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琳替柴玨又斟滿一杯,坐到床邊喂他喝了幾口,才回答道:“我又不去做官,學這些又什麽用?平白浪費我時間。” 柴玨正喝著一口水,聽了這話,驚訝得快要咽著,咳了好幾下,才理順氣。
他皺眉問:“你不打算入仕?”
“不打算。”
樂琳答得斬釘截鐵,又站起來四處張看,想要找些東西來吃。
柴玨連忙爬起身來,想要抓住她的手,讓她留步細問。
可他起來的一瞬間,腦袋一片昏眩,差些兒幾乎伏跌在床邊。
“誒!”樂琳連忙回來扶著他,輕輕呼喝道:“你病還沒好就不要亂動,省得入了風又更嚴重些了。”
柴玨隻抓住她剛剛說的話不放:“你不入仕?”
“我方才已經回答你了,不入。”
“為何?”
“沒有什麽為何不為何的,不入就是不入。”
樂琳張看了好久,才發現一旁紫檀木鏤空雕蝙蝠紋的高腳小櫃裡,放了一些梅子乾,隱約還似是放了些榛子。
她連忙打開那櫃子,把這些零嘴都拿出來,生疏地剝開了一個榛子,嘗了嘗,味道還算不錯。
她又再剝開一顆,遞給柴玨,柴玨看著放在掌中的榛子,皮殼剝得如同狗啃一樣,裡面的包衣還有一半都是沒有撕好的。
“這麽醜……”
他嘟囔著抱怨。
樂琳把那顆榛子從他手裡奪回來:“你行你自己剝啊,幫你剝好了還嫌這嫌那的。”
“我情願自己剝。”柴玨有氣無力,但還是堅持要與樂琳抬杠,他說道:“剝得這樣難看,都不想吃了。”
“你!”
樂琳語塞了,她還以為柴玨會像電視劇裡的情景那樣,忙不迭地把榛子搶回來,然後討好地說:“我吃我吃,你不要生氣。”
但她隻起了這麽個念頭,連忙又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皺眉心想,自己怎麽會把柴玨和電視劇裡的男主角類比?
莫不是他的感冒也傳染自己了?
於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摸著柴玨的額頭。
嗯,自己並沒有發燒,因為柴玨的額頭要比自己燙上許多。
誒!
“你的額頭好像比昨晚還燙了?”
她訝然道:“你的病情比昨晚更嚴重了,禦醫來了嗎?”
柴玨咳了幾下,才道:“昨晚……好像來過了?”
“配了藥方子了嗎?”
“嗯,已經喝過了,你手邊的那罐梅乾就是藥後解苦用的。”
樂琳本還想要調侃他,挖苦一下他雪地裡跪了大半天的“壯舉”,可是看到他病得氣喘籲籲、蒼白無力的樣子,實在又於心不忍。
柴玨在她面前,向來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仿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樣,她不曾見過這樣虛弱無助的他。
“禦醫說要多久才會痊愈?”
她關心地問。
柴玨從她手上拿過一塊梅乾,慢慢咀嚼著,口裡才漸漸有些滋味,但是依舊乾熱得如火燒一樣。
他答道:“大概都還要一旬半個月吧。”
“這麽久?”她以前感冒發燒,頂多也是請個一天半天的假期,打兩支吊針就好了。
“我可是感染風寒啊,又不是跌著磕著,塗點金創藥就能好。”
“是呢……”樂琳這才反應過來,在這個時代,還是要用中藥來醫治。
中醫中藥雖然治本,但是卻沒有西醫見效快。
“如果有阿莫西林就好了。
” 她喃喃自語道。
如果此時有阿莫西林,給柴玨吃上一片,或者打上兩針,興許就不用受那麽久的苦了。
柴玨聽不真切她的話,便追問:“你在說什麽?”
樂琳搖了搖頭:“沒,並沒有說什麽。”
阿莫西林需要用到的青霉素,要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才會被發明出來呢,自己在異想天開些什麽?
柴玨忽而歎息道:“楊杏綸那老頭子,平日自詡醫術高明,連個風寒都要治這麽久。”
“楊杏綸是……?”
“替我診療的禦醫。”
樂琳道:“風寒感冒這病,即便一千年後,也是這樣的,不怪楊禦醫。”
柴玨好奇問:“你怎麽這般確定?”
“我……”樂琳略有心虛,剛剛一時口快,差點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想了想,說道:“我猜的,你看,從三皇五帝到如今,不止一千年吧,風寒還不是無法預防?即便再過一千年,也是差不多的。”
“我卻不這般想,”柴玨篤定地道:“古人感染風寒,是會死的,如今不用死,只要熬上十幾天,而將來的人在如今的基礎上再去專研醫術,必定有找到辦法預防的一天。”
樂琳是知道一千年後的事情的,談著這個話題,她心裡忽而有些沉重。
一千多年以後的二十一世紀,太空人都快要登陸火星了,但感冒依舊沒有辦法預防或者治愈。
人類無能為力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你怎麽了?”
“嗯?”
柴瑤問她:“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
樂琳搖頭道:“我想到一些別的事情,一時感觸而已。”
“為何不入仕?”
柴玨把問題又繞了回來。
樂琳側首,搔了搔頭上四方髻,笑道:“我的性格太隨意了,不太適合。”
柴玨卻也不勸,反而是點頭道:“你昨天與柴瑤爭執的事情,費斌也和我說了。”
“啊,他怎麽知道的?”
“費斌與白尚宮隱約是有些交情的。”
“哦……”樂琳恍然大悟。
柴玨道:“你這樣的性格,在朝堂裡確實是要吃虧的。”
樂琳感概:“果然呢。”
“但是……”
“嗯?”
“你那句話,我很欣賞。”
“什麽話?”
“可以卑微如塵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蟲。”
柴玨說罷,對樂琳展露一個歎服的微笑,說道:“倘若你入仕為官,會改變了這一份骨氣的話,我還是情願你不入仕了。”
樂琳聽得心頭一暖,也笑問道:“你就不為朝廷惋惜麽?少了我這麽一個未來的肱骨之臣?”
“哈哈哈哈哈哈,啊,咳咳咳……”
柴玨一下了大笑了起來,笑沒兩下便咳喘連連。
樂琳不禁埋怨:“有這麽好笑嗎?”
柴玨理順了氣息,才說道:“肱骨之臣,是誰給你這種自信的?”
“我覺得我還不錯啊。”
樂琳自語道。她好歹也是一千年以後的人啊,怎麽的也會有些先見之明吧。
柴玨正經道:“你有很多主意都不錯,但如你自己所言,太隨意了些……”
“啊,你別這麽嚴肅啊,”樂琳打斷他道:“我又不入仕,也不打算改了,隨意就隨意吧。”
反正如石氏的計劃,過沒兩年,她就能換回女子的身份了。
柴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疑惑地問道:“說起入仕這事,二皇兄前幾日問我‘甫介’的事情,似是想舉薦他。”
“‘甫介’?”
“《汴京小刊》新專欄的作者,我之前和你說過的。”
樂琳目光一下子黯了下來:“我記得。”
她自然是記得這個名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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