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襄州刺史 第四十一章 刺殺
第四十一章 刺殺
谷城是丁晉巡視的最後一站。諸事安排妥當後,隊伍重新啟程,不過這一次,眾人是要打道回府。
丁晉等人沒有沿原路返回,事實上,在巡視之前,行程已經安排完善,總的路線,是沿一條閉環曲線行進,從襄陽城出發,走完一圈後,又正好回到襄陽,所以,從谷城出發,只要路經兩縣之地,便可回到起始點。
從上面的描述可知,回去的行程要快得多,最遲也不過三日時間,而襄陽城那邊的官吏,也正是按照這個時間表,為刺史大人準備接風洗塵一應事宜的。
可是。事情中途卻發生了變化,而且還是一個讓人萬萬想不到的變化—丁刺史遇刺了。
刺殺發生在啟程後的當日,隊伍還沒有離開谷城地界,暫歇於一處路邊酒肆中。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因為店鋪內外的防衛非常森嚴,不僅外面布滿了兵卒,就連門窗台階左右,鐵保也都部署上自己親自挑選的精乾手下,夾道而立的侍衛,皆手持利刃,神情警覺。
但就是如此嚴密的防備下,刺客還是閃亮登場並刺出了凶險的一劍,問題就在於,鐵保等人的防禦,全放在了外來之敵上,卻沒有想到,真正的敵人竟然早已隱藏在店中,而且,他的刺殺手法非常特殊,讓守衛的士兵根本沒有想到。
春秋時期,有一位叫專諸的壯士,為吳國公子光(即後來的吳王闔閭)所雇,成功地刺殺了王位競爭對手王僚,而他所用的辦法,時至今日,又被另一位刺客發揚光大,那就是魚腹藏劍。近身刺殺。
說穿了,這種辦法並不十分高明,但它巧妙地利用了人性的弱點:高度緊張下,一些最顯眼的地方卻最容易疏忽,這和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異曲同工,不過,被刺方如果沒有緊張感,這種辦法也是很容易敗露的。
偏偏,丁晉一行就處於這種緊張的戒備中,尤其是沒有離開谷城地界的情況下,孫歸的凶名,讓丁晉有所忌憚,畢竟誰也不敢保證孫歸不會鋌而走險使出陰計,好行險可是他的光榮傳統。
丁晉的緊張,雖然沒有外露,但肯定表現在了對鐵保等人的訓令上。而鐵保,也自然從刺史大人鄭重其事的交代上,感覺到了壓力,所以在此事上格外用心,也加強了自己和他人的緊張感。
當然,或許還有其他的因素。總之,當那個廚子兼老板堂而皇之地端著一盆水煮香魚出來時,除了有一位侍衛上前用銀筷試了試,其他人都沒有想到那鍋煮沸的魚湯裡另有名堂。
魚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湯水四濺中,廚子猛地從滾燙的鍋中拔出一把閃亮的小劍,一聲大喝,刺向丁晉。
丁晉圓睜雙目,看著一道亮光刺向自己,身體卻無法及時做出反應,只能暗歎一聲我命休矣。
旁邊眾人,有的尚處於震驚中,有的也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喝斥,卻無法及時救援。
恰在此時,那刺客忽然腳下一滑,身體偏了偏,手中利刃撲地扎在丁晉左臂,刺客待要再刺,身後眾人已趕上前來,一名衛士一刀將刺客手掌砍下,另一名衛士砍在刺客腰間,刺客呼痛,大叫:“孫將軍,俺未能完成您的囑托啊。”
鐵保趕上,手執長劍一揮,鮮血飛濺,刺客喉嚨被砍斷,頹然倒地。
“快為大人止傷。”李美玉喊道。
眾衛士急忙上前,卻見丁刺史搖頭道:“無妨。刺客並沒有傷到本官。快快查看刺客傷情,勿要留他一條性命。”
原來,刺客那一劍,只是刺穿了丁晉左臂的外袍,並沒有傷到皮肉,可謂險中之大幸。
鐵保略微看了下刺客傷口,沉聲道:“大人,這人已經死了。”
又見丁晉臉色蒼白、驚魂未定,鐵保跪了下來,請罪道:“屬下該死,讓大人受驚,請大人重重責罰。”
丁晉擺擺手,剛想說什麽,原本在外面做事的六竹跑了進來,驚道:“大人,這,這是怎麽回事?”
丁晉先扶起鐵保,然後裝出一副從容的表情,淡淡道:“看來賊子害某之心,果然未滅,好,本官就和他周旋到底,看看到底鹿死誰手。你等速將此地收拾一番。再尋周邊之人細細打聽,旦有蛛絲馬跡,必要追尋到底。”
眾人聽令,各自下去行事,丁晉退到桌旁,盯著地面某處,似乎若有所思,六竹小聲道:“大人?”
丁晉搖搖頭,喃喃道:“奇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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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奇怪。”王保笑道。
王彥眉毛一挑。問道:“公子何事奇怪?”
王保溫柔地撫摸著掌中蚯蚓,笑道:“你,你不不不,不是主張要,要對,對丁刺史強硬?為何,為何不殺,殺他?豈不省事?”
王彥微笑:“公子何必明知故問?”
王保身後,那名叫曾鐵哥的大漢喝道:“好大膽!公子尊前,也敢無禮?”
王彥懶得理他,只是看向王保,解釋道:“此番目的,不過是要挑撥丁、孫矛盾,使丁刺史自顧不暇,無法影響吾等大事。如果致其死命,一州主官被謀殺,那麽反而可能打草驚蛇,使諸事敗露,朝廷有所警覺,所以反而不美。”
曾鐵哥重重哼了一聲,仇恨地看著王彥。
王保低頭玩耍了一番蚯蚓,開口道:“有道理!王,王大人,思緒周密,果果果,果有大才。”
得王保罕見的誇獎,王彥也只是淡淡笑笑,此刻,在他腦海裡回蕩的,全是趙六那慷慨赴死的身影,他永遠忘不了趙六臨行前說的那句話:得王兄昔日大恩,無日敢忘,今終有回報之時,赴湯蹈火,不過爾耳。
襄樊之地,多草莽豪俠之輩,俠客。那是勇決剽悍的象征。他們尋求與常人不一樣的人生境界,那樣的輕視生死,追求生命中最後一刹那的光彩,血管中所流動的,是原始的、獷野的熱血,一諾輕生死。
趙六和胡七,就是這樣的俠客,他們和王彥相交十余年,多得王彥照拂,對於這種只能接受而不能付出的友情, 趙、胡二人早已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將性命付給王彥。
這一日終於來到,當王彥將任務情況說與二人後,趙六和胡七爭執不休,爭執不是怕死,而是兩人互不相讓,都要自己去執行任務,而要另一個人留下來。
最後,趙六依靠喝酒,勝了半籌,胡七哭道:六哥太也狠心,自己一個人輕松而去,卻將兩家親人留給小弟照顧,這份擔子太重,如果有負所托,他日怎有面目去見哥哥。
趙六彈杯當歌,瀟灑而笑道:“你性子奸猾,平日總是耍俺,這次,將重擔交與你,為兄佔一回便宜吧。”
胡七哽咽,無法出聲,王彥敬趙六一杯水酒,道:“你可放心而去,家中有王某照拂,必不使親人受累。”
趙六痛快喝了,大笑道:“每年此時,王兄勿忘燒點紙錢,哈哈哈,俺去也。”
王彥騰身站起,目送趙六瘦弱的背影遠去,他慚然而淚下,低聲道:“趙兄,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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