閎亥擊築衝著挹婁揚起了脖子,眯起了眼,那意思好像說,“給你打,有種的往臉上打!” 挹婁說,“你以為……”
說著就舉起了手中的馬鞭,要落未落之際,張廣才彈過來一顆陶子兒,打在了挹婁馬鞭的頭兒上,把馬鞭打的亂顫,發出“曾兒曾兒”的響聲。
挹婁雞皮酸臉地去看張廣才。
張廣才在暗中,把彈子兒的那個食指左右擺了擺。
公孫淵沒看到張廣才暗中的那個指頭,以為他倆要吵起來,連忙過來勸,“好了好了,那翁·巴爾君何必和一個閹人一般見識?”
挹婁撥轉馬頭,走到一邊。
再以後,三個人就沒怎麽有交集。闊力又吃飽了,或者空中慢悠悠地飛,或者落在挹婁馬鞍後鞽上假寐。那次在去沃沮的路上,它被拋下之後,這回再走,它是不肯須臾離開挹婁了,恐怕再被拋下。
第三天近黃昏,他們看到前邊有一座不高的團團的山。公孫淵用馬鞭一指,說,“到了,那就是穢城。
挹婁和張廣才有些驚異,因為,在他們的想象中,穢城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它應該是在一個平坦開闊之地,有千家萬戶集聚,炊煙嫋嫋,車馬熙攘,熱鬧非凡之所。怎麽這麽孤寂寥落?
挹婁對公孫淵說,“我聽說,穢城很是熱鬧啊?”
“還沒進城,你怎麽知道熱不熱鬧?”公孫淵說,“‘望山跑死馬’,咱們剛剛搭著一個穢城的影子啊。”
“可是,”張廣才也說,“咱這走的不是進城的車馬道嗎?應該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才對,怎麽就看到幾個站立的兵士啊?”
公孫淵“哈哈”而笑,說,“這叫警備戒嚴。延盡吝早就使人告知守城官了,聽說我要到了,他們是十裡放警戒,進出南門這條道,是禁止人員、車馬往來的。”
挹婁和張廣才都暗暗抽了一口冷氣,心裡想,這個公孫淵,不怪被稱為上公子,真真是有上公子的派頭!
果然,到看出是城郭局勢的時候,就看到那城門打開,近城門的路兩旁站列一隊隊人馬,那顯然是歡迎他們的人。
穢城,和中原城池不一樣。中原城池,都是四四方方,厚厚、高高的城牆。而穢城,呈不規則形製,是沿著某種地勢,構建城牆的。而且,“城牆”,不是夯土或是岩石壘砌,而是築一不太高的土堤。土堤之上,用一根根兩個手掌圍不攏圓木或半圓木結構而成的柵欄。
後世有書簡對此有專門的記述。《後漢書?東夷傳?夫余傳》有曰:“以柵為城,有官室、倉庫、牢獄。”《後漢書?段穎傳》寫道:“乃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城柵,廣二十步,長四十裡,遮之。”
到挹婁和張廣才去遼東郡首府襄平城,看到漢族的城池,對夫余城池很不以為然。可是,到他們進攻穢城時,才知道這種城防的厲害。
——“廣二十步”的城柵裡有機關暗器無算,“城柵”的一箭之地必築土台,有兩“柵”之高,正面和兩側,用箭,足可防攀柵之人。你就是有多少人,企圖攀柵,都得作為活箭靶,被射殺。
當時,挹婁和張廣才他們兩個誰也沒想那麽遠,按姥爺花玉喬的說法,和公孫淵“只能為朋,不能為友”,但也不至於和他翻臉為敵。和他不能為敵,就不能和公孫淵的姥爺有什麽嫌隙,當然,就不能有攻城的那一天了。
誰想到,世事都不在人算?
——這是後話,後說。
當時,挹婁和張廣才頗有些緊張地跟在公孫淵後邊的往城裡走。一路上,這種迎送的場面,也是見識了不少,何以到了這裡就緊張呢?
因為,這畢竟到了目的地了,又是王城,又要見到夫余王,而且,迎的規模還這麽大,不能不叫人心生忐忑。
離城門還有一裡多路,就遠遠地走過一人。只見他穿著銀盔銀甲,坐下是一匹純白如雪的白馬,只有他手中的一杆長槍的槍纓是紅色的。這槍纓必是紅色的,因為要是別的顏色,戰場上拚殺下來,那槍纓上,不都是鮮血?與其被鮮血染紅,莫如原就是紅色的,省事得多。
公孫淵對身後的挹婁和張廣才說,“你們都跟上來呀。”
“你是上公子。”張廣才說,“理當在前邊。”
“哎呀,沒那麽多說道,”公孫淵甚至招了招手,說,“走近前來,我和你們說悄悄話。”
挹婁看張廣才一眼,兩人同時用腿夾了一下馬,各自的馬快走了兩步,和公孫淵並轡而行。
公孫淵左右看看挹婁和張廣才,又看著走過來白衣將官,說,“這個人,是馬加,夫余人是按周朝的六畜安排他們大人的。這六畜,也有先後秩序,馬、牛、羊、豬、狗、雞,這馬排在首列,另外五加,見到他,都得施禮。他是我姥爺的義子。”
張廣才說,“那是你的乾舅呀?”
“話雖這麽說,”公孫淵說,“我從來沒叫過他什麽舅,都是叫他名,他叫耶荷弧。他見了我都是向我施禮,叫我一聲‘上公子’。”
“他那個舅,就算白當了?”挹婁說。
“你以為,他們叫我‘上公子’是從我姥爺這裡來的?”公孫淵洋洋不睬地說,“錯,是從我是遼東郡太守的二公子來的,他們敬我,多半是從我父親那裡。我姥爺對我,也從那裡出發。他們想到我父親是現行的太守,等我父親百年之後,太守之位就是我的了。”
“你不還有個兄長嗎?”張廣才問。
“太守”之職,也是世襲,但也遵從“立長不立幼”的原則,一般都傳位給長子。
公孫淵在鼻腔裡一噴,說,“我那個兄長不長氣,他大我兩歲,今年十四歲了,可是,那麽大了,還漏尿,走路不穩。越在人前,越是一派病態,除非****他,否則,他是不會長進的。我說他是在裝,要不信,****他,他就囂張了,病也沒了,尿也不漏了,走路也穩了,然後就叫嚷著獨立了。”
挹婁和張廣才相互看看,沒人能明白公孫淵話的意思。誰****他兄長?怎麽他兄長一經過****就不尿炕了?走路就直溜了?沒人能明白。後來,挹婁和張廣才知道,公孫淵的姥爺,在他兄長公孫晃五歲的時候,就獻給他專門侍女,照顧公孫晃的起居,沒多少日子,公孫晃就開始漏尿……張廣才猜想,是公孫淵的姥爺做的手腳。以其達到專挺公孫淵的目的。
馬加耶荷弧走近前來向公孫淵拱手施禮,“迎上公子。恕末將一身戎裝,不便施行大禮。”
公孫淵左右兩側看看,嘴角輕輕一撇,意思對挹婁和張廣才說,看吧,他得給我行禮吧?然後對耶荷弧說,“耶荷將軍免禮。前邊帶路,我要入宮見我姥爺。”
“嗻。”耶荷弧應了一聲,撥轉馬頭,往城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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