酒的獨特,他驚訝的問:“這是什麽酒,喝起來格外的香醇。”
舞如是懶懶地朝後一靠,眯了眯鳳眸,說:“酒名浮生。”
戚楓又飲了一大口,痛快大笑道:“好酒好名字。”
人生在世,可不就是一夢浮生嗎?
戚楓興致來了,直接一撩衣擺坐在了地上,周圍全都時花草的清香,他喟歎道:“這裡倒是個好地方啊。”
舞如是看著他輕輕一笑,說:“兄長若是喜歡,也可以住在這裡。”
“叫我大哥。”戚楓有些不悅道:“明明大哥這個稱呼很親切,為何一定要選擇一個疏遠的叫法。”
舞如是嘴角微彎,看不出什麽(情qíng)緒來,語氣也十分平靜:“因為長兄如父。”
頓了頓,她道:“我很想念父親,我在想如果父親還在世,我是不是便不會是現在這樣。”
她也許不會選擇無(情qíng)道,不會走上這麽一條路,他們一家人會像普通人家一樣生活在一起。
舞如是垂眸,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裡的淡漠。
這世上哪來那麽多也許,即使有,她也回不到過去。因為過去是她唯一擁有過的東西,也是塑造了現在的她的東西。
戚楓怔怔地看著舞如是,聲音哽咽道:“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讓你承受了那麽多痛苦。
“對不起……”總說照顧你,到頭來卻什麽都沒做到。
“對不起……”作為哥哥,卻連妹妹都照顧不好梟寵,尤物小妻。
舞如是眨了眨眼,目光平靜的看著他,說:“兄長很好。”
她十分認真的點點頭,像是確定一般,鄭重的說:“兄長很好。”
舞如是站起(身shēn)走進悟道亭,她將桌上的茶杯放置在一邊,拿出棋盤擺出一顆顆棋子。
當棋局擺好後,她對著來到(身shēn)邊的戚楓道:“這局棋局勢十分明了,勝負已分,接下來就是掃尾了。”
戚楓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家妹妹轉移話題的速度太快,他有些跟不上。
不過,這盤棋看上去很普通啊,為何妹妹這般重視。
他試探的開口道:“如是一個人孤單嗎?要不哥哥陪你下棋吧。”
舞如是立刻抬頭看他,那眼神讓戚楓覺得……
自己就是一個智障。
戚楓乾巴巴一笑,就當剛才的話沒說。他揚了揚酒葫蘆,說:“浮生酒我帶走了,若是喝完了,妹妹再給我送兩壇。”
舞如是眉眼一彎,道:“好。”
戚楓一時間覺得這個地方他有些待不下去了,妹妹時時刻刻都在冷場,而且每次跟妹妹待在一起總有種智商被碾壓的錯覺,他乾咳一聲,說:“對了,季師弟收到消息,一個叫柳暗的孩子來了上界,到時候他會帶那個孩子回宗的。”
柳暗?!
舞如是眯了眯眼,唇角緩緩揚起一個笑意,莫名讓戚楓渾(身shēn)發冷。
看著專注看著棋盤的人,戚楓頓了頓,還是轉(身shēn)離開了。
站在山下,看著鬱鬱蔥蔥還帶著淡淡花香的山峰,戚楓一臉茫然。
這個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住著一個誰都捉摸不透的人。
那人究竟在想什麽,無人知道。
可每當那人想做什麽時,總是會天翻地覆。
如是,如今的你已經成為一個普通人,修士的風雨磨礪你已經經不起了。
戚楓歎了口氣,轉(身shēn)回去了弟子峰。
山頂,坐在悟道亭的舞如是捏著一枚白色放在了黑子的腹地,鳳眸平淡沒有半分(情qíng)緒。
那個讓人心疼的孩子啊,可惜沒到要見面的時候。
舞如是望著(陰yīn)雲密布的天,喃喃道:“要打雷了。”
話音落下,轟隆一聲大響,雷聲響起。
片刻後,傾盆大雨而至。
舞如是拂袖收起棋盤,隨手拿出一把油紙傘,一步步緩緩地朝著丹峰走去。
楚倩看著來人,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你來做什麽?”
舞如是將傘放下,嘴邊掛著淡淡的笑意,一眼看上去柔和慈悲,細看卻沒有絲毫意義2012末世生存錄。就如同廟裡供奉的雕像,完美的不真實,虛幻的不帶任何煙火氣息。
她開口,聲音平和內斂,像一個超然出塵的世外之人:“魔化人出現了。”
楚倩轉(身shēn)倒了兩杯茶,舞如是會意,走到桌前坐下。
楚倩將茶水放在她面前,說:“是,魔化人已經出現了,不過這些跟你已經沒關系了。你現在並沒有能力做什麽。”
舞如是摩擦著杯子笑得意味不明:“那你呢,你製出了克制魔化人的藥嗎?”
界外魔氣別人沒有辦法克制,但對於出色的煉丹師來說,能感染的東西就跟毒一樣,既然是毒,便有解決的辦法。
楚倩皺眉道:“還差一步,很快便能製出了。”
而最後那一步差在哪裡她現在還沒有頭緒,不過舞如是現在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什麽?
想到剛才她提到的魔化人,楚倩眼裡閃爍著好奇看向她。
舞如是笑了笑,目光平靜的看著外面的大雨,問:“需要抓些魔化人實驗嗎?”
楚倩猛地抬頭看向她,眼裡滿是驚愕:“你不是在開玩笑?”
舞如是抬頭看向她,眼裡的平靜冷漠讓楚倩似乎被澆了一頭冷水。
楚倩皺了皺眉,探究的問:“你想要我解決魔化人的問題?”
可這怎麽可能?她一點也沒有忘記當初所有修士都是因為魔氣和魔化人將舞如是((逼bī)bī)到絕境,即使沒死,但誰知道現在的處境能比死了好多少?
天下人都對不起她,她怎麽可能再次出手呢。
四年前那一面楚倩便知道,舞如是不是一個良善的人,或者說,這是一個冷漠到極致的人。
她毫不懷疑,即使劍道宗的人全都以自殺威脅讓舞如是出去拯救世界,舞如是也絕不會動搖半分。
她沉默許久,終是問道:“你今(日rì)來,到底想說什麽?”
舞如是揚眉,沒有絲毫隱瞞道:“你的藥裡面缺了什麽我會補給你,我也會帶一個人送給你做藥人,但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楚倩沒有懷疑,她相信舞如是不會無的放矢。
舞如是站起(身shēn),淡淡道:“你的藥推遲一年,我要看到佛宗徹底跌落塵埃。”
說罷,撐著傘緩步走進了雨幕。
楚倩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消失,目光才移到一旁的茶杯。
茶水還剩下半杯,但舞如是卻沒有任何不適。
這人怎麽毒都毒不死,明明已經是普通人了不是嗎?
不過心(性xìng)卻是格外的冷硬女草配男花!推遲一年,會死多少人誰也料不準。
罷了,死多少人都與她無關,她只要練好丹術,找機會試探出舞如是的特殊在哪裡便夠了。
某種程度上,楚倩與舞如是一樣的冷漠,她們都沒有一顆憐憫的心。
雨下的很急,舞如是順著雨幕一步步離開了劍道宗。
她的速度看上去很慢,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步伐沉重無力。但你若真跟著她的步伐去走,便會發現她每一步走過的,都是道的痕跡。
當初元嬰期的她即便再怎麽強大還是有跡可循的,如今她分明是個普通人,但你卻找不到她,下意識忽略她,就好似她跟地上的石頭、山間的花草一樣。甚至還有鳥兒從她(身shēn)旁略過,偶爾停留在她的肩膀上想要築巢。
大雨下了兩個時辰,而這兩個時辰已經足夠舞如是走到目的地。
站在一處簡陋的茅屋前,舞如是神色認真地看著大雨中端著盆子接水的小娃娃,小娃娃三四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頭實在惹人憐(愛ài)。
她微微抬起傘,嘴角揚起,笑得平靜淡漠:“我們終於見面了,魔天神。”
小娃娃隨手放下盆子, 純黑的瞳孔裡孩童般的純粹完全消失,裡面閃爍著凶獸一般的殘虐血腥,聲音帶著男女雙重重疊的厚重:“我還想著去哪裡找你呢,搶走我本源力量的人類。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舞如是瞌目,三色焰如同一條火龍般纏在她的(身shēn)上,火龍的兩顆碩大眼球死死盯著小娃娃,像是盯著一頭美味的獵物。
小娃娃絲毫不懼,周(身shēn)黑色的魔氣湧動,狠戾的凶獸在他背後張牙舞爪。
兩人對峙片刻,盡皆不約而同的收回攻擊。
“我傷不了你!”兩人齊聲說道。
小娃娃眸色殘虐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將你抽筋扒皮的,人類。”
舞如是彎了彎唇角,笑得十分有禮:“我等著那一天,魔。”
她拂袖揮去,火龍仰天嘶吼一聲,直接朝著小娃娃(身shēn)後的茅屋衝去。
轟一聲大響,房屋瞬間化為一片廢墟。火龍盤旋在天上,兩隻爪子上抓著一個人,分明就是無塵。
“逃了這麽久,也該還債了。”舞如是輕聲喃喃道。
佛宗馬上就要沒了,無塵只要生不如死便可。五年期限將至,白軒定然會贏的。
舞如是掌心平攤,火龍化為一個火晶石緩緩地落在她的掌心,而無塵便被關在了裡面。
對上小娃娃漆黑冷漠的眼神,舞如是微微頷首,道:“期待我們下次見面。”
小娃娃冷聲道:“下次我們可不是勢均力敵了。”
舞如是撐著傘轉(身shēn)便走,隻留下一句飄渺卻自信的話。
“這句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