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外,十數名朝廷重臣陸續離去。
劉沆與文彥博故意走得慢些,走在了最後。
文彥博謹慎地仍舊小聲地問道:“你方才為何不讓我說那三百萬貫的事情?”
劉沆不答,隻抬頭看向天空。
夜空深邃幽藍。
這是個沒有月光的夜。只有在寒風中不停搖曳的燈火,映照著著禦花園中間的石板路。
幾顆星星在天際跳動著,一會兒,就隱沒在夜幕裡。
冷清得沒有一絲暖意。
“喂?”
文彥博將身上的複襦用力裹緊,喚了劉沆一聲。
劉沆頓了頓,邊走邊答道:“那樁案子,不能提。”
“都三年了,還不能提?”
“誰提誰遭殃。”
文彥博追問道:“到底有什麽秘辛?”
劉沆一下子停下了腳步,文彥博刹不住腳,冷不丁地就撞到了他的後背。
“怎麽了?”
“寬夫,”劉沆回過頭來問道:“那樁案子發生的時候,你還不在京城吧?”
“那時我還在絳州任通判,崇寧十四年冬才調回京城任的監察禦史。”
劉沆感慨說:“真幸運。”
文彥博不滿地反駁:“什麽幸運,不怕你笑話我才直說,我德才兼備、克己奉公,以我的才乾任職監察禦史,簡直卓卓有余。”
“我說的不是監察禦史一事。”
“嗯?”
“我是說你幸好避過了那樁案子。”
“你倒是替我開門見山地說說,”文彥博負氣地把手插在腰間,皺眉問道:“為何每每提到岑德平貪墨案,所有人都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劉沆把食指放在唇上,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在宮裡,不要提那個名字。”
“岑德平?”
“都叫你不要提。”
文彥博隻覺得不可理喻:“連名字都不能提?”
“連三百萬貫這個數目都不能提。”
“失心瘋。”
“寬夫,”劉沆斂容屏氣道:“並非知道有何秘辛而不能提,正正是因為不知有何秘辛,所以才提不得。”
“你繞來繞去,繞口令一般地說些什麽?”
“這件事牽涉太深了。”
文彥博想了想,試探地問道:“你說的是……龐?”
龐,指的自然是丞相龐籍。
劉沆沒有承認,也沒否認,沉吟了好久,才說道:“若是隻牽涉了他,也不至如此。”
“趙家?高家?”文彥博頓了頓,不肯定地問:“難道連韓家都……?”
“可能都牽涉了,也可能都沒有牽涉,可能真的只是那個人做的,也有可能他就是被冤枉的,”劉沆推搡著文彥博離開禦花園,又補充道:“就是因為背後的可能性太多,牽涉的人太廣,所以大家都不敢去打聽。一不留神,連得罪了哪方的神佛都不曉得。”
文彥博心裡不認同,卻也無法反駁。
寒風蕭蕭,路旁的枯樹在搖擺著。
昏暗幽冥的燭火拉長樹枝晃動的影子,顯得格外詭異。
……
清晨,樂琳一張口,白色的氣就冒出來。
天邊還是灰蒙蒙的一片,太陽在遠方漸漸升上來,雲朵忽而就像上了顏色似的,滿是紅豔。
這是冬天的日出。
“辯論賽不舉辦了?”
她驚訝地反問身旁的柴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