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空騎陸戰

王都林格依爾城的前身是天空文明末期墜落到地上的浮遊都市。 由於墜落時的衝擊，浮遊都市的一大半都深深埋在了地下，而『露』出地面的部分則成為王都的原型。隨著三百多年的漫長歲月流逝，原來的遺跡早已發展成南方大陸最繁華的都市，並作為拉維利斯王國的王都為世人所知曉。同樣的，當遺跡的地上部分見證著人類的繁榮時，遺跡的地下部分也有著另一種意義上的生機勃勃。

王都地下的都市遺跡早已成為深淵魔物們的樂園，這件事差不多是王都居民誰都知道的公開秘密，幾乎每過一陣子就會有魔物從地下遺跡竄出來，以毫不客氣的大肆破壞來宣揚自身的存在。守衛王都的陸軍第一軍團在地下遺跡的各個出口布下重兵，而王都居民也早已習慣了三五不時就會冒出來搗『亂』的深淵魔物。

因此，就算聽到那間有名的紅磨坊酒館被魔物破壞的消息，除了少數扼腕歎息的酒客外，大多數居民們也只是聳聳肩膀，然後就去幹自己的事情了，其本上沒有人會想到去質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此外，作為魔物肆虐事件的最大受害者的小胡子老板，本來對於事實的真相是有不同見解的。但在得到一筆豐厚賠償金的情況下，也立刻化身為紋章院報告書的堅定捍衛者。自從一周前紅磨坊開始動工重建以來，小胡子老板便天天守在重建的工地上，向圍觀的路人宣揚著憲兵隊勇戰魔物的英雄事跡。而原本因故被夷為平地的紅磨坊，也在這期間開始慢慢恢復到的昔日模樣。

在小胡子老板付出努力的同時，那些因紅磨坊被毀而暫時失去工作的兔女郎們，也自發的擔任起建築工人們的後勤和外援。『性』感撩人的兔女郎裝束和隨時隨地免費供應的解渴飲料，把工人們的士氣提振到極高的地步，結果紅磨坊的重建速度可以說創下了王都建築史上的最高記錄。

這天，紅磨坊的工地上依舊奏響著熱火朝天的施工進行曲，一艘黑『色』塗裝的飛空艇從工地上空悄然掠過。由於飛空艇飛行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所以工地上的人們差不多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頭上的光景，但飛空艇上的乘客卻透過觀察鏡把下方的情景盡收眼簾。

“從基礎部分開始全部重建嗎，這樣看來，當時破壞得很徹底呢……”

說出這番話的是一位身著黑『色』華服的貴『婦』人，同樣黑『色』的面紗遮住她的容貌，只有聲音從面紗下傳出來。

“阿拉貢，這些都是他一個人乾的嗎?”她放下手裡的觀察鏡，轉而問著守在旁邊的管家。

被她稱為“阿拉貢”的管家，是一位外表上已邁入暮年，但精神依然矍鑠的老者。恭敬謙和的神態，一絲不苟的製服，梳得筆直的白發，還有右眼的黃銅單片眼鏡，不論從任何角度來評價，這位老者的裝扮都可以被稱為“管家”一職的范本典型。而對於主人的詢問。老管家也回答得相當詳盡。

“事實並非如此，吾主。”阿拉貢低頭恭敬的回答著。“那時候小人正好在場，因此得以親眼目睹當時的情景。和他戰鬥的是巴別塔的禦子，他們兩人的力量幾乎旗鼓相當，戰鬥異常激烈。這間酒館則是被他們戰鬥所牽連，當時差不多一半都被夷為了平地。”

“巴別塔的禦子?啊，哀家聽說過。據說他『迷』上某個女人而拋棄了巴別塔，原來是在這個國家裡嗎?”貴『婦』人的聲音透出相當的興趣，不過她的目標顯然不是憲兵總長。“話說回來，凡人的力量竟然和天人的禦子戰成平手嗎……要是那些整天在巴別塔裡作著白日夢的老家夥聽到這件事，不知道會『露』出什麽表情呢?哀家還真想看看。”

“需要把消息傳出去嗎?”阿拉貢請示道。

“不，不用。”貴『婦』人輕輕搖著頭。“好久沒有遇到這樣有趣的男人了，哀家還期待著他更精彩的表演，別讓巴別塔那群老東西來搗『亂』。”

“知道了，小人這就安排封鎖消息。”阿拉貢回應道。

“就這樣做吧……”貴『婦』人饒有興趣的撫弄著修長的五指，又問道:“哀家聽說，除了格雷恩商會的小子外，連拉維利斯王家的浪『蕩』子都和他走近，有這回事嗎?”

“是的，確實如此。”

“也就是說，他不僅和無冕王家結緣，還同時把握著宮廷和民間兩方面的資源?難怪我們的宰相大人也拿他很頭疼呢……”

貴『婦』人用手擺弄著自己垂在胸前的黑發，陷入不言不語的沉思。看到她的模樣，阿拉貢不禁擔心起來，畢竟站在老朋友的立場，他是不願意看到羅貝特中意的女婿就這樣夭折的。但幸運的是，他的主人對那位大荒青年的未來似乎抱有著某種程度的期待，因此他的擔憂並沒有成為現實。

“這個國家將來或許會發生很有趣的事情呢，哀家想親眼看看……好吧。阿拉貢，你去安排一下，哀家要在此暫住一段時間。”

“是，但‘黑市’方面……”老管家謹慎的問著。

“那部分就交給銘劍負責吧，叫他不要干涉南方大陸的局勢，哀家想看到最真實的表演。”貴『婦』人這樣決定著，並對著腳下的王都投以期待的目光。“哀家想看看，他究竟能為這個苟延殘喘的的國家帶來多大的改變……”

……………………

在黑『色』飛空艇掠過王都上空的同時，麒麟也正在另一邊的天空經歷著實戰的考驗。

他的前方是一艘正在加速逃竄的空賊船，他的左邊是波旦駕駛的信天翁，而飛在波旦另一邊的克魯茲也是駕駛著同樣的機型。三架空騎在空中排成三角楔形陣，共同追擊著前方的空賊船。

大概十分鍾前，他們在巡邏途中撞見這艘空賊船。當時對方正偽裝成普通的飛空艇，悄悄尾隨著一艘滿載貨物的商船，但在下手前遇到遠處巡邏的王騎兵，於是立刻掉頭逃竄。本來波旦等人還沒注意到這艘偽裝過的空賊艇，但這種異常行徑反而替它引來翔士們的注意，結果三架空騎當場改變方向朝它追來。空賊船一路倉惶逃竄，不斷改變方向試圖甩掉身後的王騎兵。

飛空艇的機動『性』本來就遠不及空騎，經過十分鍾的追逐戰，王騎兵已將空賊船由荒涼的無法地帶攆到接近王都的城鎮近空，而且彼此間的距離也縮短到機炮的『射』程范圍以內。透過準星看到空賊船毫無防備的尾部，麒麟放在扳手上的手指癢了又癢，但想起過去一周裡的教訓，他還是努力忍耐著這股衝動，等待隊長機的命令。

“……這次還比較沉得住氣嘛，小子。”波旦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看來他對麒麟的表現很滿意，但還是沒有忘記趁機說教。“記住！空騎戰可不是騎士決鬥，不要看到敵人的屁股就給我像發情的種馬似的攆上去！一是要把握戰鬥的時機，二是要注意和隊友的配合。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戰鬥的生還機率！要是不想掛得太早，就給我好好注意這兩點！”

“是……是！”麒麟以略帶緊張的聲音回答著。

“嗯，這種說教還真是叫人懷念啊……”克魯茲悠然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不過隊長，新人翔士的實戰教學是不是該停一停了?你看對方已經架起了武器，看起來還是鬥志滿滿的模樣呢。”

似乎覺悟到不可能逃掉，前方的空賊船開始慢慢回轉船體，『露』出側面的一排槍石弩和兩挺滑膛炮，並對著迎面而來的王騎兵搶先發動炮擊。

雖然空賊們的鬥志可嘉，但威力薄弱的槍石弩和準頭不足的滑膛炮卻根本無法對經驗豐富的王騎兵們造成威脅。在空賊們發動炮擊的同時，三架空騎就各自散開，從左右上三個方向劃出三條優雅的弧線。結果，空賊們的炮擊毫無懸念的朝著虛空落去，而與此同時，三架空騎在空賊船的上方重新匯合，並開始商量料理下面獵物的辦法。

“不用考慮俘虜了，直接把他們擊落吧，隊長。”克魯茲提出激進的意見。

“喂喂，前面不遠就是城鎮哦，要是掉下去傷到人怎麽辦?就算沒傷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吧?”麒麟則表示反對。

“唔，說得也是。要是賠償金再增加的話，連我們下半年的薪水都會有危險的……”波旦沉呤著，最後決定采取折中的作戰方案。“好，那就先把它們趕到離城鎮遠一點的地方，然後再擊落……嘖！媽的！”

命令的末尾突然響起莫名怎舌的聲音，麒麟聞言不由得一愣，但在他問出來以前，克魯茲憤憤的聲音就先從話筒裡傳出來。

“該死！是狼煙！”

“狼……狼煙?”麒麟飛快的向右邊望去，只見遠方城鎮的一角正升起一股濃濃的黑煙。

“是魔物嗎！”狼煙是城鎮受到魔物襲擊時的救援信號，麒麟下意識的想起那名小醜裝的魔人。

“命令變更！克魯茲，你留下來對付空賊船！小子，你跟我前去救援城鎮！”波旦當場修改命令，並調轉機頭朝著城鎮飛去。

“收到。”克魯茲的話更像是說給麒麟聽。“搞定這邊後我就會過來增援，要撐到那時候啊！”

“收……收到。”麒麟也掉轉機頭，跟著波旦朝城鎮方向飛去。

不得不承認，在應對這種突發狀況的時候，他遠不及兩位翔士來得熟練。但並沒有時間沮喪。受到魔物襲擊的城鎮就在前方不遠處，而且狼煙也才剛剛升起，應該還來得及增援。麒麟暗暗發誓絕不讓賀坦特村的悲劇重演，但事態的發展卻還是超出他的預料。

在他和波旦拚命趕向升起狼煙的城鎮時，右邊更遠一點的地方再次升起另一股狼焰！

也就是說，魔物群竟然同時襲擊鄰近的兩座城鎮！這樣的情況絕不尋常，麒麟幾乎可以聽到魔人在背後瘋狂大笑的聲音。

“該死！怎麽偏偏是這種時候！”波旦有些後悔讓克魯茲留下對付空賊船，但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向麒麟下達分頭行動的命令。“小子。我們分開行動！我去救援右邊的那座城鎮，你就繼續保持目前的方向。那座城鎮裡有陸軍團駐守，魔物沒那麽容易攻進去，你只要配合陸軍的守勢在外圍殲滅魔物就好！記住，這是你頭一次進行空地戰，千萬不要給我逞強啊！”

“收到！”麒麟大聲回答著波旦。在經驗上不及兩位翔士前輩是沒辦法的事情，但他可不想連氣勢都輸掉。

“很好。”情況緊急，波旦也沒有再多說話的余裕，揮手告別道:“別死哦?”

……………………

當麒麟駕著狼焰趕到城鎮的時候，城鎮的西邊已是一片火海。

襲擊城鎮是一種被稱為“火野牛”的魔物。這種魔物有著野牛似的外貌，但『性』格卻比黑熊還來得凶猛，而當它們被激怒時，其兩角和四蹄會釋出足以融化鋼鐵的烈焰，燒盡周圍的所有可燃物。雖然一頭火野牛的破壞力比不上深淵巨蜥類大型魔物，當上千頭狂暴的火野牛成群結隊的衝向城鎮時，幾乎沒有任何防禦工事能阻擋那種衝擊力。

從天上俯視下去，麒麟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城鎮的戰況。只見成百上千的火野牛匯成一股赤『色』的洪流，在平原上拉出幾十米寬，洪流的前端朝著城鎮發起衝鋒，而身後則留下一片片焦土似的荒原。

駐守城鎮的陸軍師團在火野牛衝來的方向布下防線，試圖阻擋魔物群的突進。在對付魔物方面，他們顯然有著豐富的經驗，陷井、弩箭和城牆共同構成一道堅固有效的防禦工事。但要阻擋如此數量的火野牛群，卻還是有所不足。

只見城牆的一角已經被魔物群衝塌，出現兩三米寬的缺口，幾頭火野牛趁機衝進來，和城牆後的陸軍撞在一起，撕殺得異常慘烈。由於城牆後面幾十米遠就是毫無防備的街道，一旦讓魔物衝進去則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守備軍幾乎是用命去填那個缺口的。幾乎每有一頭火野牛嚎叫著倒下，它的身邊就會伴著五六具被燒焦的屍體。

守備軍的一個百人營差不多全填了上去，但從缺口湧進來的火野牛卻依然不見減小，隨著城牆缺口的持續擴大，整條防線瀕臨崩潰。

一旦防線崩潰，後面的整座城鎮以及城鎮裡的幾萬居民，將毫無懸念的迎來毀滅的命運。

——看到這裡，麒麟總算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事情。

他試著降低狼焰的高度，對著下方的魔物群進行一輪橫向散『射』，只見四架機炮噴出猛烈的火焰，在密集衝鋒的火野牛群中掃出一片片的血浪。被機炮擊中的火野牛紛紛失蹄撲倒在地，它們的身體成為後方同伴衝鋒的障礙。在無序的衝撞和踩踏中，火野牛群出現混『亂』的跡像，衝鋒的速度也有所遲滯，而這正是麒麟期望達到的效果。

為避免傷到地下的陸軍，麒麟打算從城牆內側發動進攻。他拉高狼焰的機頭，在掠過城牆的一刻，他看到城牆上的人們歡呼雀躍的情景。

掠過城牆後，狼焰在空中劃出一個細小的弧圓。 麒麟讓機頭對準城牆上的缺口，同時用力踩下右腳的節流閥，狼焰就像被人猛推一把似的衝出去，眨眼間就來到缺口的前面。麒麟從抖顫的準星裡確認了目標，衝在最前面的那頭有著白金角的火野牛首領，然後猛的扣下扳機。

狼焰的機炮再次怒吼起來，密集的彈影在空中甩出一條鞭子似的火線。火線抽中了為首的白金牛頭，並順著缺口在後面密集的火野牛群中甩出一條血線。這次他完全沒有吝嗇彈『藥』，自白金牛頭以下的幾十頭衝得最猛的火野牛，幾乎都被貫注憎惡的子彈給撕成了碎片。

隨著白金牛頭哀嚎著倒下，人和魔物的戰場上出現一瞬間的靜寂。不論是城牆上奮戰不息的人們，還是平原上猶在衝鋒的魔物，都不約而同的抬起頭，茫然注視著那架冉冉上升的漆黑空騎。看著它上升，翻轉，俯衝，盤旋，再次回到缺口前的位置，然後又甩出一道火線。這道火線徹底掃『蕩』把上次漏掉幾頭的火野牛，城牆的缺口傾刻間被火野牛的屍骸所填塞。

防線崩潰的危機至此解除，地上回過神來的士兵們紛紛登上城牆助戰，試圖鞏固這好不容易扳回來的局勢，但似乎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白金牛頭的死亡已重重打擊火野牛群的士氣，而當麒麟駕著狼焰從城牆上方再次甩出幾道火線時，下面的火野牛群頓時崩潰，幾千頭火野牛哀嚎著，像沒頭蒼蠅般在平原上四散逃亡，傾刻間就只剩下遠遠的尾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