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侯,這廣告如何交易?” 問話者,是綾錦閣的東家關鶴軒。
樂琳朗聲說:“以下,掌聲有請《汴京小刊》廣告部總監來為大家解說。”
大夥兒紛紛鼓掌,卻半天不見有人出現。
樂琳狡黠一笑,道:“廣告部總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在下。”
眾人未料到堂堂安國侯竟如此調皮,哄然大笑。
趁著氣氛愈發熱鬧,樂琳道:“每三刊的廣告為一個套餐,三刊之後廣告位置重新出售,只要購買了套餐,在下會親自為諸位設計合適的廣告,包君滿意。”
“價錢幾何?”關鶴軒與計光藝不約而同問道。
“價錢……”樂琳不慌不忙道:“大家請翻到小刊中間的第二十頁。”
第二十頁是位於“知音故事”欄目後面的廣告位置。
樂琳舉高手中的鎚子,大聲說:“此頁的廣告位置,底價二十貫,每次舉手叫價五貫,價高者得。”
有人不解:“不是明碼實價的麽?”
又有人問道:“何謂叫價?又何謂底價?”
一時間,討論聲喧囂。
樂琳並不理會,手中鎚子用力砸落書案的一塊小鐵板上。
——“當!”
一聲巨響,霎時間鴉雀無聲。
“拍賣開始!”樂琳喊道。
眾人愕然,還未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
——“二十五貫!”
計光藝最先回過神來,他喊價道。
“知音故事”每刊的故事均曲折離奇、精彩有趣。城中百姓,尤其是女眷最愛此欄目。——這恰好是綢緞莊的潛在顧客。
計光藝的話剛落音,關鶴軒應聲而戰,舉手道:“三十貫!”
只見這半百的老人,他雙眼半眯著地盯住計光藝,仿佛在說:跟我鬥?你還嫩著點。
“三十五貫!”第三個喊價的,是水月堂的掌櫃楊樂志。水月堂是城中賣胭脂水粉的老字號。
楊樂志手光放下來,便感受到兩道深寒的目光。計光藝與關鶴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四十!”關鶴軒再次舉手。
四十貫,水月堂要賣多少盒胭脂才能賺回來?
楊樂志心裡快速地算了筆帳,劃不過,劃不過啊。他不是東家,倘若用這四十貫買了廣告,盈利卻未有增加,東家必定責怪。
於是,搖了搖頭,表示放棄。
計光藝卻不這般想,此廣告招徠的顧客能抵得過這四十貫,這固然是好;萬一抵不過,能搶去綾錦閣的客人,也是不虧。
“五十貫!”這次,他一次叫了十貫錢。
關鶴軒瞪大眼望著他,心道,他瘋了不成?五十貫,得賣多少匹綢緞才能回本?
計光藝亦回給他一個挑釁的眼神。
關鶴軒被他一激,也舉手:“五十五貫!”
手剛落下,他就後悔了。
五十五貫,綾錦閣賣得最好的如意紋綢緞,也不過八十文錢一匹,這得賣接近七百匹才抵得過啊。
想著,心裡仿似被人捏住了一般難受。
計光藝也被他嚇著。五十貫已是他的極限,本以為胸有成竹,誰知薑還是老的辣。
眾人更是嘩然。
五十五貫,無論是做哪般的生意,這都是切切實實的巨款啊。
有人敬佩關鶴軒的財力,更多的是質疑此舉是否理智。
一旁觀戰的柴玨既驚,又喜。
五十五貫錢買一頁廣告,
只要再賣出一頁廣告,這兩個月的虧損填平之余,還有盈利! 騎虎難下的關鶴軒急得滿頭是汗,卻不得不裝作鎮定自若。
樂琳眼看沒有人繼續叫價,便數道:“五十五貫,第一次!”
“五十五貫,第二次!”
舉起鎚子,再喊:“五十五貫,第三……”
“六十貫!”
說時遲,那時快!計光藝在最後一瞬間叫價。
關鶴軒立馬長籲了口氣,放下心來。
樂琳又問:“六十貫可有人要搶?”
無人敢應。
“六十貫,第一次!”
“六十貫,第二次!”
“六十貫,第三次,成交!”
一錘定音,這大宋史上,不,應該說是世界史上第一份廣告,就這樣被計光藝投得。
樂琳對他拱手道:“恭喜!”
旁邊幾個相熟的東家,也紛紛向計光藝道喜。
關鶴軒卻嘲諷道:“恭喜計賢侄,六十貫錢買得第二十頁的廣告,老夫碰碰運氣,去試試買第十頁、或者第七頁的廣告了。”
計光藝聞言,臉色頓時發白。
他叫了這般高的價錢,倘若關鶴軒以比他低的價錢買到更前面的廣告,那自己豈非成了大笑話了?
“關老此言差矣,”關鶴軒的話正好被樂琳聽到,她大聲對眾人說:“鄙刊的廣告有一規矩:不會在同一刊裡放不同商號的同類廣告。亦即是,這三刊我接了計掌櫃的廣告,其余綢緞莊的廣告一概不接。關老,下月的拍賣會請早來。”
關鶴軒臉色一黑,對計光藝拱了拱手,告辭道:“計賢侄後生可畏。”說罷,悻悻然離開會場。
樂琳喚邵忠來幫計光藝登記詳細事項。
事畢,她又道:“接下來拍賣的是第七頁的廣告。”
第七頁,是“家國天下事”欄目後面的廣告位置。
“家國天下事”的讀者,多為書生、秀才,又或是略有文化的中老年男子,侃侃而談,以天下為己任。
汪星漢本就躊躇不定,自家的文具向來口碑極好,又何用廣告?而今,更是被剛成交的六十貫錢給嚇著了。
正在猶豫之際,樂琳已敲下鎚子:“底價三十貫,開始!”
“四十!”叫價之人是荷香居的東家闕承平,他一開口便是四十貫,志在必得。
汪星漢心覺無望,本想放棄,卻聽得身後有人問道:“真真是太瘋狂了,這般高的價錢,可真值得?”
旁人答道:“值不值得,見仁見智。不過……”
“不過什麽?”
“你想想看,方才纈繡坊投得廣告,縱使賺不回來,但借著《汴京小刊》的聲譽,可廣而告之。他家的綢緞本就不錯,定能把綾錦閣在城西、城南的客人搶來不少。下月,就算關鶴軒再競得廣告,顧客亦已先入為主了。”
“原來是這樣,”那發問的人感歎:“這般下來,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綾錦閣拍馬難追。“又感歎:”唉,就差五貫錢而已,京城第一綢緞莊恐怕要換成纈繡坊了。馬掌櫃,還是你看的通透啊。”
汪星漢心中一震。正是此理,能不能賺回成本倒是其次,不要讓行家打響了招牌,這才是要事!
“四十五!”
喊價的, 是端方齋的掌櫃賈睿才。端方齋所售的文房四寶,在城中亦是首屈一指。
“五十!”汪星漢咬咬牙,喊道。
但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又何止他一個?
“五十五貫!”
“六十貫!”
……
第七頁的廣告,最終以八十貫的成交價被闕承平投得。
其後,余下的廣告位置均以不俗的價格拍出。
樂琳敲了幾下鎚子,待眾人靜下來後,鄭重道:“緊接下來,是本次拍賣的重頭戲。”
她示意眾人翻開第一頁。
“頭版廣告!底價一百貫。”
一百貫!
宴客室裡一下子沸騰起來。
一百貫,光是以這個價錢買下來,就足夠名動京城了。
財力尚可的幾個東家,已經蠢蠢欲動。
只是,一百貫又不是一百文錢,任誰也要三思再三思。
“一千貫。”
最後一排有人舉手道。
他的聲音不大,但這三字落在眾人耳中卻擲地有聲。
空氣瞬間凝固,一時悄無聲息。
下一秒,卻似燒開的滾水般,全場沸騰。
樂琳望向那舉手之人。
對方亦是不眨一瞬地凝視她。
樂琳一身白衣勝雪,儒雅不羈。那人著墨色的錦袍,氣度儼然。
二人似是那棋局裡的黑子與白子,勢均力敵。
又似即將對決的兩個劍客,一觸即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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