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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風流》第7部 襄州刺史 第85章 阻力(中)
第八十五章 阻力中)

 在襄州的官場上。劉茲不是一個有氣魄的膽量雄宏的官員,但他卻是最堅定的新法擁護者之一。

 他的決心來自對丁晉和沈啟堂兩位上官的認真精神的感佩。

 先說沈啟堂這位上差。劉茲為官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沈啟堂這般不貪圖私利、一心為民的官員。就拿興修水利來說,在他以身作則的帶領下,被征來的民夫也都十分賣勁,預定要五十天的工程,四十天便可竣工。

 劉茲計算了一下支出,原定五十萬的花費,,不過才使費了三十幾萬。更難得是,沈啟堂不僅嚴於律己,而且還術業精通,從一項工程便節省下十幾萬花銷上,劉茲學到了一個道理:靡耗是無謂的浪費,如果主事者是個門外漢,對主持的工程不懂裝懂,那麽人工、材料的損耗是無以計算的。

 再說自己的頂頭上司—刺史丁晉。對於這位精明有威儀的上官,劉茲確實佩服得五體投地。盡管他的年齡比丁晉大著兩三倍,入仕的年資也早了幾十年,但是對這個年輕人,他卻有著由衷的佩服。

 事在人為。好官也在人為,自己辛辛苦苦、困頓仕途一輩子,卻隻保住個平穩而已,可是不進不退,也夠淒涼了。如果不是家無恆產,回去後難以繼日,他早就想辭官不就了,因為這個百裡候的父母官實在沒什麽乾頭。

 曾記得,少壯時,他也曾下過決心,要好好地奮發振作一番,但是發現阻礙重重,自己的地位太低,地方上豪門太多,要想嚴予執法,有很多人他惹不起,要想屈法而諛人。他也硬不起這個心腸,隻得學會了一個拖字,既不得罪豪門,也不昧著良心。

 因此。他始終結不起人緣,也建不下政聲,歲歲考績落得平平而已,幾度調任,也只是換個任所,毫無寸進。

 比起同年的一些人,他倒還算是夠運氣的,有很多同年比他會做官。阿諛奉承,爬得快,升得高,可是下場,比他慘,因為他們攀附的靠山倒了,他們偽裝而來的虛假的政績徹底曝光,他們也跟著倒下去。

 看看人家飛黃騰達時,他也曾心動過,也曾想找條門路鑽鑽,可是機會到了手頭,他又放棄了,因為他能討好於豪門的,定然是地方上糾紛,要他把一個無辜的百姓屈陷去巴結貴顯,他實在又做不到。

 但他也沒有膽子敢站在受屈的一方去與豪家抗爭。在他的同年中,他看過很多人,生性鯁直,不畏權勢,敢於懲治任何不法之徒,但下場卻很慘。因為這畢竟是一個權勢的世界,得罪的人太多了,又不屑攀附有力的靠山,當別人突然發難時,只能無助地被打倒。

 那些剛烈的同事很快地就倒了下去了,那些善於鑽營,雖然得意一時,但也倒了下去;只有他,既靠不上那一邊,也沒有人重視過他,反而還能平平安安。

 他不是個清官,也不是個貪官,自認也不能成為一個好官,但是多年來,宦囊仍是空空。如果一清如鏡,有很多事會辦不通,如果苛索太多,則立將招致民怨詬誶,因為他管的都是多事的窮縣,地方上略有所入,只夠用來應酬來往貴顯上憲的。

 好官很難做,清官不能做,貪官也不能做,他實在是感到困擾了。丁刺史剛來時,整治地方、懲戒豪門、征剿匪亂,雷厲風行、大刀闊斧的手法,使他很感動,很佩服,但也在心中惋惜。這個年輕人才氣縱橫,可惜手段太剛,恐怕難以有善終。因為他看過太多的例子。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是出乎劉茲的意外。丁晉在眾人眼中膽大妄為的做法,卻不僅屢建奇功,而且自身更安然無恙,朝廷數次嘉獎,鄉野愛戴,官紳佩服,似乎連那些敵人都成了他的敬仰者。

 這種奇跡,使劉茲百思不得其解,細細思索後,他心中似乎有了一些領悟。

 原以為自己只是腦筋太死板了一點,他的處世哲學原是做官難,做好官更難。但是丁晉的作為卻推翻了他的看法。

 對丁刺史的一些言行作為反覆揣摩後,劉茲得到的結論是做好官如果講究策略,比任何一種官都好做。

 因為,雖然清官容易致名,但也容易得罪人,獲罪當道,災禍立至;而貪官必然枉法,觸法必將獲罪,時機一到。身敗名裂無可逃避。

 做清官,做貪官,都失之過偏,為官絕不可過迂,處事絕不可過方,最佳之策,莫過做一個介於二者之間的好官,原則是要有的,但原則之外,可以視情況而委婉行事,這樣。既得聲名,又靈活機變,少得罪人。

 劉茲自認在丁晉身上學到很多,不由得也爆發了雄心壯志,想要在有生之年來一番作為。恰此時,新法的推行,讓劉茲看到了建功立業的希望。

 丁田法公布後,樊關縣的一些富戶豪家,立即通過各種關系來走後門、攀交情,意圖通過金錢收買來阻礙官府對自己田產的清查,這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樊關縣令劉茲。

 劉茲明確而堅決地拒絕了賄賂,並聲稱:必將新法貫徹到底。同時,他任命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戶曹何柳堂為“條例吏”,負責對新法條例的解釋和執行,並抽調衙役,組成了一隻維護政策實行的執法隊。

 劉茲的種種作為,使富戶地主們認識到這個原本懦弱的縣令大人已經變成一個不容易拿下的硬茬,他們頓時改變了策略,不惜代價收買那些具體負責執行的官吏們。

 這一招非常毒辣,劉茲的決心再大,也必須通過下面具體的人員去實行,如果沒有了可用之人,他不過是一隻端坐在縣衙大堂上的紙老虎。

 劉茲沒有及時察覺反對者們的陰謀,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準備和應對策略。雖然他臨時組織了一隻執法隊,但因為沒有具體的規章制度和有效約束力,這些人非但沒有起到作用,反而和那些豪強相互勾結,變成了對普通百姓敲詐勒索、坑蒙拐騙的禍害。

 不過,這不能責怪劉茲,統觀整套新法,連那些政策的制定者們,也沒有處理好具體實行的問題以及與反對者的關系。他們似乎沒有清醒地認識到,新法實施,是要侵奪對方的根本利益,這是最尖銳的矛盾,必將受到反對者不擇手段的強烈抵製。

 等到劉茲發現問題的嚴重性時。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一些官吏泥足深陷不得自拔,只能堅決地站在反對者一邊;而另一些官吏看到了其中的危險,聰明地選擇明哲保身。這些佔絕大部分的執行人員或是徇私舞弊,貪贓枉法,或是消極怠工,陽奉陰違,使新法推行工作陷入了僵局。

 這個過程中,劉茲作為主官,更是被重點照顧。他記不清楚到底推卻了多少人情,拒絕了多少禮物,撕碎了多少恫嚇,面對那些失望泄氣的臉,他還曾經為自己的堅持而感動佩服不已,直到發現手下已無真正可用之人,劉茲才發現上當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迷惑自己。

 好在,還有一個人還站在自己這一邊,就是對他忠心耿耿的戶曹何柳堂。

 劉茲絕不甘心失敗,他和何柳堂私下密議,準備來一次絕地大反擊,甚至,他準備向刺史府求援,要求丁大人調來一隊和樊關本地豪強沒有瓜葛的執法人員.

 就在這個時候,何柳堂出事了。

 何柳堂那一來是下鄉去督察土地丈量工作的,在張灣這個地方,他被相熟的一位鄉紳硬拉到家裡去做客,這位鄉紳也姓何,說來還和何柳堂佔點親戚關系,所以何柳堂不好推卻,隻得前往。

 何柳堂有個嗜好是很愛吃,何鄉紳便投其所好說:特意準備了半隻豬腿,吊在灶上已經煮得走油了,又燙了好酒,不如吃了再走。

 何柳堂被他說的口裡流涎,那腳由不得自己,隻得應了。

 何鄉紳便叫妻子煮了一隻母雞,又把火腿切了,酒舀出來燙著。何柳堂先前走熱了,坐在天井內,把衣服脫了一件,敞著懷,挺著個肚子,流出黑津津一頭一臉的肥油。

 須臾,整理停當,何鄉紳捧出盤子,妻子撚著酒,放在桌子上擺下;何柳堂上坐,何鄉紳和妻子下陪,邊吃邊喝著酒。

 半響,何柳堂吃得渾身冒汗,又告了聲罪,再脫掉一件汗衫,袒露胸懷,何鄉紳見火候已到,尋了個借口,起身出了屋子。

 何柳堂也不疑有他,邊吃著酒邊和何妻聊天,這個女人很健談,東拉西扯一堆新鮮事,兩人正說著高興,聽得外面敲門甚凶,何柳堂喝道:“是誰?”何妻才開了門,七八個人一齊擁了進來,看見女人和半裸著身子的何柳堂一桌子坐著,齊說道:“好快活,老爺婦人,大青天白日!官老爺,知法犯法麽!”

 何柳堂直覺情形不妙,擺起官威,怒道:“休胡說!這是我弟妹。你們是什麽人?我乃縣衙何司曹。”

 眾人一頓罵道:“弟妹?勾引弟妹,罪不可赦,你這個官兒好大的膽兒。”

 不由分說,拿條草繩,將何柳堂同婦人拴在一起;弄個棍子,穿心抬著,連趕來的何鄉紳也拖了。眾人來到縣前一個關帝廟前戲台底下,何柳堂同女人拴在一起,衣服都不讓穿,批鬥了半日,又拖到縣衙,要求縣令劉茲嚴懲偷奸之人。

 劉茲驚悉消息,急忙來到大堂,想要替何柳堂松解,但群情激奮,又有不明事理的百姓煽動,劉茲無奈,隻得按照程序審問。

 結果,那個本來熱心的何鄉紳竟然一口咬定何柳堂勾引奸辱自己的妻子,而何妻也哭哭啼啼,不加辯解,一副清白被辱委屈無辜的樣子。

 何柳堂先前已被人拳腳揍個半死,此時聽得陷害,急忙爬起身來喊冤。按大周律,通奸是大罪,如果再被誣為主動勾引,死刑都夠得上,何柳堂怎麽能不急?

 劉茲聽了幾句,已明白這分明就是一個圈套,目的是除去自己唯一能信賴的人,他怒火攻心,也不加考慮,當即就讓人將刁滑的何鄉紳按倒在地,施以杖刑。

 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衙外圍觀的大量百姓,在有心人的挑唆下,群情激奮,鼓噪著要縣令重新審案,不得放過通奸yin人。

 劉茲當然不會妥協,他再是懦弱,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親信被陷害而不施援手。可是,劉茲忘了自己並沒有如丁晉那樣的威嚴和震懾力,他往日的懦弱早已深入人心,他的堅持被某些人認為是色厲內荏,於是,一場騷亂在煽動下開始了。

 在幾個地痞的領頭下,打抱不平的人們衝入縣衙,衙役們象征性的抵抗立馬瓦解,他們衝進大堂,將何柳堂揪起來,劉茲憤怒地想要阻止,被幾個壯漢拽倒在地,或許是巧合,幾雙大腳立馬踏在劉縣令瘦弱的腿上,一聲淹沒在眾人瘋狂吼聲中的慘叫乍起而落。

 ……

 在駐扎在縣衙不遠處的巡兵姍姍趕來之前,騷亂早已平息,騷亂導致的結果是劉茲被踩斷一條腿,何柳堂被活活打死,此外,就是縣衙大堂地板上多了一些凌亂之物。

 消息傳到襄陽,很多人都在猜測刺史丁晉將如何處理這樁棘手之事。

 有的人認為依照丁晉往日表現的強硬,必將雷霆大怒,嚴厲懲治相關人等,這表示丁晉將會以鐵腕手段推動樊關新法的實施。

 而另外一些與此觀點不同的人認為,樊關縣的問題,並不只是樊關一家的問題,而是襄州全境正在普遍發生的情況,是新法頒布後各種矛盾激烈化的體現。雖然依靠丁刺史往日的威望,勉強壓製住這些矛盾不至於全面爆發,但是,如果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丁晉的政策再繼續保持強硬的話,後果可就難預料了。

 因此,在這種前提下,刺史府不可能對樊關之亂鐵腕處理,更可能的做法是,安撫。

 丁晉的反應,再次讓關注此事的人們大吃一驚。

 樊關騷亂發生的第二日,團練副使張歸霸率領五百軍士,進駐樊關縣城。隨後,緊閉城門,巡邏街巷,刀槍林立,肅殺的氣氛讓全城百姓為之瑟然。

 接著,縣令劉茲拖著受傷的腿,硬撐著來到衙外公文牆前,命人張貼安民告示以及數十份批捕公文。

 然後,與騷亂有關的主使者、領頭者,紛紛被捕歸案,兩名試圖頑抗的地痞,當街被斬殺。

 劉茲正式開堂審訊何柳堂通奸及由此引發的騷亂之案。

 三日後,與此事有關的涉案人員已多達二十七人。何鄉紳、何妻、張氏族長供出相互勾結誣陷迫害何柳堂的事實真相,其余犯案人員也供認不諱。

 五日後,刺史府批準劉茲所判騷亂主使者—張族長之侄張完斬立決的意見。因朝廷有令,對於叛亂之民,地方主官可先斬後奏,因此劉茲得到刺史府的同意後,親自監斬張完於樊關城外的離人亭。

 至於何鄉紳等案犯,因牽涉刑案,也不是騷亂主導者,樊關縣無權判結,因此一一量刑擬判後,將結案稟帖送往京城,待長安刑部司按覆,再行宣判。

 一場騷亂,在刺史丁晉的強硬支持下,劉茲終使含冤者何柳堂冥笑九泉。可是,樊關縣暫時的平靜,不過是鐵血軍人刀劍壓製下的結果,在表面的平靜下,心有叵測者依然不會心服,利益即將受損者也不會聽憑宰割,其間暗流湧動,如果一旦爆發,恐怕就不是一場騷亂可以形容。

 丁晉接下來的手段,才是真正地讓大家吃了一驚。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丁晉要用鐵血手段,鎮壓樊關一切反對勢力時,他向境內豪門貴族表示了友好的信息:樊關暫停丁田法,全力推行新苗法。

 要說丁田法觸動了富人們的根本利益的話,那麽,新苗法就和富人沒什麽關系了。

 丁刺史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樊關這個火山噴湧之地,暫停丁田法,無疑是明智之舉,但是他先用鐵腕手段震懾了一番, 然後再示之以好,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但是無論外界猜測如何,某些刺史府的官吏們因為實際參與到這些政策執行中,還算是半個知情人,因此他們也就格外對刺史大人的這一手感覺非常佩服,原因在於,暫停丁田法的消息一公布,樊關縣幾個有頭有臉的家族已經暗地派人來刺史府傳遞相應的友好表示—他們願意在丁田法下做出一定讓步。

 這對比他們曾經的死硬來說,已經非常難得了。

 如果丁刺史一味用強硬或一味用妥協,只怕很難收到同樣的效果,再即便這一次處理樊關之亂,手段顛倒,先用軟再用硬的話,恐怕反而適得其反,讓對方更認為自己是軟弱可欺。

 這就是刺史府部分官吏的想法,可是他們畢竟不是丁晉肚裡的蛔蟲,他們還有沒有想到的地方,那就是丁晉此刻受到的壓力,要遠比外界想象的大得多,他現在幾乎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思前想後考慮良多,這種情況,容不得他不精明,不謹慎。

 樊關之事,也只能先這樣含糊處理、暫時壓下,因為,義清縣和襄陽城又發生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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