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戰爭和女人

離開翔士宿舍後，麒麟朝著基地的指揮樓走去。 昨天波旦向他介紹基地時就特別提到過有關指揮樓的事情。指揮樓是基地的管理核心，自百翔長的執務室以下，集中著幾乎所有事務處理方面的功能，位置則是在軍事區和四塊聯隊分區交匯的中心。

照著昨天的印象，麒麟很容易就找到了指揮樓，不過他的目的倒不是諾茵的百翔長執務室，而是克魯茲口中那個“鬼娘娘”所在的書記室。根據克魯茲的說法，波旦等人正在和書記官進行交涉，雖然麒麟不知道他們交涉的具體內容，但想來應該和昨天的紅磨坊事件有關，他認為自己有在旁協助的義務。

“……不過話說回來，在參軍的頭一天就滿世界跑著找上司的翔士，大概也只有我一個吧?”

站在指揮樓的門前，麒麟拉聳著肩膀吐出無奈的歎息，不過最後還是振作起精神，邁步走進了指揮樓。

看到他身上的翔士製服，指揮樓前的警備兵在進門時紛紛向他舉手行禮。麒麟的肩章是三等翔士的軍階，相當於陸軍中的少尉階級，相比起普通士兵來自然要高出許多，因此警備兵們向他敬禮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對自己身份沒啥自覺的麒麟倒是被嚇一跳。等反應過來後，他便以還不太熟練的動作回敬一禮，然後便逃也似的衝進指揮樓裡。

昨天跟著波旦參觀基地的時候，麒麟只是在遠遠看過指揮樓的模樣，而進到裡面卻還是第一次。由於指揮樓中大都是事務處理『性』質的部門，所以裡面的人員以女『性』士官佔多數，這點也和拉維利斯王國軍的傳統相符，不過倒讓來自大荒的某位黑發青年看得直皺眉頭。就算有諾茵這樣的特例存在，麒麟還是堅持認為戰爭應該是男人的工作，因此猛地看到基地中居然有這麽多女兵，他感到相當的不解。

“少尉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可以幫您嗎?”

就在麒麟發愣的時候，一位少年兵走過來，以尊敬的語氣向他詢問著。

少年兵的身高隻到麒麟的胸口，大概要比夏洛特大上幾歲。未加修飾的清秀容貌讓人很有好感，紫『色』的短發在肩頭裁得整整齊齊，眸子亦是和頭髮相同的顏『色』，澄清得仿佛剛被紅酒洗過的紫玉。雖然穿著嚴肅的軍服，但渾身上下卻洋溢著說不出的青春活力。同時麒麟也注意到，少年兵胸前的布料有著微微的隆起，顯然對方應該是一名少女。

“少尉先生?”看著麒麟沒反應，少年兵以疑『惑』的語氣再問了一遍。

“啊，我想找書記室，你知道在哪裡嗎?”麒麟回過神來，趕緊問著。

“書記室的話，在三樓的左手邊的第四間房，需要我為您帶路嗎?”少年兵的聲音就像她給人的感覺一樣，清新而富有活力。

“唔，那就拜托你了。”麒麟思考了兩秒鍾，最後決定接受對方的好意。

在少年兵的帶領下，麒麟向著位於三樓的書記室走去。少年兵昂首闊步的走在前面，他則跟在後面幾步遠的距離，始終以批判似的目光看著前面青澀的背影。大概是察覺到背後的尖銳目光，在走到二樓的平台時，少年兵停下腳步，回頭以困『惑』的表情看著麒麟。

“少尉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嗎?”

“嗯，倒沒什麽事……”麒麟想了想，還是把問題問出來。“我想問問，這裡面像你一樣的人很多嗎?”

“像我一樣的人?請問您是指……”少年兵不解的問著。

“我是說，像你這樣既是女人又是小孩的士兵，在基地裡面很多嗎?”麒麟把問題補充完整，但對方的反應卻出乎他意料的激烈。

“請不要看不起人！”只見那對娥眉突然彎成危險的角度，就像受到莫大侮辱似的，少年兵用力聳起肩膀，怒氣衝衝的瞪視著麒麟。“我今年就滿十六歲了，不是你說的小孩子！而且就算是女人，我也能好好完成被賦予的任務！上尉先生！”

“呃……”麒麟為少年兵的激烈反應而感到驚訝，愣了幾秒後，放松表情說道:“抱歉抱歉，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在我的故鄉，戰鬥都是男人的責任，所以我對這邊軍隊裡竟有這麽多女人感到很吃驚……啊，我是剛加入第一聯隊的新人翔士，對基地的事情不太清楚，要是剛剛的話裡有什麽冒犯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是這樣的嗎……”看著麒麟竟向軍階低上許多的自己低頭道歉，少年兵顯得有些困窘。“那個，我才是抱歉，剛剛竟對上尉先生這樣無禮……請您原諒。”

“那我們就算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麒麟隨意的擺擺手，又向前邁出腳步。“我們邊走邊聊。既然你知道我沒有惡意，那能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嗎?”

“剛剛的問題……是王國軍裡有多少女『性』士兵嗎?”少年兵謹慎的跟上麒麟的腳步，以困『惑』的聲音回答著他。“那個，雖然沒有人統計過具體數字，但據我所知，女『性』士兵的比例大約佔王國軍總人數的三分之一左右。”

“三分之一?這麽多?”麒麟聽得直皺眉頭。

“是……是的。”少年兵一邊整理著思路，一邊向麒麟說明著。“因為王國軍的任務是守護王國的領土秩序，而除了北方的奧斯坦帝國以外，王國還面臨著南方大陸上的空賊和魔物的雙重威脅，因此時常面臨人力匱乏的狀況。所以為了解決軍隊人力匱乏的問題，王國軍從很早以前就有招幕女『性』參軍的傳統……那個，百翔長就是最好的例子。”

“諾茵的話，我當然知道。”在麒麟看來，諾茵確實是一位足以托付信賴的女中英傑，但他並不認為這個特例可以作為評判男女間誰更適合戰鬥的普遍標準。“但是，女人畢竟還是不適合戰場的，照顧家庭、哺育後代才是她們本來的責任。至於像男人那樣上戰場舉劍殺敵，她們既沒有揮劍的腕力，也狠不下斬人的心腸，再說……由三分之一的女人組成的軍隊，真的有戰鬥力嗎?”

麒麟不知不覺就站在大荒村的觀點質疑王國軍的構成，而這一次少年兵意外的沒有出言反駁，反而好像聽到什麽奇妙言論似的，以說不出驚訝還是感佩的表情看著他。過了好一陣後，她才再度開口說話。

“……我想您不用擔心這件事，少尉先生。”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麒麟的言論，少年兵最後選擇避重就輕的回答。“雖然王國軍確實有三分之一的女『性』構成，但女『性』加入王國軍後主要在事務部門擔任職務，至於實戰部門則還是以男『性』為主。事實上，蒼空王騎的翔士們也幾乎都是男『性』。”

“嗯，確實如此。”麒麟點點頭，認同了少年兵的解釋。“事務處理方面，女人來做確實更有較率，這樣的話我還可以接受。”

“……您能理解實在太好了。”少年兵對麒麟的這番話給予最低限度的讚同。

兩人邊聊邊走，不知不覺間已經上到三樓，站在樓梯口，再向左邊走一段路就是書記室的所在。由於每間辦公室的門前都有銘牌指示，因此也不用擔心會找錯房間， 於是麒麟便打算不再麻煩這位認真親切的少年兵。

“到這裡我就能找到路了，你回去忙你的事情吧，幫我帶路真是謝謝了。”麒麟半開玩笑的朝她敬了一禮。

“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少尉先生。”少年兵以標準的軍禮回應著麒麟，然後便轉身向回走去。

麒麟覺得這樣的告別似乎有些冷淡，但正在他準備補充幾句的時候，已經走出幾步遠的少年兵卻突然轉過身來，用力揮動著右手，以精神十足的聲音向他大聲宣告著。

“少尉先生，我的名字叫尤菲！你是一個有趣的人，所以我會替你祈禱的，祈禱你能得到自由之風的庇護！”

說完這些話後，少年兵就蹦蹦跳跳的走掉了。麒麟在原地看著她的背景消失在樓梯的拐角，突然覺得心情變得很好。

“叫尤菲嗎?真是一個率直的好孩子呢，還會替我向自由之風祈禱啊，真不錯啊……”麒麟點著頭，『露』出仿佛受到猛烈感動的神情。“不過話說回來，自由之風是什麽來著?和阿蒙類似的東西嗎?嗯嗯，天空的奧秘還真多啊，今後得好好向隊長請教呢……”

抱著這類莫名奇妙的感慨，麒麟朝著書記室走去，沿著走廊穿過三間辦公室後，就站到了那塊寫著“書記室”的門前。麒麟想伸手推門，但手舉到一半突然停住，然後一瞬間湊到書記室的門前，擺出半蹲式貼耳偷聽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