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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的幸福生活》第275章 獻策
第二百七十五章 獻策

 杭州州衙簽押房,陳設非常簡單,除了幾排書架上安放得滿滿的書籍案卷外,房中隻擺有一個桌案及兩三張凳子,此外再無他物,將幾個勸說的官員打發走之後,雖然今日的公務已經處理完畢,但范仲淹並沒有回內宅休息,而是仔細翻閱起前任知州留下的宗卷檔案,不時提筆勾勾點點。

 驀然,幾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房中的安靜,范仲淹額眉不易覺察的皺了下,也沒有擱下毛筆,雙目不離案卷,淡聲開口道:“進來。”

 房門應聲而開,從外面走入一個衙役,上前幾步,畢恭畢敬的行禮道:“太守,錢塘楚知縣求見。”

 目光掠過一縷盡在意料之中的神色,范仲淹放下手中的毛筆,虛手微引,嘴角浮現淺淺微笑道:“請他進來吧。”

 過了片刻,楚質輕步走了進來,見禮之後,在范仲淹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心裡還在組織語言,想著該怎麽樣開口說出自己求見的目的時,卻聽范仲淹說道:“楚知縣也是為勸說老夫而來的?”

 看著有幾分拘束的楚質,范仲淹心情莫名的覺得一陣欣然,如果說以前還是因為何涉的原故而對楚質心生好感的話,那現在卻是由於楚質自己的表現,讓范仲淹另眼相待。

 范仲淹出身貧寒,正是憑著自己的努力考上進士,或許是這個原因,所以他固然擁有博大胸襟,不過也多多少少對些靠著祖宗恩萌得以為官的人有些看法,不然也不會在推行新政的時候,一點余地也不給他們留下,引得諸多官僚階級的反對。

 本來以楚質的出身,雖然也不至於讓范仲淹心有偏見,但也不會有什麽好感覺,不過在平日書信往來中,何涉從來不掩飾自己對於這個弟子的欣賞,愛屋及烏之下,范仲淹也受到一些影響,況且拋開楚質表現出來的才學不論,光是愛民這點,就讓范仲淹感到老朋友的弟子與一般的官紳子弟不同。

 自從發生旱災以來,官員們的表現范仲淹自然記在心裡,在這種情況下,一些官員還算是安守本份,但說到盡心救民,那就有些差強人意,而且有些官員可能是佔據高位太久的原故,早已脫離了處於底層的百姓,或者說是毫不在意的漠視,更加不可能會時刻惦記城外食不果腹的災民們,有范仲淹在場的時候,自然是口號震天,紛紛表示要竭盡全力賑災救民,但轉身卻將這話拋諸腦後。

 這時候楚質的表現,無疑如同萬花叢中的一點綠,別的官員關心百姓,無非是在官衙裡動動嘴皮子發號施令,讓手下衙役按自己的指示行事而已,

只有楚質與從不同,凡事親力親為,得到某些人佩服之余,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裡譏諷嘲笑他到底是黃口乳子,居然如此屈尊降貴,也不怕人恥笑。

 然而這種行為卻讓范仲淹暗讚不已,表面上沒有說什麽,心中卻覺得楚質沒有泯然與眾,沒有失去憂民的質樸之心。

 若有所思的楚質,聽到范仲淹的話,心中固然對他剛才的決定有些不以為然,但也分得出事情的輕重緩急,比起中元節祭祀求雨的小事,還是自己的事情比較重要,當下收斂了心神,開門見山說道:“自然不是,太守,下官有一個想法,或者可以緩解如今百姓爭相購糧人心不穩的困境,就是不知是否能行之有效。”

 楚質聲音有點急切,似乎還有一絲救民於水火之中的自得,本以為范仲淹會情急詢問自己,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人家依然是那麽的淡定,好整以暇的端起杯子抿了口香茶,嘴角掠過一抹微淡儒雅的笑容,不溫不火的姿態讓楚質心中大歎譽滿天下,名傳後世的范公到底不是一般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沉得住氣,沒有顯露出絲毫在意的模樣,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他憂國憂民的胸襟,還以為他也是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的庸官呢。

 相對比較,且不提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穩,單單是因為那一絲自得的心理,楚質就覺得自己顯得有些相形見絀,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不是誰都有不為物喜,不以已悲的寵辱不驚的心境。

 楚質在自我安慰之時,范仲淹已輕手擱下茶杯,微笑道:“有何辦法?楚知縣不妨道來。”

 “杭州乾旱缺糧,但是附近的常州、秀州、蘇州、湖州數地,環繞太湖,水源充足,乃是天下有名的魚米之鄉,膏腴之地,我們大可派人前去購買米糧。”

 南方地區,自從東晉南渡之後,就已經得到開發,經過數百年的發展,特別是唐代“安史之亂”,經濟重心慢慢向南邊轉移,而原五代十國之一的吳越錢氏,版圖就是宋朝現在的兩逝路,準確的說是以太湖為中心的逝東地區。

 宋滅吳越之後,其實也不是滅,吳越算是主動獻圖臣服的,所以相對其他國君,錢王一脈在宋代過得很滋潤,這個可以從開封知府錢明逸身上看得出來,所以吳越興修的水利得以完好保存,而宋朝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加以利用,經過數十年的恢復和發展,以及對土地的拓墾,太湖一帶地區沃野千裡、盛產糧食之名早已傳遍天下。

 “再不然到鄰近的越州、明州也成,籌糧之事不必局限於杭州一地。”楚質侃侃而談,有幾分眉飛色舞的意味,心裡感慨萬端,之前怎麽沒想到這招,真是當局者迷啊,上學的時候沒少聽老師講什麽反向思考、逆向思維,可真的事到臨頭,怎麽就想不到,如果不是剛才在城外河道見到有貨船駛進,才恍然醒悟過來,恐怕自己還在苦惱著應該怎麽從杭州城那幫奸商士紳手裡籌借米糧呢。

 本來楚質也沒想過這麽積極出謀獻策的,況且這種天災,非人力不可抗拒,上官沒有發話,自己按令完成任務就行,得過且過也沒人說上半句閑話,畢竟其他官員也是這樣做的,楚質不是聖人,也不是見不得別人受難,只不過實在是還保留有惻隱之心,說白些就是還有責任心,覺得自己既然有能力,那當然要貢獻自己的力量。

 “,這只是下官微薄淺見,卻不知太守覺得如何?”說了片刻,依然沒見范仲淹有任何動靜,楚質音量不由變小了,感覺有些許的心虛,暗暗的思索著自己的建議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符合時下的禁忌規矩,畢竟古代不比現代,某些大戶人家心地善良,施粥賑濟災民也要通報官衙,不然為朝廷所忌,看你不順眼,直接判你個收買人心,意圖不軌的罪名也沒地方喊冤。

 半個小時之後,楚質從州衙內走了出來,臉上表情淡然,幾個等候多時的衙役連忙抬橋迎了上去,楚質不說,也沒人敢多嘴詢問他返回州衙有什麽事情,一個衙役躬身將楚質扶入了轎內,詢問式的輕聲喚了句大人,隨後恭敬肅立在旁等候指示。

 “回縣衙。”楚質的聲音從轎內飄了出來,似乎有股輕微的歡快的意味。

 七月十五中元節,也就是鬼節,本來就是民間百姓較為重視的傳統節日,最先或許是源於道家地官赦罪日,後來佛教傳入中國,可能是為了搶信徒,也開始橫插一腳,弄了個盂蘭盆會出來,兩教自然就掐上了。

 而佛教與道教對這個節日的意義也各有不同的解釋,佛教強調孝道,道教則著重於為那些從陰間放出來的無主孤魂做法事,不過普通百姓也搞不清楚誰先誰後,反正不管是地官赦罪,還是中元普渡,都無非是供奉食品給先人,或者焚燒冥紙以安撫那些無主孤魂。

 可能是百姓都喜歡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豐厚的利益,反正分不清楚,那乾脆就一起辦,再後來又有所延伸,製法船、放荷燈、蓮花燈、祭祖、祈福、道場、法會都攪在一起了,十分的喜歡熱鬧。

 而如今又逢旱災來襲,私底下百姓早就自發到各地龍王廟宇寺觀求雨不止,現在聽說太守大人準備舉辦一個盛大的法會,帶領全城百姓向上蒼求雨祈福,紛紛積極響應,真正做到了有力出力,有錢出錢。

 特別是有些富戶士紳,官員上門借錢糧時總是有諸多推辭,如今根本沒人動員,卻自發的帶領著家仆去幫忙搭建水陸法會,為了能使會場進度更快一些,居然舍得將大把錢糧做為獎勵以刺激匠役,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的諷刺,有些人寧願相信上天神明的佑護,把畢生血汗錢供奉給這虛無飄渺的存在,也不願意從指縫間漏出絲絲點點給予急需的百姓。

 而一些普通百姓是如此,自己還要官衙的救濟度日,聽說要搭造水陸法會場所,也急忙起來幫忙,以至於錯過官衙發放糧食的時辰,而督促會場工程進度的官吏支付給他們錢糧時,這些人紛紛推辭不要,以示心誠。

 這或許是愚昧無知的表現,但在古代卻是無可厚非的,當遇到自己無力抗拒的災難時,無數的事例證明不可能將希望全部寄望於朝廷官府,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向上天尋求安慰,百姓還能怎麽辦?如果連這點安慰都沒有的話,那才真的是難以承受的悲哀。

 七月十五日這天,杭州城外湖畔旁,陽光依然那麽的毒辣,天空呈蔚藍色的,一朵雲彩也沒有,太陽化做一團灼熱的烈火,似乎想將人們烤熟,湖畔附近有幾株稀稀疏疏的樹木,枝葉還算繁茂,樹蔭底下自然擠滿了前來納涼了人群。

 然而無風吹拂,幾株樹木繁茂枝不要說隨風搖曳,連晃都沒晃一下,底下的人群不要說乘涼了,因為擠來的人過多,反而更加悶熱,汗流浹背,身上的衣裳剛被汗水浸濕一層,立即又被炎熱的陽光烘乾,如此來回循環,令人十分難受,心情浮躁之極。

 人多噪聲自然龐雜,樹枝上的蟬蟲好像也被感染,不要命的嘶鳴起來,連喧囂的雜音也摭掩不住這嘶啞的知了聲,兩者相互交纏,形成一個氣場,讓人更加的煩悶,仿佛連呼吸的空氣也帶著火焰。

 盡管驕陽似火,悶熱難敖,但也抵擋不住百姓求雨的熱情,在士紳及百姓的齊心協力下,法會的祭台已經搭建完成,高三丈,方長十五丈,祭台前面的諸天神佛塑像、牌位就佔據了一半地方,什麽三清、玉皇、佛祖、菩薩、雨師、風伯應有盡有,連附近的山神都牌位在上面,自然不會忘記形態各異的龍王,這已經是盡量刪減了,畢竟司職雨事的神靈可不少,所以說不要怪某些單位機構分工不明,畢竟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習俗,不僅要加以傳承,還要發揚光大,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值得予以表揚肯定。

 台中央擺放著一個鎦金大鼎,在陽光的反射下燦爛閃耀,讓人不敢直視,木製品,如果不是時間來不及,聽說有人願意獨自捐銅鑄造一個真品出來,要知道宋代的銅可是緊俏貨,缺乏之極,不然也不會有紙幣交子的發明,況且鑄造這樣一個大鼎,起碼要萬貫以上的銅錢才行,由此可知古代的信徒是多麽的虔誠,宗教人士能有幸生活在這個時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啊。

 畢竟歷史上除了偶有的幾次滅佛毀道行動外,歷代帝王對佛道人士可謂是關愛有加,願意出家為僧、修道的帝王屢見不鮮,而北宋自然也遵循這個優良作風, 對待宗教人士猶如春天般的溫暖,賜田封賞那是常有的事情,而民間百姓也舍得花錢供奉他們,所以當這些個吃得白白嫩嫩的神佛在人間的代理人們出場時,祭台附近熙熙攘攘、浮躁喧囂的百姓立即變得心平氣和起來,畢恭畢敬的讓出一條寬大的通道。

 吳越杭州素有佛國之稱,率率先出場的自然是城中名寺的主持方丈,只見他們披著金光閃閃的黃紅袈裟,手裡緊攥由紫檀香木精心雕琢而成的佛珠串璉,身後緊跟著一群沙彌,手裡捧著各種澤光閃浮的金銀法器,各色經幢招幡無風自動,這些大和尚們時而誦上幾句佛號,時而朝圍觀百姓拈花微笑,自有一派有道高僧大德的風范,自然引得百姓指指點點、發出陣陣喝彩。

 見到僧人們風頭大盛,那些道士真人們當然不甘示弱,輕捋長須,暗暗腳踏禹步,一身七星八封紫金袍襯映著無邊的出塵意境,飄然猶如仙人,手中招魂鈴不搖自響,清脆的哀樂聲掠過,勾起一絲對先人緬懷、黯然,讓人肅然不已。

 這邊佛、道人士在暗自較勁,另一邊祭台旁,不時何時搭起了幾個彩棚,棚內桌案上擺放著時令果鮮,一群衣著華麗的士紳們享用著由深井水凍過的蓮子羹,不時笑談幾句,旁邊自有仆叢拂動團扇,引來陣陣輕風,十分的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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