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喬完全用漢語說的這話,湊欄汗不一定聽懂,但他明白花玉喬說的意思。他把樺皮酒碗舉至肩平,對花玉喬說,“那就謝謝安邦·阿馬(大伯或大叔)啦!” 說完,把碗裡的酒,一飲而盡,放下碗,兩眼潮潮的。
大山裡的肅慎族漢子,心裡也有柔軟的部分。
花玉喬說,“這個樣子,怎麽不早早對我說?要早說,婁兒早兩年就有了弟弟或妹妹了。”
湊欄汗歎了一口氣,說,“不知道沒有孩子也算作病。尋思那就是命,阿布凱恩嘟哩給了我們婁兒,就不能再給我們別的孩子了。”
“婁兒是怎麽來的?”
“撿的。”
“撿的?在你們肅慎族裡還有棄嬰?”
湊欄汗不明白“棄嬰”一詞,花玉喬就給解釋。
湊欄汗懂了,他說,“要不怎說是阿布凱恩嘟哩賜於我的呢?我在兩年的壻屋(指男子在女家役使期間)時間裡,和我德鬥?阿什(夫對妻的稱呼)以及她的妹妹,都有過關系,但都沒有懷孕。我們結婚三年,也沒有。我們就以為我們在哪方面開罪阿布凱恩嘟哩了,他不會給我們孩子了。
“誰想到,那年的秋天,我在馬庫力阿林(山)上打獵,看到一隻非常罕見的白色梅花鹿,我用箭射它,它卻一下子叼住了我的箭,我很是驚異,認為這不同尋常,就在後邊跟著它。
“可怪的是,我走快,它就走快;我走慢,它也走慢。我跑。它就跑。我歇下,它就放下嘴裡的箭,在我不遠處吃草。我站起來走向它,它就又叼起箭,在我前邊走。
“我越發覺得這很神怪,就繼續在後邊跟著它。
“馬庫力,是一座大阿林,方圓幾十裡,和完達阿林連著,最高處,有七個砬子(巨石),是天上那丹乃胡(北鬥七星)那樣的擺布,我們就叫它那丹乃胡砬子。
“我走了也不知多久,就到了億攬(三)砬子跟前,我看到砬子旁邊有一個大岩洞,我好生奇怪,我打獵,多次來過這裡,也沒看到岩洞,怎麽唬了吧(無緣無故)地有一個岩洞啊?
“那隻叼著箭的白梅花鹿進了那個岩洞裡,我隨後就跟著它進了去。
“洞裡有很大的空間,從上邊投進一束陽光,照在裡邊的一個石台上。只見那隻白梅花鹿就臥在那個石台旁,他嘴裡叼的不再是我射它的那隻箭,而是一支靈芝草。
“我在往石台上仔細一看,見石台上有個小被包,我湊近一看,包著一個小孩,他不哭不鬧,眼睜睜地看著我。
“我非常歡喜,是白鹿領我找到的這個孩子,我要去謝白鹿,抬起眼,哪裡還有白鹿了,它趴的地方,只剩下一支靈芝草了。我拿起靈芝,抱起孩子急急忙忙走出了山洞。我當時心裡想,這是白鹿知道我沒有孩子,又知道這裡有個孩子,就領我來抱這個孩子了。
“走出岩洞,就刮起一陣大風,緊接著,就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我用我的衣襟緊緊裹著婁兒,就往家裡跑。”
說到這裡,花玉喬問他,“那支靈芝呢?”
湊欄汗說,“泥頭拐杖(泥水攪纏在一起)的往家裡走,不知把那支靈芝,丟在了哪裡。”
花玉喬歎了一口氣,說,“你有兩失呀。一失,就是那支靈芝,那是給你們夫婦倆的哺育之資;二失,那電閃雷鳴,分明是要把你劫回山洞,還有關於婁兒的身世沒向你交代啊。可你卻頂著雨走了。”
湊欄汗愣愣地看著花玉喬,
不懂他說的是什麽。他問花玉喬,“誰,交代什麽?” 花玉喬怎麽回答他?
這真是“神諭偏偏遇到糊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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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淵、挹婁、張廣才一行人,去夫余國都穢城的路上,很是順利。過了琵琶頂,直往西走,先是翻過威虎嶺,下了威虎嶺,是一片偌大平原。平原裡到處是莊稼。這片平原很大,走了整整一天,才到了拉法河。
“拉法”是夫余語,是“寬河”的意思。怎麽呢?原來,拉法河下遊就是現在的松花湖,這個湖,是鏡泊湖的兩倍大,大部分,也都有鏡泊湖兩倍寬。一望無際,浩浩湯湯。但是,在拉法山口,拉法河較窄處,有一座石橋,甚是寬敞平坦。
過了河,就是拉法山口,順著山坳走,又是平坦開闊之地,魚米之鄉。只是南邊有一架高聳的大山,公孫淵說它就是拉法峰,現在叫老爺嶺,地圖標高是1284米,但觀感上,它扶扶搖搖的,兩千米也不止。
過了拉法嶺,就很少有山了,都是一馬平川,放眼望去,平原沃野,一片綠油油的,說是沃沮的莊稼長得可人,到了這裡,沃沮那裡只能算作毛毛雨。
一路上,有路、有橋,又很少翻山越嶺,走得很是愜意。若遇到城池,延盡吝早早派人前去通報,說遼東郡太守的二公子、本國國王的外孫公孫淵要經過你城。哪個城守、道台是二百五?不趕緊出城三裡相迎?誰不好酒好菜好招待?然後大包小袋地拿著土特產,再好生送走?
小哥仨,一路上處的不錯,只有一件事有些齟齬。就是他們這裡一群一群的彩鳧,在河裡尋魚吃,河裡也有的是魚。闊力就去抓彩鳧吃, 這可引起夫余人延盡吝和他的兵們的側目。彩鳧是他們夫余國的圖騰,它的形象是繡在國旗上的,而闊力不管不顧地凌空就抓過一隻,按在地上三下兩下地就撕扯著吃了,誰的心裡也過意不去。
有個兵士搭弓拉箭,要射殺闊力,被張廣才看到了,他衝那個兵士大叫了一聲,“呔!你敢動闊力,我把你的腦殼彈漏了!”
張廣才手指間逼住一顆陶丸,隨時都準備彈出去。
公孫淵上來阻張廣才。
那邊挹婁也掏出了陶丸,也對準了那個兵士。
那個兵士瘋了,不管挹婁手裡陶丸,二次拉弓。
“啪”的一下,那個兵士狼抓似的一聲嚎叫,甩脫了手中的弓箭,捂著手腕子噝噝地抽冷氣——隻這一擊,就把那個兵士的小臂骨,打裂了。
公孫淵看那兵士的樣子,就埋怨挹婁,說,“你看,這一下,就斷送了他,他以後什麽也不能做了,別說搭弓放箭,就是拿個筷子,端個碗,也是不中用了。”
挹婁說,“我不管。誰要傷害我的闊力,我是定然不能饒他!”
這時,坐在駝鹿車上的閎亥擊築,陰鷙地看著挹婁說,“噢,打我頭暈,昏死過去的,就是你。”
挹婁走過去,用手中的馬鞭打了駝鹿車一下,說,“是小爺我,你能怎地?”
閎亥擊築毒毒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挹婁。
挹婁向他的頭舉起了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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