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篇 第七章
第七章
盒飯宣言:雖然在正文中。我們是配角或者配角的配角,但是在這裡,我們每個人都是主角!
二十三、【振洲三才子之裴居道】
提到這個名字,我們就會想起一個有著寬厚笑容的大胖子形象。
裴居道,字子涯,嶺南廣州人,他的家族是河東大姓裴氏的旁系。
裴居道出生在一個世代官宦家庭,居道的父親裴季庚歷任彭城縣令、振州長史,叔父裴季康是溧水縣令,堂哥裴幼文任振州刺史府主簿,在這種環境中耳濡目染,裴居道自小就豎立起出將入相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
事實上,雄心壯志不是空談,裴居道小的時候,他的才學就為家人看重,他7歲能詩,尤善五言,是一位真正早慧的神童,當時的廣州刺史紀延齡誇獎說:裴氏兒,必成大器。
紀延齡的“預言”,似乎沒有成真。
成年後。裴居道的才學更見卓絕,不過這位神童的命運並不佳,一生飄零,沉淪破落,為人幕僚,做過幾個小縣的主簿。他“十年不調為貧賤,百日屢遷隨倚伏”,曾官遊天南地北,自述“劍動三軍氣,衣飄萬裡塵”。天複九年,受宰相丁晉舉薦,遷任侍禦史,這是他一生中得到的最高官職,卻時間很短,不過數月。
丁晉曾言:裴子涯有宰相之才。而且憑著二人的特殊交情,高官顯位對於裴居道來說,似乎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可惜造化弄人,他幾次與“顯位”失之交臂,仿佛總有一種厄運在干擾著他的前程,讓人不禁唏噓。
翻開前文,讓我們來看看裴居道顛簸流離的前半生。
796年,裴居道遊學振洲,在官學博士張鴻圖的舉薦下,與顏涉、黃仁善二人,前往長安赴考。
這是裴居道第三次參加進士科考,此時,命運可能還沒有想和他作對。他中了乙等三十八名,隨後,又成功通過吏部詮試,似乎,光明的前程就在不遠處向他招手。
裴居道的性格,可以說是非常吃得開的那種。書中當時的描述是:裴居道這個人,心胸開闊,大度能容,既理性知性,又聰明機變,做官的能力是有的,性格也很吃得開,他大考而中後,一眾進士都認為諸人中,如果說誰將在仕途上有不同尋常的成就,那裴居道絕對應該算其中之一,他的才能、人品、為人處事原則,幾乎是生來就是做官的料。
可是,命運決定了一切,連綿不息的噩運似乎注定了他的失敗。裴居道不是一步走錯,步步皆壞。而幾乎成了步步皆錯。
詮試後,眾進士正好趕上“念宗皇帝”病重待危這一段倒霉時期,朝廷的很多政務都耽擱下來,一些進士因為等不來分配,於是自找門路各奔前程。
裴居道因為家庭關系,在官場中的人面很廣,因此很快就投到“山南東道”觀察使蕭節府上作了他的潤筆幕僚,而一窮二白出身的丁晉,沒關系,沒門路,隻好留在長安城苦苦等待。
裴居道走的這一步,歷來被認為官場捷徑,找一位高官投靠,在他手下混上幾年,不僅可以積攢資歷,以圖後進,而且又早早地在大人物面前留下印象,對於以後的升遷是很有利的。
可是,他這一步竟然走錯了。
裴居道投入觀察使府為幕後,沒想到“觀察使”蕭節不久就因犯事被罪,裴居道雖未受牽連,卻也莫名其妙地便失了業。
還好,這一步隻算小錯,雖然丟了幕職,但並沒有被朝廷處分,履歷還是清白的,這對於官場人物是至關緊要的。
裴居道此後回到廣州老家,走親訪友,悠閑地度過了一段時間。大概在798年底這個時間,他受友人推薦,被“武定軍”將軍寧賽請到了西川擔任他的司法參軍。
寧賽這個人,雖然脾氣不好,性格粗暴,不過卻是正宗的文官出身,他擔任武職後,也喜歡任用一些文詞華麗的書生做僚佐。裴居道在他手下還算乾得比較開心。
當時,裴居道還給正在文裕縣做縣令的丁晉寫了一封信,述說了自己在邊關的軍旅生活。
但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維州事變”震動天下,在朝廷中妥協派的主張下,帝國放棄了寧賽費勁心血爭取到的有利戰略形式,和吐蕃軍媾和。讓步的後果就是“有功之臣” 寧賽被召回朝中,嚴肅處理。
寧賽倒台後,武定軍不得不被迫解散,裴居道再一次丟了飯碗。
此後,連綿不息的噩運似乎注定了他的失敗。他又出任北庭都護府判官,因為前車之鑒,所以凡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就是這樣。還是逃不出命運的掌握,不久,幽州盧龍軍大將奄忽不離,率十三胡起兵反周,雖然旋即被平滅,但是,接下來一場劇烈的人事變動,裴居道又倒霉地被唰了下來。
這樣輾轉流離,裴居道從南蠻到了北疆,又從北庭回到江南,再接著。他被調到江淮轉運使府任“長史”之職,可是這一份介於幕僚和朝廷正式官員之間的職務,也沒乾長,這一次不是天災人禍,是裴居道自找的,當時朝廷頒布漕運新法,裴居道通過豐富的實踐經驗看出其中有巨大的問題,於是上書直言,結果被人誣為“詆毀變法”,下獄治罪。
在丁晉等人的活動下,裴居道很快出獄,被貶為“吉陽主薄”,在吉陽縣,他倒是穩穩當當的做了幾年,但是位卑權小,想乾事乾不成,沒出優秀成績,直到他再次回到嶺南……
裴居道最讓人敬佩的一點是:他對待友情的真摯。
以丁晉為例,當初丁晉遠赴千裡到平遙縣任主薄,裴居道擔心他年少氣盛不免在一個都陌生的地方吃虧,於是暗中寫信給世交—縣令李翱,希望他能關照一下丁晉。
而且,這種對朋友的幫助是不求回報、不求感激的,他為了照顧丁晉的自尊心,並沒有據實以告,後來,還是李翱說出了其中隱情,丁晉才知道有這麽回事。
幾年後,丁晉再次外任,這一次,他是前往剛遭兵災的襄州。裴居道從兩人之間的通信中得知消息,二話不說,請了“出差”的公乾,親自跑到鄂州,動用關系借了一艘兵船,護送丁晉一家前往襄陽。(原文:丁晉聽罷,這才曉得裴居道不遠千裡趕赴鄂州。原來為的是自己的前程安危,不禁心中很是感激,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歎道:“裴兄之誼,某實不知如何謝之,說些感激之語,又怕兄見外了。”)
裴居道的性格,最突出的是寬厚,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摘錄原文幾段:
(原文:裴居道性情寬厚大度,笑著圓場道:“顏兄勿開玩笑,這輛大車已經付過錢了,陳生和三郎不妨坐上來,反正再多兩人,也是同樣價錢。”……裴居道笑呵呵地和丁晉兩人見了禮,詢問了幾句路上情況……丁晉臉色尷尬,裴居道哈哈笑著解圍道:“千言萬語,還道話長,不過天已將晚,咱們還在這裡站著作何道理?三郎,陳生,你們快隨我進去登錄名字,有話,咱們容後再談。”……還是裴居道年長忠厚,忙出言為元秀解圍,順便為眾人介紹道:“來來來,閑話再談,吾來為各位人中龍鳳介紹一二。”……裴居道明白了元秀為這幾日憤恨自己的原因,當日他得悉元秀跟隨許晝每日出入煙花粉樓後,曾勸告過元秀但對方沒有聽從,於是無奈下便說給眾人聽,本想大家討論個好辦法幫助他,卻沒想到竟被元秀記恨,這讓裴居道心中有些難受,但並沒有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看不下去的裴居道忙站來阻止道:“管兄,許兄,今日是我等慶賀之日,怎地平白惹出一頓爭吵,休了,休了,且飲酒聽曲吧。”……)
裴居道一生飄零,雄心抱負沒有實現的機會,不過他的兒孫們混得挺不錯,托他的蔭庇,他的兩個兒子都做了三品以上的高官,一個孫子還得了“郡侯”的世襲爵位。
(裴居道:我這一輩子最遺憾的事,是沒有把理想設定為做一名“旅行者”。)
二十四、【沈微】
沈微,人如其名,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更有趣的是,這個人依靠謹慎的性格,從一名小吏做起,後來一直做到了尚書天官。
他是胥吏飛黃騰達的異類,多年以後還受天下萬萬刀筆小吏的崇拜。
他的仕進之路,和本書情節的發展,可謂是相輔相成。
丁晉上京趕考時,他不過是禮部一個小小令史,連不入流品的官員都不算。
進士科考結束,沈微因安排諸項事宜得體,為時任尚書都省右丞的杜黃裳賞識,提拔為“主事令史”。
黃龍三年,沈微跟隨禮部侍郎段煥章,去西南地區處理少數民族騷亂問題,沈微建議和平安撫,並親自前往蠻族聚集地,宣示天子的恩惠,取得良好效果。
歸朝後,沈微因功被授予七品官秩,調往工部屯田司任職都事官。
屯田司任上,沈微繼續保持謹慎細致的辦事風格,得到了工部尚書韋求德的高度評價,黃龍四年,韋求德升為“尚書右仆射”後,將沈微擢拔為“禮部員外郎”。
黃龍四年底,沈微以禮部職,協助主考官參知政事李景儉、吏部侍郎劉德秀“進士科”考試。當時,丁晉資助自己的助手—凌淮上京趕考,並給沈微寫了封推薦信。
沈微將凌淮的詩集舉薦給了幾位主考官及評卷人員,可惜凌淮最終沒有金榜題名。
黃龍五年春(771年),丁晉調回長安任職,韓泰、李縝、沈微、劉年、管衍、仲隘齋等人為他在快意樓接風洗塵,眾人大醉。
韋求德對沈微很賞識,一再破格提拔他,773年,沈微累遷為“禮部郎中”。但沈微因擔心被議論為“營私結黨”,故意疏遠二人之間關系。
此後,沈微雖落了個“不識抬舉”的名聲,但僥幸沒有跟著韋求德牽扯入“韓一良行賄案”中。
韋求德疏冷後,沈微的官級連續幾年停步不進,這個時候,他不是進士出身的資歷暴露出了弱點。
在禮部任,沈微雖然缺乏創新的氣魄,但此人久為胥吏,有著極為精乾的辦事能力,俗話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連續數年考核,沈微都是不退不進,問題就是他沒有正規的畢業證。
直到數年以後,天子親政,年輕的皇帝急需籠絡一批自己的大臣。這時,他的好友韓泰向天子推薦了辦事幹練的沈微,皇帝立即任命沈微為“吏部考功司郎中”,正式進入國家中高級幹部行列。
大概在天複初年,沈微和韓泰等人有意無意中形成了一個政治小集團—黃龍進士黨,眾人互相扶持,相互引薦,同仇敵愾。
沈微借助這股東風,幾年時間就躍升為吏部右侍郎。後來,沈微又從進士黨中出走,遭到了昔日盟友—陶翼、李縝等人的圍攻,被貶為“饒州司馬”,當時,和沈微交厚的五人也被同貶為外州司馬,史稱“六司馬事件”。
“六司馬事件”,標志著進士黨的正式分裂,此後,昔日親朋好友相互傾軋,你死我活,而沈微,不過是這場慘烈戰爭的第一個犧牲品。
因此,後人研究沈微生平,每每感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前文涉及沈微情節摘錄:
(原文:禮部主事令史沈微目光轉動,清澈的眼睛打量了丁陳二人一下,丁晉忙拱手道:“沈大人安好,洪州貢生丁晉拜見大人。”陳自明有些緊張,也學丁晉拜了,說著話聲音略有顫抖。沈微笑道:“果然都是人中俊傑,丁貢生年紀頗輕啊。”……)
(沈家和裴家世代交情,自己再清高,也得給了這份人情,沈微很是無奈,不過看這個叫丁晉的士子目光平和,神情穩重,雖急切但含而不露,還算是個不惹人厭的家夥,就幫他了。……)
(注意過丁晉的神色後,沈微心中暗暗賞識:這少年氣度不凡,更難得的是心靈聰慧知恩圖報,知道誰才是真正幫了自己的人,面對自己這個或許可以決定他命運前途的“實權者”,不卑不亢,而把更多的感激之情記在裴胖子身上,看來也是一個心靈剔透之人,不枉費幫他一場。……)
(沈微修養深厚,依然笑著對三人拱手道:“居道所言極是,你等車馬勞頓,身心疲乏,快去登記了回驛舍休息,咱們改天再聊不遲。吾公事繁忙,就暫且辭過。”……)
(裴居道好心提醒道:“三郎,你莫非不知行卷的重要性?先前沈微大人拿了你的詩作推薦,雖然能起一二作用,也不過在禮部大佬面前留有一絲印象罷了,你若要依仗此來博取功名,卻是太過玩忽大意,須萬萬當不得真的,三郎還需另外尋找門路,早早打響名號,以備來日大考之資歷。”……)
(竇昭念完一詩,仔細品味半響,才悠悠對丁晉歎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感慨寂寞體會,確是難得。恩,你的名字我卻早已聽過的,先前是禮部沈微曾向我推薦幾首閑適小詩,《詠春》、《結愛歌》、《溧陽秋雪》都是不錯的詩,不過這些詩太過追求精雕細琢,所以字裡行間艱澀枯槁,難免便會缺乏自然之趣。”……)
(“家書可發出去了?可莫讓親人擔心掛念!”沉穩敦厚的“禮部令史”沈微關切地問道。“沈兄勿為小弟掛慮,家信昨日。。。,昨日已發出。”丁晉有些哽咽道。……)
(去年春天,丁晉曾讚助凌淮去長安城參加“貢考”,讚助些錢物倒也罷了,但是這份“欣賞”之情頗讓凌淮為之感動,當時,丁晉還為他給“禮部員外郎”沈微大人寫了封推薦信。沈大人是縣君大人的知交好友,對他可稱得上是照顧有加,還將他的詩集舉薦給了幾位主考官,可惜自己不爭氣,最後還是沒有金榜題名,垂頭喪氣地返回了故鄉,說起來,這次經歷算是他的平生大恥了。……)
(在“快意樓”,幾位友人仲隘齋、李縝、沈微、劉年早已等候多時,還有李縝的好友商人管衍也湊趣而來。……眾人這一頓酒,直喝到天黑時分,待到宴席散場,不僅是丁晉、韓泰人事不省,李縝等人也有些喝高了,無可奈何下,管衍正好帶了一個小仆,於是遣他去找了馬車,由快意樓幾個身強力壯的夥計配合著,將眾人扔進車中,各自運送回府邸不提。……)
(丁晉又去仲隘齋、許晝、李縝、沈微等友人府上一一拜訪送禮,這樣,半個月匆匆已過。……)
(這個變化,已超過了丁晉原先最壞的打算,按他的優等考核,不說升職重用,起碼不應當遭受如此不公平待遇,就連一向溫和言謹的沈微都有些費解地皺眉道:不應該,大不應該啊。……)
(丁晉自然不知自己的一番舉動,已落入幾位大佬眼中,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仲隘齋、韓泰、沈微等人,幾個好友站立一隅,低聲談笑。……時間很快,上朝的時候馬上就到了。……)
(在這類交際中,丁晉最喜歡參加韓泰、沈微、李縝等友人的宴會,雖小型但精致, 三五興趣相投的摯交好友聚在一起,把酒歡歌,邊飲酒邊談笑,海闊天空,或做一二詩賦,詩借酒力,酒助詩成,何等暢快!……)
(沈微是持重之人,不想談論這些敏感話題,於是勸和道:“朝廷之事,各司其責,吾等外人未必能猜度其中究竟,還是不談的好。”……)
(中秋當晚,全家人正玩鬧間,韓泰、沈微、李縝等友人來到了丁家,笑著說要和丁家共樂樂;不片刻,又是鄭可能、范理、楊憑、陳自明等屬下來拜訪上司;再後來,在街上遊玩的揚钜、王湛、唐文卿等人也順路而來,一群人擠在狹小的院落裡,你一句我一聲,倒也熱鬧。……)
(丁晉被束元嘉陷害:沈微也急急趕到了韓府,聽了韓泰的後半段敘述,他補充道:“此事先前已由丁府仆人告訴於我,當時為防人多口雜,我隻安撫了他幾句,恐怕他見我敷衍,會很不放心。”……沈微笑了笑,安慰兩人道:“我已去探訪過了,三郎所犯之事並不嚴重,只要尋對良策,不難解之。”……)
(沈微名言:我不願意結黨,卻身不由己成為黨爭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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